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手已是從一側伸過來,環住宋伊的腰和肩膀,下巴抵在她柔軟的頭發上。
“伊伊,你的身體還是可以懷孕的。”
宋伊目光不著痕跡地偏移,停在窗外不遠處。
時至今日,她還有什么資格去希冀有個孩子?
亦或是失望了太久,聽到這話,心底反倒沒有太多的漣漪。
有了孩子,就有了羈絆,有了束縛,這太糟糕了,尤其是在眼下的情形。
“你聽到了多少?”
抿了抿唇,宋伊漆黑的眼眸驟然閃過薄薄的紅光,襯得她蒼白的臉也瞬間明亮起來。
直截了當問道。
“剛才那通電話,是打給白宮里的警察。”
轉身面向男人,目光看向林惜朝英俊的臉龐,宋伊心頭到底還是一酸。
“......從一開始,你就沒有信我。”
沉默片刻,男人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眼底泛著幾分譏諷的笑意,盯著她蒼白的面容道。
“爺爺和李叔,如果不是你殺的,難道還會是我殺的嗎?”
宋伊喉嚨緊了緊,她恨了兩年,怎么可能會因為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這么輕易原諒了他?
不過,只是權宜!
林惜朝盯著她的臉,仿佛眼中只有她,薄唇鋒利抿起:“你從沒說過這些。”
“你說,盛世被爺爺囚禁了二十多年。”
“我在宋家也生活了二十多年,為什么我一點都沒發現他的蹤跡?”
“因為,宋家有密室!我也不知道的密室!”
“......”
男人臉色冷漠徹骨。
“他對那些密室一清二楚,難道就不能利用密室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復仇?”
“宋伊——”
男人粗糲指腹緊捏她柔軟的下巴,冰涼的唇堅定地壓了上來:“所以,你到底是在報復我呢,還是在報復你父親呢?”
“......你和他,都一樣。”
宋伊不自覺撇過頭去。
男人凝視的目光是那樣安靜,卻似乎有隱隱帶著令人昏眩的力量,看得她呼吸急促。
和男人的對峙,她數次在腦海中模擬,只為了那刻真正到來時,能讓自己看上去比以前好點。
“你選擇走私軍火,又將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男人嘴巴又落了下來,不像上次的纏綿輕柔,凌厲的攻勢逼得宋伊連連后退,腰肢肩膀被禁錮得死死。
這大抵,是他們最后一次這么親密了!
想到這,宋伊情難自禁,內心傾瀉而出的情緒將理智悉數淹沒,眼前心頭,統統只剩下這個男人。
耳邊,是時隱時現的警報聲。
宋伊神思猛地被拉回,一把推開男人,雙手卻像是被他胸前狠狠灼燒了一下。
燙得她兩手發抖!
怎么辦,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警察快速將屋子包圍得水泄不通,身著黑色筆挺制服的男人最后一個從車上下來。
“所有人,留在原地。”漠然命令。
“是。”
男人面無表情走了進去。
宋伊和林惜朝走出臥室,陸煥之和盛世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阿世,你有一個好女兒。”
陸煥之神色慵懶,眸色卻犀利如獵豹。
盛世沒任何表情,一個動作也沒有。
“宋伊,你知道人在黑暗里待久了,是什么一種感覺?”
宋伊咬了咬下唇。
想起了,來之前她做得那個黑無邊際的夢。
那夢,太過于真實,就是現在回想起來,她的脊梁骨還是莫名竄上一股子寒意。
男人從沙發上站起,停頓片刻,拿起盛世的右手緩緩放入光線下。
“刺啦——”
男人蒼白的肌膚迅速染上紅色的星火,一股子淡淡的燒焦味從空氣里彌漫開來。
“怎么會——”
宋伊瞳孔瞪大,心臟狠狠抽搐一下。
“他無法行走于陽光之下。”
放開男人的手,陸煥之斜眼鎖著她:“你是不是打算等他死了,再來認他?”
“煥之——”
手上的燙傷,盛世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只是在聽到后半句,還是微微挑了下眉,沉聲制止。
“她是我女兒。”
“......”
即便,她出賣了他?
干澀的眼角緩緩盛滿晶瑩,宋伊一下子懵了,就像被人拿錘子從頭頂狠狠敲了一下,腦漿攪成一團。
“那我母親呢?她現在是死是活?”
“......”
“小貓,好久不見了。”
熟悉清冽的嗓音從門外溢了出來。
司宣?!
宋伊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頌兒一直都,很想見見你。”
一抬眸,男人定定站在了她的跟前。
還是那副沉穩陰鷙的臉色,兩年的光景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宋伊目光閃了閃,隱隱地,卻還是覺得,他哪里有些變了。
只是,她和他畢竟不熟,一時也說不上來。
“......白濯,派你來的?”
