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澤蘇醒了過來。
他想要睜開眼,卻感覺眼皮好像黏在眼球上一樣,不管怎么用力,就是無法將其睜開。
眼前一片漆黑,朦朦朧朧間,他好像看到了一道紅光,紅光一閃即逝,眼前再次歸于黑暗。
他想要動彈一下手臂,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他感覺手臂上的筋骨好像被什么人給挑斷了一樣。
腳掌也是同樣的,根本就無法動彈。
脖子也沒法動。
嘴巴似乎能動,他蠕動了一下嘴唇,想要說話,但嗓子里好像塞著一塊鉛球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還充滿著一種沉重感,甚至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他想要伸出舌頭舔舐一下嘴唇,但伸了半天,卻沒有伸出來,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有舌頭了……
嘴巴里面空空蕩蕩的,那種感覺讓人很恐慌。
余文澤明白自己必然發(fā)生了某些奇特的變化。
他記起來自己最后看見的是一條趴在他眼前的紅蛇,他想起來他是被院長領到了一間屋子里,屋里全都是紅蛇,院長用長長的舌頭襲擊了他的脖頸,隨后,他被一群紅蛇圍攻。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不,他還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詭異離奇的夢。
在那個夢的盡頭,他忽然想到,那有可能不是一個夢,因為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過于逼真了!
現(xiàn)在,他是真的蘇醒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意識的波動,能感覺思維在腦子里面旋轉,雖然還有些吃力,感覺頭腦迷迷糊糊的,但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蘇醒狀態(tài),毫無疑問。
可是,醒是醒了,手腳卻都動不了,甚至眼睛都睜不開,這又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傳說中的鬼壓床……
余文澤拼命地活動大腦,試圖思考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結果來,但越是思考,卻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不停地用力,不停地試圖眨眼,不停地試圖翻身,但不管怎樣,他依舊無法動彈分毫。
他感覺身上好像出汗了,很快就變得大汗淋漓,他覺得自己如同置身蒸籠。
恐慌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這時候,他聽見了一個聲音,好像是個女人聲音,那個聲音說:“醒了沒有?”
旁邊一個柔弱的聲音說:“沒有……”這個聲音聽不出是男還是女。
那個女人‘嗯’了一聲。
余文澤忽然很想大喊:“我醒了……我早就醒了……我還能聽見你們說話呢……”可是他的嘴巴根本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像是在真空中說話一樣。
隨后,他看見一道光靠近了他的眼睛,緊接著,一個冰涼的東西掀起了他的眼皮——
他的眼皮被掀起來了,可他依然看不到任何的東西,眼前除了一道白光在掃射之外,他什么都看不見。
隨后,另外一只眼的眼皮也被掀了起來,同樣一道白光在掃射,可他依舊看不見任何東西。
緊接著,有什么東西撥開了他的嘴巴,好像是一根管子緩慢地伸進了喉嚨里,在里面旋轉著。
他想要嘔吐,可是只是有那種感覺,胃部卻沒有做出相應的動作。
然后,似乎有雙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上下翻看,又捏了捏他的手臂,然后一路下滑,捏著他的胸膛,按著他的小腹,最后竟然放在了他的雙腿之間。
余文澤一下子就感覺不對頭了,那個地方很微妙,而且有種奇特的感覺。
但是,很快,女人就移開了自己的手掌,緊接著,她又按了他的大腿,捏了捏他的手掌。
余文澤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好像正在檢驗一件商品是否合格一樣……
這時候,耳邊再次響起那個女人的聲音,她說:“把他的眼睛拿出來看看吧,我覺得視覺好像出了點問題。”
余文澤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沒有人回答她,但她似乎已經(jīng)得到了回復,她開始尋找道具,哐啷哐啷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腳步聲響起,還有細弱雜亂的呼吸聲。
房間內(nèi)的人仿似一下子就變多了。
緊接著,余文澤只感覺脖頸處傳來了一股冰涼,沒過多久,他就迷糊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睡著,或者說,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睡著還是醒著。
這種感覺真的太奇妙了。
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力氣,一動也無法動彈,但是思維卻好像在緩慢地運轉著,粘稠的意識也在起著作用。
他甚至有一種自己的肉體死亡,但是靈魂飄出來的感覺。
難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嗎,現(xiàn)在正在投胎轉世,面前的女人是孟婆,正在給自己灌迷魂湯?
他一邊在腦中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感覺到有個冰涼的東西戳進了他的眼眶里,然后他聽見了‘啪!’地一聲響,自己的眼眼子好像又被拔了出去。
這時候,他又想起了那個血海中的夢,在夢的開頭,他的眼珠子就掉了出來,當時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眼睛,然后自己將它又塞回去了。
現(xiàn)在被拔掉的眼睛也是那只眼睛,難道說,夢里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影響到現(xiàn)實了?
他越想越奇怪。
這時候,有嘀嘀嘀的聲音響起。
隨后,他感覺自己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個大家伙,將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他本來就沒法動彈,現(xiàn)在更沒法動了。
隨后,又是‘啪!’地一聲,他的眼珠子仿似被塞了回來。
他迅速轉了一下,眼睛前面出現(xiàn)了一片血紅色。
在血紅色當中,他隱隱約約好像看見了什么東西,那像是一張臉,一張黑白相間的臉,不,是一張面具……
他猛然想起來,這張面具屬于矮人院長。
他吃了一驚,手掌忽然動了一下,只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力量回來了。
緊接著,腿上也傳來了力量的感覺。
他扭動了一下脖子,發(fā)出一陣咔嚓的脆響聲。
這時候,旁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他醒了……”
這聲音中似乎充滿了驚恐。
那個女人再次說話了:“好了!”
