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撕裂一道口子,疾馳的車子閃電般駛向黑暗里,男人心底隱隱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和不安,將油門踩到最低。
身體里的氣力在不斷流逝著,好幾次林惜朝連人帶車沖著路邊的燈柱撞去!
趕到家,男人眼神倏忽一變!
空氣里彌漫著甜甜的血腥味,仆人倒在地上,被掐斷了脖子,汩汩的血液緩慢地流著,身子卻早已沒了生氣。
視線落在旁邊女人身上時,男人的臉愈發(fā)硬朗凌厲,漆黑雙眸仿佛瞬間被火焰連點亮,伸開雙臂一下子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女人像是睡著了,呼吸安穩(wěn)冗長,只是纖細(xì)的十指上沾滿了妖冶的紅色。
伊伊——
男人摟地更緊了,力道有些失控,像是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才甘心!
將宋伊抱回臥室清理了下身子,再清理女人指甲縫里面的血漬時,男人胸前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該死的,她現(xiàn)在的病情已經(jīng)嚴(yán)重到這個地步了!
另一頭,林惜朝派人快速地收拾掉院子里的尸體,不準(zhǔn)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但愿,她醒來的時候,想以前一樣,不要想起任何事情!
宋伊的意識漸漸沉入了湖泊的深處。
她和男人狼狽地從湖水里面鉆了出來,濕漉漉的衣服將倆人的身軀的曲線完好地勾勒出來,她絲毫沒察覺,只顧著惡狠狠地瞪著他,男人的眸色卻愈發(fā)的明亮,又慢慢地開始灼燙。
“你笑什么?”她看不懂他上揚的笑。
男人嘴角的弧度愈發(fā)地上揚,看得她有些癡癡,竟覺得身后的煙火都失了顏色。
等等——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她應(yīng)該趕緊逃離這個臭男人身邊才對!
艱難地迎著水阻力向岸上爬,她還沒走幾步,身子就被人從后拎起,跌入一個滾燙的懷里,那溫度,只燙得她后背被灼傷了一樣!
“想跑,我不準(zhǔn)!”男人略帶孩子氣的撒嬌口吻讓她的脊梁骨都僵硬了,他的大手輕車熟路地?fù)嵘纤纳碜樱我吝@下連靈魂都僵住了。
后來的后來,她的腦海里就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潮水,將交纏在一起的男女給淹沒了下去。
悠悠醒來,望著臥室上的天花板,宋伊的腦子又是一片空白。
她是怎么回來的?
昨晚她明明守在院子里面等林惜朝的,她這是等到了?還是站在院子里睡著了被人抱回來的?
對于第二個想法,宋伊自己都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她什么時候腦洞這么大了。
驀地,腦海里一片暈眩,她的思維向被什么力量撬動了一樣,震顫著開始慢慢顛覆著。
疼——
宋伊死死咬著下唇,零碎的畫面生硬地插了進(jìn)來。
她在一個長到?jīng)]有盡頭的走廊上跑,不停地跑,跑到筋疲力盡走投無路,望著頭頂上明晃晃的燈光,只覺得四周慘白的墻壁令人窒息。
她仿佛能看到那茫茫的白色背后,無數(shù)女人和孩子的鮮血,像被腐蝕的花朵,大片大片盛開。
猛地,一個無頭尸體從白墻里飄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個血淋漓的頭顱。
很眼熟,甚至有些熟悉,宋伊努力地瞇了瞇眼,待看清頭顱的模樣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是袁姨——
來到A國后,無時不刻不照顧著她、守在她身邊的袁姨!
是誰將她這么殘忍地殺死的!
血——
源源不斷的血從她的手心冒了出來,宋伊連動彈得力氣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血越流越多,越流越紅。
一抬頭,袁姨空蕩蕩的身子貼了上來,手指慢慢地將頭顱放在他她流血的手掌上,宋伊死死瞪著眼睛,那顆頭顱像是有了生命,眼睛分明還閉著,嘴角卻詭異地上揚。
逃——
她想逃!
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地上卻突然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宋伊身子一個不穩(wěn),一頭栽進(jìn)了裂痕里!
耳際,是袁姨凄厲得逞的笑音!
意識跌回身體,她發(fā)現(xiàn)她還在臥室里,顧不上穿鞋,宋伊光著腳沖出了房間。
“袁姨!”
客廳里回蕩著她的聲音,強忍著巨大的酸楚,宋伊奔著廚房跑去,一個身影在里面忙碌著。
不是袁姨!
“回去穿鞋。”男人回頭沖著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腳上略微不滿,“當(dāng)心著涼。”
“早餐很快就好了。”
陽光透過玻璃從外頭投了下來,宋伊卻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發(fā)冷顫抖著:“袁、袁姨呢?”
林惜朝動作依舊行云流水:“她鄉(xiāng)下的兒子要結(jié)婚了,她得趕回去,過陣子就會回來。”
“她死了是不是!”
他知不知道,他撒謊的時候,身子喜歡微微左側(cè)!