看來,宮里任何風吹草動,都躲不過白濯蟄伏的眼線。
“王上讓我轉達給兩個字。”
冷冽的視線徘徊在盛世和陸煥之的身上,司宣嘴角扯了扯:“時間。”
林惜朝眉頭蹙了起來,神思晦暗。
“盛伯父,王上等你很久了。”話鋒急轉直下。
“......”
盛世到底還是被帶走了。
陸煥之也從這間屋子悄無聲息地消失。
宋伊面無表情從林惜朝身邊走過,他亦面沉如水,無動于衷。
以前,即便是他們冷戰,男人也從沒像現在這般冷落過她。
不過,他生氣,無可厚非!
林惜朝一直都很強大,那股強大遠遠超過她的想象,也許她永遠也不能與他抗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愛他、不再心動!
他曾經帶給她的那些戰栗和感動。興奮和畏懼,那些令她想想就會顫抖的感覺,就當成是一場她癡心妄想的迷夢!
夢醒了,一切都作煙消云散,消失一干二凈。
沿著床緣坐了下來,宋伊蜷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怔怔出神。
趙菁猜人的心思一向淺薄。
鄒陽的那番話,她想不通。
他們分明就是不大相干的陌生人,他也不像是那么沖動不理智的男人,可他......為什么要利用宋白讓她留下?
后來,進了陸夜北的研究室,趙菁明白了。
原來,他缺個助理。
她剛好合適而已。
“怎么還沒醒?”溫良眉宇間泛起淡淡的煩躁,語氣不善。
趙菁微微語塞:“他給的配藥,我確認過了。”
應該沒什么大礙。
“鄒陽。”溫良嘴角略帶諷刺,“他很復雜。”
“你也很復雜啊!”趙菁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溫良臉色暗了暗,沉沉瞪著她,最終什么也沒說。
自覺失言,趙菁張了張嘴,喃喃道:“我、我沒什么別的意思。”
“其實你也沒有太復雜,就是很多時候,傲嬌了點、毒舌了點、腹黑了點——”
“閉嘴!”女人說得前半句,勉強還能入耳,只是越到后面,話就混了起來。
“誰傲嬌了!誰毒舌了!誰腹黑了!”
“......”
趙菁嘴角抽了抽,他現在不是傲嬌是什么!
至于毒舌腹黑,別人怕都是舉雙手雙腳贊成同意吧!
“唔——”
床上傳來男人虛弱斷續的呢喃,溫良和趙菁相視一眼,看了過去。
“宋白,你醒了?”
趙菁走到床邊彎腰坐在了下來,柔聲喚道:“宋白!”
被忽視的某人臉色沉得不像話,渾身散著黑氣站在一邊。
悠悠睜開眼,宋白視線模糊重疊好一會兒,才慢慢清晰,喉嚨里像是含了一根火球,灼得他說不了一個字。
“姐——”費了好大的力氣,含糊吐出一個字。
宋白眼角泛紅,大片晶瑩從眼眶掉下。
趙菁呼吸微微一窒,跟著難過:“宋伊呢?”
“她現在怎么樣?”
宋白尚且都落得這個下場了,她幾乎不敢想象,宋伊會不會傷得比他還要慘烈!
“姐——”
宋白單調地重復著,眼底沒有太多的情愫。
“......”
宋伊壓根沒有半點討好林惜朝的心思,索性一直沉默。
顯然,這次贏得還是林惜朝。
夜色在他們頭頂形成暗黑深沉的背景,倆人背對而臥。
“林惜朝。”
宋伊睫毛斂得極低。
“你是不是恨我,抓走了你的父親?”
就在她以為男人不會再回答時,林惜朝淡淡道:“沒有。”
兩個字,卻很是篤定。
宋伊忽然很想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默默翻了個身,只一眼就跌進男人那雙沉靜的視線。
他也翻過身來了。
“......你呢,難過嗎?”
男人手指捏上她的下巴,強制性地將宋伊攬進懷里,滾燙的胸膛滿是侵略性的氣息。
他從來都是極端的人,骨子里有多偏執灼熱,面子上就有多沉寂冷靜。
她難過嗎?
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尤其是站在盛世的角度上。
回想起男人撐傘離去的背影,她心底又隱隱冒出一些不受控的難受。
只有鬼,白天才會撐傘,因為它們,見不得光!
“不難過。”宋伊眼珠子動了動,囁嚅道,頭頂上,是男人靜靜凝視她的雙眼。
“他活該,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