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爪子搭在了趙直的肩頭,另外一只爪子捂住了他的眼睛。
爪子竟然出奇地柔軟——
一個聲音自耳后響起,似乎是故意掉著嗓子在說話:“猜猜我是誰?”
趙直那原本摸向腰間匕首的手迅速停住了,他苦笑了一聲,看來是他過于小心了,導致草木皆兵,剛才那些全都只是他自己的想象而已。
身后這個捂住自己眼睛的人,除了是她,還能是誰呢?
不僅僅是因為趙直已經聽出了她的聲音,還因為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味,這清香味,趙直無比熟悉。
他笑著道:“我要是猜中了呢?”
身后的人掉著嗓子道:“猜中就給你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你猜。”
“這個也要猜?”
“當然要猜。”
“如果我不猜呢?”
“不猜……不能不猜……”身后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嗔怒,此時她仿佛已經忘記了去掩飾自己的嗓音。
就在這時,趙直一把握住了捂在他眼睛上的手掌,隨即一個轉身——
他和身后的人面對面了。
身后的人,正是甄晴。
甄晴的嘴巴張著,似乎有些吃驚,但她的眼睛中卻帶著笑意。
這笑意,如同春風,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就變暖了起來。
兩個人面對面,相隔不到五厘米的距離,鼻尖幾乎都要頂?shù)揭黄鹆恕?
“我已經猜到了,禮物呢?”趙直笑道。
“你耍賴,你根本就沒猜。”甄晴嗔怒著,她的聲音已經軟了下去。
這不像她平常說話的樣子,也不像她一貫的表情和語氣。
她似乎發(fā)生了某些變化,這變化當然是好的變化,不僅讓她看起來好像比之前年輕了一些,還讓她更加有女人味了。
“看來是要我自己來取了。”
趙直壞笑了起來,他一邊壞笑著,一邊端起了甄晴的臉,那張精致的瓜子臉。
他將嘴巴靠了上去,靠在了她的嘴上。
“嗶~”地一聲輕響。
兩雙唇貼在了一起,很突然,又很自然。
她的眼睛緩慢地睜大,臉頰泛紅。
她似乎再次回到了幾年前的時候,她發(fā)覺自己心跳在加快。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算是幾天前,趙直偷偷溜進她的病房,和她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的時候,在當時,她都沒有這種心跳的感覺,為何現(xiàn)在忽然有了?
不,準確的說,其實這種感覺,在最近這兩天里,已經有了。
在這兩天,甄晴滿腦子都是趙直,趙直的臉,趙直說話的樣子,還有趙直被院警從她的床上揪下來的那一瞬間的表情……
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那一刻,沒有覺得羞愧,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她果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美,比朝陽還美。
此時此刻,黎明已然升起。
透過病院的高墻,能夠看到東方的天空有一大團橙紅色的光芒在閃爍。
那是曙光的顏色,它代表著新的一天即將來臨。
在這新的一天來臨之際,甄晴收獲一份大禮,這份大禮是她自己送給她自己的,這份大禮是她心中那種久違的悸動。
過去的她,對什么事情都無所謂,甚至連她自己的性命都無所謂。
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了無牽掛。
她以為進入精神病院,可能一輩子就呆在這里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別人給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別人給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她沒有愿望,沒有苛求,沒有絕望也沒有失望,她什么都無所謂,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所有的一切,似乎在遇到趙直的時候,開始悄然發(fā)生著變化。
趙直的話總是能讓她感覺到趣味性,而且,和他說話的時候,她會經常會說出一些連她自己都意外的話語。
或許,這就是投機吧。
而且,她還從趙直的身上看到了一些獨特的品質,這種品質她在別人的身上雖然看到過,但沒有像在趙直身上這么明顯。
在病院這樣的環(huán)境中,這種獨特的品質被無限放大。
趙直,人如其名,剛直,堅硬,頑強,不屈!
從進入病院,他就是這個性格,時至今日,他依舊是這個性格。
他從未改變,始終是這個樣子,始終都沒有屈服過。
這一點,讓甄晴感到由衷嘆服,她知道這究竟有多難。
在有幾次看見趙直因為不屈服而被打,因為反抗而遍體鱗傷,因為和院警們對抗而受盡折磨的時候,甄晴甚至都快要流下眼淚了,那不是傷心難過的眼淚,也不是心疼的眼淚,而是感動的眼淚。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人類身上真正感受看到了那種強硬不屈的品質,并將其完整地展示了出來,而且一貫如此,從未改變。
趙直像是一塊被丟進病院的石頭,石頭經過百般磨礪會逐漸變得圓滑隱忍,但內核依然是石頭。
石頭不會東倒西歪,不會見風使舵,不會陰奉陽違。
石頭就是石頭,不管怎樣,它不會浮在水面上,更不會飄在空中,它永遠都腳踏實地,和大地親密接觸。
趙直就是一塊活生生的石頭。
這塊石頭經過了半年多的打磨之后,有的菱角已經磨平,有的菱角被放大突出,但不管怎樣,他始終都是石頭,石頭的內在不會像胡蘿卜或者樹干那樣放久了之后會生出蟲子,石頭的內在永遠都不會變。
是這樣的品質,打動了甄晴,讓甄晴對趙直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興趣,逐漸地,這種興趣轉化為了好感,好感又轉化為了相互之間的關懷。
漸漸的,他們走到了一條船上,有了共同的目標,在經過了幾次沒有成功的逃跑計劃之后,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親密,最后,他們終于睡在了一張床上,但睡在一起,并不是結束。
甄晴的心在整個過程中,逐漸復蘇,從最開始的什么都無所謂,什么都漠不關心,到最后開始主動照顧起趙直,甚至還專門跑去他的病房上為他暖被窩……
直到最近幾天,她的心終于徹底復蘇了。
一顆心,要死去,或許只需要一秒鐘。
但是,要重新活過來,或許需要幾個月,幾年,甚至更久,有的一輩子都活不過來。
甄晴重新活過來了,今天,她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她的心在跳,劇烈地跳。
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笑容,即使被趙直親著,她的臉上依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攬住了趙直的腰。
趙直微微低頭,凝視著甄晴。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已經替他說完了。
即使在這樣危機的時刻,即使在這樣危險的地方,在看見甄晴的時候,趙直還是忘記了所有——
這個女人,總是有一種能夠瞬間吸引他的能力。
不管是她那種神秘的笑容也好,還是那種饒有趣味的眼神也好,亦或是那副略帶憂郁的表情,都深深地吸引著他。
這種吸引,已經持續(xù)了半年。
她吸引著他,他現(xiàn)在想吸她的唇。
他剛才已經吸了十幾秒,他希望能夠再吸半年,不,再吸一百年。
果然,他再次吸了上去。
兩唇相交,相互吸吮。
太陽升起,黎明的曙光照耀著大地。
大地上有一個人的影子,不,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