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整,病房的門被統一打開。
自由活動時間到了。
趙直從床上爬起來,他將床墊掀起,從里面摸出那把玻璃碎片,用衛生紙包好之后,藏進了褲管里面。
二子則將一塊二十厘米左右長度的短木棍別在了腰間,這是他目前為止能夠找到的最好的武器。
他們出門了,今天,他們要做的是——尋找盡可能多且趁手的武器。
現在的院警數量依然很少,但至少比早上和中午的時候多了,有的院警睡眼惺忪,有的院警哈欠連天,看來好像是剛剛才睡醒。
或許他們真是實在閑著沒事了,才來這里逛一逛,而且就算是來了,也是聚在一起聊天吹牛,調戲護士,騷擾病人。
院警們現在是除了不干正事之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
趙直和二子剛剛拐下樓梯,恰好看見茗人的懷里夾著一只貓,正躲在墻壁的角落里面快速地解著貓嘴上的膠帶。
“你干嘛呢?”趙直詫異地問道。
“幫三叔找到了貓。”茗人笑了笑,臉色有些發紅地低聲道,“不過,這只貓是我藏起來的。”
“難道你……”
“攻人攻心。”茗人再次笑了笑,他將貓身上的綁縛徹底解開,白貓發出一聲壓抑許久的尖叫,‘嗖’地一下,竄了出去,順著樓梯,騰騰幾下就竄了上去。
茗人大叫一聲:“不要跑!”然后緊跟在白貓的后面跑上了樓。
茗人的叫聲在四樓的走廊里面盤旋。
看來,白靈很快就要和三叔團聚了。
趙直和二子相互對視了一眼,眼神都帶著一絲笑意。
隨后,他們兩人緩步走下了樓。
來到三樓之后,趙直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我去閱覽室。”
“那我就去集體活動室。”二子說道。
兩人相互點了點頭,各自走向了自己的目標地點。
今天前來活動的病人特別少,整個三樓看起來有些空空蕩蕩的。
院警也很少,只有樓梯拐角處看守的一個院警,以及在走廊另外一邊,靠在窗邊和一名女護士聊得火熱的一個院警。
趙直走進了閱覽室。
閱覽室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這多少讓他感到有些詫異。
這還是第一次他進入閱覽室的時候,里面沒有人,畢竟這里一向是病人們特別鐘愛的地方,很多病人就喜歡躲在這里面看書,甚至時間到后,都需要院警們強行將其拖走才算完。
即使這里的書很少,即使這里的環境很爛,即使那些書都被亂寫亂畫得慘不忍睹,有的根本一個字都已看不清,但依然不能阻止他們看書的沖動和熱情。
或許,他們只是想讓自己的思想逃進書中,跟著書中的人物一起浪跡天涯,一起征戰四海,完成他們這輩子都無法完成的夢想吧。
可是現在,連閱覽室里面都一個人都沒有了,可見病人們的心情有多么糟糕,他們焦慮而忐忑,恐慌而不安,壓抑而懼怕。
壞情緒正在整棟樓里面蔓延,有股子死亡的腐朽氣息正籠罩在每個病房的上空。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或許就在下一秒鐘,自己就被院警們帶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但他們又無能為力。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力量反抗,更沒有武器進行反抗,只能坐以待斃,期待幸運女神的降臨,下一次他們不要點到自己。
生死全憑運氣。
趙直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之后,自語道:“要是我被點到了的話,也只能自認倒霉了,不過我的運氣應該不至于這么背。”
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緩步走進了閱覽室。
他環顧四周,將視野內的東西全部收入腦海中,開始一遍遍地在腦海里過濾。
桌子——桌面和桌腿都是木頭的,不能當做武器。
凳子——凳面和蹬腿也都是木頭的,同樣不能當做武器。
掃把和簸箕更不行,這些都太弱,還沒等將對方的頭打爆,自己就先碎掉了。
他需要能夠致命的武器。
他繼續搜尋著,同時邁開步子朝著走去。
這里面最大的物件是書架,最多的東西是書籍。
書籍不能當做武器,書架或許可能,因為這里的書架里面的架子托不是由木頭制成的,而是鋁合金制成的。
鋁合金可以拆卸,或許稍微打磨之后,能夠成為刀劍一樣的利器。
他朝著書架走去,走到第一個書架前,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它,清冷的金屬質感讓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發顫,他觀察著它們的鏈接點,觀察著每一跟金屬條的長度和寬度,在腦中勾畫出它的打磨潛力和拆卸難度。
他半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緊鄰地面的那一塊連貫整個書架的長金屬條,用手指輕輕敲擊著。
他敲擊了兩下之后,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要是能將這個大長管拆下來的話,將尖端套上尖銳的玻璃碎片,那就是一把長矛了。
他繼續往前走著。
就在這時,最后一排靠近墻壁的書架后面似乎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聲。
他的眉頭一皺,放緩了腳步,悄悄往那邊靠去。
“不要……哦……歐……不要……要……”
走近之后,書架后面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嬌喘聲,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趙直急忙閃身躲進了最后一排和倒數第二排的書架中間。
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最后一排的書架后面有一對正在尋歡作樂的男女。
拉扯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點……快點……都跟你說了不用害怕,我剛剛看了,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快來——”