身子跌入了冰窟窿里,宋伊眼角紅了起來,語氣異常地冷靜。
男人身子僵了僵:“她回去了!”
“是我殺死的,對不對?”
剛才在她腦子里閃現(xiàn)的,是真的!
她殺人,殺人了一位可敬可親的老人!
所以,袁姨才找她來報仇來了不是!
昨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發(fā)生了什么!
她怎么會失控殺人?
“冷靜一點!”男人上前禁錮住她亂揮舞著的手臂,怕她傷害到自己,“誰也不想她死!”
“我還傷害過誰?”
宋伊突然想到了什么,鐘愛破損的嘴角,他身上的吻痕還有自己一身的傷......
男人的聲音有些啞,眼神謹(jǐn)慎的盯著她,不放過她一絲神色變化:“你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宋伊張了張嘴,漠然地對上他的眼睛。
林惜朝將她抱起放在沙發(fā)里,拿來毯子替她蓋好,宋伊至始至終都安安靜靜的,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娃娃,男人說閉眼,她就閉上眼睛。
低頭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等早飯好了,我再叫你。”
走進(jìn)廚房,林惜朝臉龐的柔色被冷硬取代,眸色在晨光中明明暗暗。
看來,瞞不下去了!
她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次醒來過后的幾個小時里,會突然地喪失自我,變得極具攻擊性,第一次發(fā)作是鐘愛給她送藥,她打翻鐘愛手里的碗,接著一拳狠狠地砸上了她的嘴角。
他聽見動靜,趕了過來,小家伙對他是又咬又啃,鐘愛氣得掄起拳頭要打過去,被他給瞪了回去!
醒來的時候,卻什么都不記得了。
接下來,她的病情就開始反復(fù)頻繁發(fā)作。
他在家里的時候,他舍不得拿繩子捆住她的手腳,只能將她圈在自己的懷里。看著她像被拋棄的小獸一般,死死地抵著自己的身子撕咬著,死活不肯涵出來。
宋伊——
我現(xiàn)在該拿你怎么辦?
榮錦那個妖孽的電話插了進(jìn)來,林惜朝按下了接聽:“什么事?”
“司宣昨晚出現(xiàn)在你家附近。”
男人沒說話,榮錦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玩味囂上:“然后,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別繞彎子。”他早已喪失了耐心。
“鐘愛,你想不想要!”拋出誘餌。
“......”
做好早飯,林惜朝抬頭望了眼沙發(fā),眼神沉了下來,人呢?
四處找了找,最后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找著了她。
挨著她坐下,尋著她的視線看向不遠(yuǎn)處的那顆嫩黃色的桂花。
花開濃烈。
“還記不記得,咱們家沒修整前院子里的那顆桂花樹嗎?”癡癡地望著花瓣,宋伊輕輕開口。
她說的,應(yīng)該是宋家的那個老宅子。
“記得。”
宋伊眼睛更亮了,笑容有些孩子氣,帶著幾分純真:“你就是在桂花樹下答應(yīng)和我交往的。”
“......”
林惜朝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慕容,你我說過,要好好地走下去,不吵架、不賭氣,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
慕容!
她竟糊涂成將他當(dāng)做慕容?
林惜朝目光陰霾地瞪著她,宋伊卻恍然不覺,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笑了出來。男人起身掰正她的肩膀,帶著一向的霸道強勢:“看清楚我是誰?”
在她的心底,到現(xiàn)在還有慕容的影子?
不,她是他的!
她的心里能想著的、能念著的這輩子就只能是他一個人!
“宋伊,你說,你到底有沒有愛過一個叫林惜朝的男人?”
如果她敢說沒有,即便她現(xiàn)在中了蠱毒,他也不會輕易饒過她!
宋伊偏了偏頭,理所當(dāng)然道:“沒有!”
斬釘截鐵的語氣,差點沒讓男人暴走!
“那你為什么要嫁給他?”
該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你胡說什么!”宋伊也惱了起來,一把將他推開,“我才沒有嫁給他!”
“你——”
林惜朝又好氣又好笑,她這副一說就惱的模樣,和她十七八歲一樣。
十七八歲——
敏銳地捕捉到什么,林惜朝遲疑地問道:“今天幾號?”
“七月十三。”
“多少年?”
宋伊鄙夷地望了他一眼:“XX年。”
XX年——
距離現(xiàn)在7年。
她的記憶回到了和慕容相戀的那段時光了!
在那段時光里,有她,有慕容,就是沒有叫林惜朝的!
林惜朝的臉色冷成一塊冰。
“那伊伊,我是誰呢?”
宋伊認(rèn)真地盯了他好一會兒,笑了笑:“你不是慕容。”
“我們,不認(rèn)識吧?”
但他給她的感覺卻無比的熟悉和親切,她一點都不排斥和他的肢體接觸,反倒心底會有些小小的緊張和忐忑。
他是誰呢?
宋伊仔細(xì)地回想了下,卻發(fā)現(xiàn)對這張臉孔仍舊是一片空白。
反倒是林惜朝最先冷靜了下來。
XX年七月十三
他還沒有和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