旁邊傳來了一個低沉壓抑的聲音:“可以!”
隨后,似乎有個什么東西貼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又有東西貼在了他的兩個太陽穴上。
緊接著,余文澤只感覺全身傳來一陣酥麻。
幾秒鐘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識。
這一次,是徹底地失去,甚至連夢都沒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余文澤長吁一口氣,還未張開,便開始劇烈地呼吸,如同破水而出的溺水者一樣。
連著喘了三口大氣之后,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出現(xiàn)了模模糊糊的景象。
光線白亮,有些刺眼——
他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又閉上眼,再睜開,最后,他瞇著眼觀察著四周的一切。
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在一間房子里,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四周是藥架,小推車,手術燈和手術臺,以及一些手術道具。
這里好像是一間病房……不,是一間手術室……
房間里沒有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他感覺胸口有些異常,他低頭一看,自己渾身赤裸,一絲不掛,他的胸口上貼著一個金屬儀器,一閃一閃的。
他一把將那個儀器拔掉,這時候,他忽然看見自己的皮膚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他的皮膚顏色還是那個顏色,但是皮膚底下卻好像有東西在一動一動,鼓鼓囊囊的。
他試著按了一下,皮膚底下是血管,血管好像比之前粗了……
血液在血管里流竄的速度奇快無比,那是血液流動帶來的鼓蕩感覺。
他眉頭皺了起來,從床上站起,腳剛立地,差點就跌倒了,他一只手扶著床頭,艱難地站直身子。
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臉上麻酥酥的,尤其是額頭那塊傷疤的地方,奇癢難耐,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傷疤的形狀好像發(fā)生了變化……
額頭的皮膚里好像塞著什么東西一樣,硬邦邦的。
他一拐一拐地往前走著,看見了推車上一面鏡子,他急忙走過去,拿起了鏡子。
一照之下,他嚇了一跳,差點將鏡子扔在了地上。
這張臉,有些陌生,皮膚顏色黑紅黑紅的,嘴唇干裂,眼神血紅,看起來不像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繼續(xù)看著,五官還是他的五官,沒有變化,只不過是皮膚的色澤變色,眼球變了,還有嘴唇……
忽然間,他看見了自己的額頭,他的額頭上的那塊傷疤竟然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圓形的印記,印記的上面有一塊清晰地圖案,好像是兩條交錯在一起的蛇——
余文澤猛然就記起來了,這塊印記,正是他撿到的那塊蛇幣的正面上的那兩條蛇。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額頭硬鼓鼓的,邊緣也很硬,看起來,那塊硬幣似乎被塞進了他的皮膚底下。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余文澤下意識地想要躲,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房門被推開,兩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走了進來。
兩個人看見余文澤的一剎那全都愣住了。
余文澤看見那兩個人也愣住了,他忽然感覺自己很渴……
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他吃了一驚,自己的舌頭竟然又回來了,他忍不住又舔了一下,這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舌頭好像不是之前的舌頭了,舌尖好像分叉了……
他想要看清楚一點,將舌頭努力地往外伸,舌頭越伸越長,最后竟然伸出了足足有十幾厘米,舌頭在半空中輕顫,像是蛇信子一樣。
忽然間,他抬起頭來,緊盯著兩個醫(yī)生,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個醫(yī)生的脖頸上,他似乎看見他脖頸里面正在快速流動著的血液。
好渴……真的好渴啊……
有點控制不住了……
腦中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召喚他,在呼喊他,在鼓勵他……
“嘔!”他干嘔一聲,脖頸里的巨大喉結上下滾動——
“嗖!”地一聲響,舌頭在瞬間變長,變粗,朝著那個醫(yī)生的脖頸快速飛去!
但是在即將戳到醫(yī)生脖頸的時候,舌頭忽然拐了方向,‘啪!’地一聲響,打在了旁邊的房門上。
房門被打穿了一個洞!
那兩個醫(yī)生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嚇得奪路狂奔。
余文澤‘噗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這時候,外面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沉穩(wěn)緩慢,一步一步,節(jié)奏分明。
隨后,一個戴著面具的小矮人走了進來。
小矮人站在門口,雙眼緊盯著余文澤。
在看見院長的一瞬間,余文澤竟然感覺分外地親切,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奇特的情感。
他喊了一聲:“院長……”
矮人院長往前走了兩步,半蹲下身子,直視著余文澤的雙眼,緩緩說道:“不要叫我院長了,叫我父親吧。”
余文澤愣住了。
他記得自己沒有父親,從小就沒有……
他是在一堆女人中長大的……
矮人院長忽然伸出手,伸到了余文澤的前面:“來,兒子,我?guī)闳ヒ妭€人——”
余文澤抬起頭,看著矮人院長,他感覺院長的那雙眼睛在溫柔地笑。
他看著院長的手,干枯瘦弱,但仿似充滿了力量。
異常緩慢地,余文澤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院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