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陽帶她們進了隔壁的一間房子,趙菁距男人半個胳膊檔,卻不敢向前多靠近他一點,司喬牽著馬走在最后面。
趙菁的臉色真的不好看,以至于鄒陽從屋子里端出兩碗面湯出來,嗅著那蔥花味,差點兒掉了眼淚。
一路上的白饅頭,沒有半點油水,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你們回來,是沒有吃的了?”
鄒陽望著趙菁低頭大口吸著面條,思忖道。
感覺到男人投來的視線,趙菁一下子從臉頰紅到耳根,手忙腳亂地一個勁兒往自己嘴里塞面條。
轉念想到,鄒陽是從外頭進來的,換句話說就是屋子里和女人翻云覆雨的不是他!
確定了這點,趙菁心頭又溢出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安定。
司喬的吃相比她好太多了,從容而又淡定,抬眼掃了趙菁一眼,答道:“是,沒有回去的干糧。”
“天色晚了,你們不如留下休息一晚再走。”
鄒陽面不改色,“家里目前沒那么多干糧。”
“這個——”趙菁有些遲疑,看向司喬。
司喬胃口更淡了,索性放下筷子:“干糧一點就可以了。”
“我們需要盡快回去!”
趙菁眸色閃了閃,有些失怔:“嗯,我們得要盡快回去。”
她剛才腦子是短路了嗎?
竟然想要留下來,還暗自竊喜!
她要是老將韓洋和他搞混,韓洋在天色說不定都能被氣壞!
鄒陽默了默,點頭:“也好,我給你們去弄些干糧。”
“謝謝。”司喬難得主動說了句。
等鄒陽走后,趙菁也不想吃了,睫毛垂了下來,喃喃道:“對不起,我剛才——”
“別輕易招惹這里的人。”司喬冷冷盯著她,似乎要將她看穿,但又沒有想要深究的欲望,只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嗯。”
她會管好自己的心!
過了一會兒,鄒陽拎回來一大包的干糧,解釋道:“從別家借了點。”
“謝、謝謝。”這些干糧,估計得要十天才能吃完吧,趙菁看得有些傻眼。
“客氣了。”鄒陽扯了扯嘴角,眼底泛起星點微涼,“我去幫你們綁在馬背上。”
“我們自己來。”司喬輕聲阻止。
眸色沒有浮現多少溫度,“欠你的,有機會,我們會還的。”
“......”
趙菁被她疏離的話凍得力量骨直打哆嗦。
司喬的話總是透著些許寒意,那些寒意或許來自于她。
她每次見了鄒陽不太正常,還忘了正事!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八點光景,鄒陽站在院子里,眺望遠處幽深得像是一條蟄伏著的龍的山脈,眉宇之間有些冰冷。
“你到底,還是放她走了。”陸夜北仍舊是一身的白大褂,簡約明亮,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意。
他用人不似林惜朝,只要有利用的價值都能使用一把;他提前卻是要將那個人的身份背景細細調查一遍。
“她不該來這里。”鄒陽漆黑的瞳孔隱隱流光閃過,猶豫遲疑悉數消褪。
“她已經接受韓洋不在的事實。”淡漠的口吻流淌出難以察覺地哀傷。
“......”
陸夜北抬手看了眼手表,又到了為林惜朝的女人換石膏的點了。
不得不說,陸夜北的醫術,的確不錯。
修養些天數,宋伊能感覺到傷口正以極快的速度慢慢愈合,林惜朝又像爺爺那般,搜刮了不少的補品,簡直有將她當成做小豬養的錯覺。
“你這兩年,是怎么過來的?”
宋伊率先開了口,這個問題徘徊在心頭蠻久了。
男人的胸膛貼著她的后背,在短暫的緊繃后,宋伊立刻感覺到那熟悉的觸感和氣息,只覺得心跳瞬間加速。
有些人,一旦卸下心房,心就會不由自主沉淪下去。
“父親狀態不太好。”林惜朝偏了偏頭,臉龐沉浸在身后橘黃色的陽線下,回憶道,“他被人囚禁了二十多年。”
沒有瘋,已屬萬幸!
“囚禁?”宋伊震驚,想起爺爺臨走前的話,眸色又是一暗。
“盛嬈姑姑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嗯。”宋伊斂了斂眉眼,有些漫不經心。
他在回避她的問題!
男人俊朗的臉一點點朝她逼近,清冷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宋伊喉嚨緊了緊,只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靜止,身子被男人轉向朝他。
林惜朝沉黑的眸子里清晰倒映出自己的頭像,眸色更是不容她躲閃:“不高興?”