男人的聲音很毛躁,說話慌慌張張,似乎急不可耐了。
“要……噢……你不要摸我……我要……不要……”
“你一會要一會不要的,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我不管你到底要不要,反正我是要定了——”
“要……不要……”
“嗤啦!”一聲響,女人的衣服被撕開了。
男人脫下了褲子,旁地上一甩,扯開架勢,攔腰就抱住了女人。
男人上衣也迅速被褪了下來,甩在了褲子上,同時被甩下來的還有一副手銬。
緊接著,警棍從天而降,落在了衣服上,警棍一共兩根,一個是無電警棍,一根是電警棍。
毫無疑問,書架后面那個迫不及待,去勢洶洶的男人是一名院警,而那個女人或許是名護士,或許是一個女病人。
趙直悄悄趴在書架后面,他直起腰來,從書架縫隙間往對面看去,隱約之間,他只能看見一個幾乎全裸的男人,以及一個半裸的女人,女人的衣服所剩不多,但護士帽卻依舊還在,她應該是名護士。
女護士還在‘要’與‘不要’之間徘徊,似乎并沒有徹底拿定主意,但院警卻真的忍耐不住了,他的洪荒之力顯然已經醞釀了太久,就要噴薄而出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哎呦’一聲叫喚,書架瞬時間搖晃了起來。
一切歸于寧靜,但一切都一點都不寧靜。
聲音跟隨著書架的搖晃此起彼伏,這是有節奏的聲響,內人聽著如同天籟之音,但外人聽起來卻難免面紅耳赤。
趙直此時就已經面紅耳赤了,作為一個有志青年,一個年輕力壯的大小伙子,什么時候近距離地偷看過別人做這樣的事情……
簡直是傷風敗俗,奇恥大辱——
不過,偷看和偷聽當然不是他的初衷,更不是他躲在書架后面的目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平靜,然后將身子悄悄趴在了地面上,緊接著,他從書架底下,將手臂朝著對面伸了過去——
他當然不是去摸那個男人的,更不是去摸那個女人的,他是去偷武器的。
沒錯,這樣一個千載難逢,根本偷無對證的大好機會,趙直怎么會放過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偷了他的武器,偷了他的衣服,他也沒地方說理去,甚至根本就沒法和別人說,最后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整天算來算去,卻不如一個巧合。
其實這一切說是巧合,卻同時也在情理當中,因為今天沒有病人前來讀書,所以閱覽室里面很空,而活動時間里巡邏的院警和護士也就閑來沒事,所以才會躲在沒人的角落里面做這種羞羞的事情。
而趙直恰恰就在今天才決定要尋找武器,所以就一個人來到了閱覽室。
他要是來讀書的也就罷了,可能就不會發現,甚至讓他們發現了他,最后被迫換地方,可是他不是來讀書的,他是來尋找書架上的可行性武器的,所以他悄悄順著書架往前摸索——
沒想到——哎,竟然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果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容易暴露的地方。
趙直將整個身子都貼在了地面上,將手臂伸了過去,食指剛剛能夠勾到地上的褲子,他擠壓著自己的腦袋,將頭往書架里面奮力地塞著,最后將半個身子都差點塞了進去。
終于,他抓住了院警的褲子——
然后他緩緩地,緩緩地,朝著這面拉著,因為褲子上有衣服,衣服上還放著手銬和警棍,所以他拉得很慢,幾乎是一厘米一厘米地拉,就怕一個用力過猛,褲子上的東西被拉掉,那就前功盡棄了。
畢竟,他想要的并不是院警的褲子,而是手銬和警棍。
忽然間,書架停止了搖晃!
呻吟聲和喘息聲也幾乎在瞬間停止了。
“完了嗎……”女護士詫異地問道。
“呼呼——”男院警大口穿著粗氣,沒有說話。
“還真是完了……你……才十幾秒鐘……都還沒有脫衣服的時間長……”
女護士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的嘲諷和戲謔,顯然她并沒有感到滿足和快樂,畢竟才十幾秒鐘,就算是換做任何人都不會感到高興的。
趙直也愣住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于突然,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男院警的時間竟然會這么短。
然而現在褲子僅僅才拉到一半。
趙直現在要是猛地一拉——然后拔腿就跑,或許有機會,但那樣目標太過于明顯,很有可能就直接暴露了自己,他不能冒這個險。
要么他就這樣悄悄離開,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
就在趙直心中打鼓,還沒有做好決定的時候,對面的男院警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一把又抱住了女護士,只聽他說嘿嘿笑道:“一夜七次,一次十七秒,足夠你這個騷貨用的了。”
“哎呀!”一聲輕呼。
書架再次搖晃了起來。
趙直又愣住了。
他震驚了,他不僅沒有想到這個男院警不僅這么快,竟然還——這么快。
是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讓趙直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
他抓緊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拉起了男院警的褲子。
一厘米又一厘米——
終于,褲子拉了過來。
他抱著褲子和上衣,以及里面的手銬和警棍,悄悄朝著另外一邊走去。
剛走了兩步,書架便停止了搖晃。
趙直回過頭去,微微一笑,這一次,他沒再愣住,也沒再害怕,而是躡手躡腳,悄悄地朝著走著。
當他走到書架的盡頭,即將拐到另外一個書架時候,他回過頭,最后一眼,他看見那排書架又搖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