小區里,桑仲夏送范家禎下樓,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是幾張浸透了狗尿的的報紙和一泡狗屎。難得有人專門來認認真真和它們玩,家里三只狗都激動壞了,不老成的狗和小孩子一樣,一激動就管不住排泄。那可樂搖著尾巴撲過來,甩了一路濕印子在地板上,貝貝則是一邊在地板上匍匐,一面漏濕地板,黃先生開始表現沉穩,但趁人不注意跑到窗簾后面拉了一堆屎。兩人聞到氣味在屋里到處找,最后循味找到了黃先生作案的罪證。他們又擦地板又收拾窗簾。洗窗簾是體力活,范家禎挽袖子上陣,桑仲夏制定方案。三只狗都好奇地圍著他們,看他們忙活,貝貝還叼了一個紗球過來纏著要玩丟球球,見沒人回應它,還用兩只前爪撓桑仲夏的褲腳。
桑仲夏先說窗簾只要局部洗,可是放在浴缸里洗一截,就覺得臟水臭水往上跑一截,最后還是全部洗了,一寸一寸用手搓過來,最后用洗衣機甩干,在屋搭了一根浴簾桿,把窗簾晾在浴簾桿上。然后鼓余勇,把客廳打掃了個徹底,沙發底下的積灰都擦干凈了。桑仲夏用粘灰紙粘走沙發套上的狗毛,范家禎就把沙發上的靠墊一個挨一個擺正,還拍折出棱線來。看得桑仲夏目瞪口呆,一個勁勸:“靠墊就是讓人靠的,本來就不需要太整齊……”
等收拾齊活,時間也差不多了,范家禎要走了。從進門到出門,好像兩個人就顧著忙了,連杯茶都沒有,一點主人的寒暄禮數也沒盡到,桑仲夏不好意思了,合著她就是請他來賣力氣干活的。她進廚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鍋餛飩。兩人一起吃完,她就送他下來。
桑仲夏把垃圾袋丟進垃圾收集筒。范家禎說不用送了,桑仲夏說送送吧,反正就幾步路。夜色中粉紅色的女式電瓶車也不那么觸目了。這是這一天兩人最后的好好說話的時間。
桑仲夏說:“謝謝,耽誤了你一天假期。”
范家禎說:“哪里,反正我放假也不知道干什么。謝謝你給了我事情做。”
“不會吧?還有
人不知道做什么的?我還恨每天不是四十八個小時,我又要照顧狗狗,又要畫畫,還要做手工,另外還要買菜燒飯整理房間做家務,還有很多我感興趣的事情,把自己扯成八瓣都不夠用。”桑仲夏表示吃驚。
“是真的。我剛退伍不到半年,還不適應社會。放假呆在宿舍里,也不習慣在床上躺著,只能搬個凳子坐著。回家,我媽讓我到外面去轉轉,走了十分鐘又回來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范家禎把自己說得很可憐,“沒有人告訴我要干什么的時候,我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們兩個勻一下就好了。”桑仲夏感嘆道。
“以后你要我做什么,說一聲就行,我幫你。”范家禎隨口答應。
兩人都愣住了。這算是承諾么?也沒什么準備沒什么鋪墊,順著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就冒出來了。
桑仲夏咳嗽一聲,她裝成沒有聽明白,轉開話題,繞開了尷尬:“你真的是退伍的偵察兵?”
“其實……”范家禎不好意思了,“我當了六年消防兵。”
“消防兵?很厲害啊!和一般部隊比,那是一直在作戰的。是和烈火戰斗的勇士。”桑仲夏沒有顯出失望的神色,反而睜圓了眼睛,路燈下眼睛里的神采亮晶晶。
范家禎松了口氣:“不光是救火,還有突發事件的搶險,和為民服務。”
“那都是干什么的?”
“比如突發車禍了,我們去救人。還有居民把鑰匙鎖在屋里了,我們從窗口爬進去開門,或者摘馬蜂窩,幫小貓下樹。”
“會不會有危險?”
“我們會把危險控制住的。只是很多時候去救的人已經死了,死人特別重,有的樣子很慘……”他說到一半停住了,意識到這個話題有點血腥,可能會嚇到女孩子。
“沒關系,我想聽。”畢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桑仲夏非常好奇。
“還是說爬窗開門吧。有一次,我們接到開窗的任務。趕到現場發現屋子里有人,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樓下站著另一個女
人和一大幫親戚。我們就沒開窗。后來弄明白了情況,是女主人請我們來幫忙捉奸……”他說到這里又停了一下,覺得這個話題似乎還是不合適。當兵真是當傻了,和女孩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
桑仲夏卻笑瞇瞇地,在身上找紙筆,說:“有意思,我要記下來,都是漫畫素材呢。”
兩個人走過了一盞又一盞路燈。誰都沒意識到他們已經出了小區走出很遠了。也許是意識到了,沒有人舍得說出來。
“你真的能用一根繩子從樓頂上滑下來嗎?現在還能嗎?你能扛一個人沖刺跑多遠?”桑仲夏興奮地幾乎立刻要找繩子讓他做示范。
“我們一般不從樓頂滑……”范家禎來不及應付她突如其來的一串問題,考慮著要不要干脆把桑仲夏扛起來做一下示范。他忽然問桑仲夏,“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你的室友?”
桑仲夏循著他指示的方向望過去,掩口驚訝道:“真的有人跟蹤她!”
“要不要我把他逮起來?”
“你行嗎?你是消防兵,不是特種兵。”桑仲夏猶豫地說,“要不報警吧。”
路燈把夜晚的馬路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明暗光線在金惜早的臉上交替,她心里的念頭也在起起伏伏。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男人還跟著,再跟下去,他就跟進小區了,再往下跟,他就知道自己住幾號樓了,那可不妙了。如果要阻止他,只有一個辦法,轉身面對。可是面對這件事情,她又害怕。要不然進小區的時候和保安說一下,讓他把后面的人攔下來。
沒有辦法的時候,最壞的辦法也只能是最好的辦法了。她加快腳步,聽見后面的腳步也加快了,不由生出一股不耐煩。她大步向前走去,忽然聽見自己身后有不尋常的動靜,條件反射地地回頭看去,正看見一個人順著一條繩子從行道樹的樹杈上滑下來,從正上方撲向了跟蹤她的男人,一擊把對方撲懵后,順勢用手里的繩子把對方捆了起來,繩頭提在手里,吹了一聲口哨。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繚亂,懷疑自己進入了快鏡頭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