“......你沒問答我之前的問題。”宋伊默了一會兒,對上他的眼睛。
突然想起了自己這兩年發生的事,笑了笑:“我兩年來,審問了不少犯人。”
“我說過一遍,父親被囚禁。”林惜朝眉頭微蹙。
宋伊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審問的嗎?”
“......”
“鞭打、老虎油、烙印,一輪一輪地上。”
那段時間,是她最陰暗跌到谷底的人生。
左手腕好不容易地復原,讓她不敢對自己的身體下手,她需要一個健康的身體去迎接接下來的任務;試過無休無止的奔跑,跑到身體虛脫,但身體的倦怠卻還是沒能讓大腦有過多的空白,反倒是那些深藏心底的,都悉數鉆了出來。
讓她痛苦窒息,快要死去!
可她不舍得死!
她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不管怎樣,都不舍得死!
拷問犯人,是組織給行動小組的特權,默認存在的手段。
“前期都是我親自動手,后面坐在椅子上享受這血淋漓的一幕。”宋伊說的緩慢,每個字咬得又極為重,眼角似又充血起來。
皮肉綻開的快感,讓她的心底壓抑和苦悶得到宣泄,在血淋淋的世界,她找到了發泄的方式!
只不過,殘忍了點!
“......手打得酸嗎?”男人的聲音出乎她意料的溫柔,林惜朝抓住宋伊的雙手,細細看了一遍。
宋伊嘴角抽了抽,他的關注點在哪里?她的手嗎?
“手還好,就胳膊有點。”
林惜朝笑了起來:“這活兒,以后還是交給我做。”
“......”
宋伊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別扭地撇過頭:“這兩年,你一直都陪著他嘛?”
男人的眼眸昏暗了起來,盯著眼前的女人,腦海放佛又看到了另一個畫面:“有回C國。”
“做什么?”
“這事兒,容我保密。”男人親上了她的額頭。
宋伊咬著下嘴唇,哼道:“真的不能說?”
他這點,真的有夠討厭的!
說起討厭,宋伊想起了一個人:“祁少白,是你安插進來的?”
她懷疑他很久了!9
可惜,他確有本事,讓她無從挑刺,甚至開始慢慢依賴于他!
“我說是的話,他會不會很慘?”男人忍不住打趣。
宋伊點了點頭,那個是必然的!
林惜朝聳了聳肩,沒怎么思考地就將自己的兄弟給賣了:“是的。”
“......”
這回答,都讓宋伊有幾分懷疑他是在栽贓陷害她的隊員了!
“林惜朝,在你眼里,什么是可以告訴我,什么又是不能告訴我的?”她真的很好奇,一個可以將她寵上天的男人,卻這么堅定地守著自己的秘密。
“你要知道,你讓我最火大、最無力的就是你的沉默!”
“......”
不指望從他的嘴里蹦跶出什么有用的話了,宋伊從他的懷里掙扎出來,拿起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間。
“......我去看你了。”溫玉軟香的離開,讓手里一度變得落空,林惜朝有些不是滋味,淡淡開口,每個字卻如一道驚雷在她的心頭炸裂開,“每逢周日,我按照祁少白派人跟蹤的記錄,一一走過你走過的路,吃過你吃過的店鋪,看過你看過的風景。”
“就好像,我們還在一起一樣。”
“......”
周日,她休假在外的日子。
眼睛莫名一酸,那種場景,光是想想,她的胸口就有些壓抑難受,更別提男人獨自一人將事情全部做了一遍。
“你可以早點和我說的。”只要不是他殺的,她總會感受到的。
“當時還發生了一件事。”林惜朝思索了一會兒,吐了一口氣,“王上不知從哪里知道父親回來了,下了暗令追殺父親。”
“......是嗎?”宋伊張了張嘴,提到盛世,她總會顯得本笨拙。
爺爺低沉的嗓音在耳際響起。
伊伊,他害死了你母親!
當時,她的整個世界便徹底被顛覆了!
她那一面都沒有見過的母親,以及只有幾面之緣的父親,將她從小的幻想全部打碎。
原本她以為,至少他們是相愛的!
卻沒想到,從頭至尾都是相殺,沒有相愛!
“不傷害你的提前下是可以說的,那些叫你難受流淚的,我寧愿一輩子憋在我的肚子里,腐爛掉,也不愿說出一個字。”
“......不,你要告訴我!”宋伊搖了搖頭,“哪怕,是傷害我!”
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故,她相信她已經足夠有能力去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那份痛苦。
無論是林惜朝,宋家亦或者盛家!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和不堪一擊!”
“那你的腿先好起來。”男人上前將她摟在懷里,神色柔和不少。
“為什么?”
和她的腿有什么關系?
“讓我見識見識你的能力。”
“......”
說白了,他還是不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