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初見高進時,他還是個住在橋洞下的流浪漢,我還是那個膽小怕事受人欺負的農村娃,做著一夜變強的美夢卻活在別人拳腳下!
高進激發了我的潛能,讓我知道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可那時,我還保持著一顆童真知道什麼錯與對,爲了救嫂子,我學賭技。在高進面前大言不慚,以非常人心思學千術,爲的就是抓遍天下老千。
豪言壯志早已被拋諸腦後,初心被世俗取代,賭技成了我賺錢的方式。嘴上說著如何痛恨七爺給的這個稱號,實際上卻不斷享受著這個稱號給自己帶來的虛榮感。
天亮的時候,高進提著包子豆漿進門,他還是老樣子,盯著一頭雞窩似的硬毛到處走,鬍子拉渣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下自己,明明長著一張挺英氣的臉,非要把自己搞成癡車漢,也不知他怎麼想。
興許是要躲著什麼人吧!想著高進曾經是怎樣輝煌的存在,再想想現在的自己,真是天囊之別。
“想明白了就過來吃早飯。”
高進往凳子上一坐,打開一罐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打了個飽嗝,上牀上躺著了,不一會呼嚕震天。
我揉著發疼的膝蓋,忽然有好多想跟他說,咬著包子喝著熱豆漿,彷彿又回到剛來城裡的那段時間。
韓雪每天早起去街口給我和表哥買早點,她總會多給我準備一份豆漿帶到學校喝,不過多出來的那份基本都是孝敬給別人的。
肉包子味道不錯,香噴噴的肉香飄逸在屋裡,解決掉早飯後,我習慣性的開始收拾屋子。
洗衣機裡一堆髒衣服,水池裡放著不知道多少天前吃剩下的碗,屏住一口氣清理乾淨後,纔回到主臥室,留下字條離開。
我剛走,高進便睜開眸子從牀上做起來,抓著一頭髒亂的頭髮,嘆了口氣。
跪了整完,我想了很多,最後想明白一件事。
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拿出七爺給我的人皮面具,放回盒子裡,背上揹包上了樓,將盒子放在胖子房門前,留下一封信,悄然離開小旅館。
再次回到高進家,老傢伙煥然一新的在廚房裡忙乎,他見到我後呵呵兩聲道:“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什麼狗屁小二爺了。”
我嗯了聲,放下揹包,走進廚房。“你做的飯太難吃了。”
“小子,有飯吃就不錯了。”
高進放下鏟子,揹著手走了出去,打開我的包一陣翻騰,找出幾件衣服丟進垃圾桶裡。“不忘初心是你留下的四個字,這些就不要了吧!”
我鄙夷的反駁道:“是,師父!要不要我學你一樣弄個雞窩頭,穿上打補丁的衣服滿大街跑啊!”
“你小子要能做到這個,也算是個人物了!”高進盤腿坐在凳子上拿著我送他的煙桿,瞇著眼道:“想要成爲一個合格的老千,你就得忘記自己是誰!只要上了桌,進了局,你就不是你,而是你該扮演的角色,只有與你設定的角色渾然一體,纔算是成功的第一步。”
說著,高進忽然斜靠在凳子上,翹起蘭花指,足見輕勾,抿著嘴角,眼角上挑,看向我道:“你覺得我現在是誰?”
我吞嚥著口水道:“說實話嗎?變態!”
“死小子,認真點。”
“是,師父!別說,你演的這個風塵女子還挺像的,要是帶個假髮,磨個皮,化個妝,換上女裝,燈一關還真能矇混過去呢!”
高進拿起桌上吃剩的包子丟向我,我穩穩接住後,笑呵呵的丟進垃圾桶。
吃過午飯後,高進不厭其煩的給我上了趟角色的課,這可不是什麼電影學院裡學的那些,而是更接地氣的一種易容。
七爺送我的那張人皮面具固然實用,但那只是改變人的面貌,無法改變人的本性。而高進教我的易容術,除了如何變臉外,還有更多關於角色的細節。
比如如何演好一個白領,西裝領帶白襯衫是標配,一般我會多加一副眼鏡或是一個公文包。
高進聽後搖搖頭道:“白領分很多種,低配,高配的氣質完全不同,你若是低配小職員,就要知道卑躬屈膝,學會壓抑情緒的過日子,白領中的精英往往會有種優越感,會拍馬會壓下,與人奉承,貶低對手同時不忘誇下自己。如果你一味的只在表面做文章,遇上老手幾句話就能摸透你的底。”
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很多,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纔算是摸清化妝與易容的差別。
晚上隨意解決的溫飽問題後,高進開始在鏡子前裝扮自己,今晚他要帶我去夜總會,他是煤老闆,我是他侄子,剛從村裡出來沒見過世面的暴發戶。
扮小對我來說沒啥難度,把臉弄黑些,毛孔弄大些,臉上剛爆出的兩顆痘痘起到了點金之筆!
村裡上來的小孩不太懂城裡的時尚,老家流行的東西要比城裡慢個半拍,所以我挑了件紅色的短袖恤,胸前有大面積方形圖案印花,高進丟了條他的牛仔褲給我,直褲腿,庫管還挺大,穿上,照著鏡子,只能有一個詞來形容自己,土,土得掉渣的那種。
我衝著自己吐吐舌頭,這個打扮出去,看背影應該是沒人能認出我的,接下來,高進開始給我修飾臉型。
加粗了眉毛,用軟毛改了眉形後,整張臉頓時感覺不一樣了。高進盯著我左看右看了好一會,從他百寶箱裡取出個罐子,挖了點像泥巴一樣的東西在我鼻頭上捏了幾下後,才讓我照鏡子道:“自己看看,有沒有覺得那裡奇怪的?”
被他捏過的鼻頭上多了一塊肉,讓我的鼻頭看起來跟牛鼻子似的,難看的要命。
“師父啊,你這是在毀我形象啊!這麼出去,還能見人不?”
高進一巴掌拍在我後腦勺上。“教了你一天全忘了是不是,今晚繼續罰跪。”
我撇撇嘴,看著自己好一會皺起眉頭道:“鼻頭稍微有點誇張了,那麼大的鼻頭與我挺直的鼻樑好像有點不協調。”
說著我自己對著鏡子開始搗鼓起來,講鼻頭上多出來的那塊肉稍微往鼻樑上推了點,這樣一來,鼻頭上的這塊肉與鼻樑有了過渡銜接,頓時看起來沒有那麼突突了。
“現在怎麼樣?要不要貼個鬍子啥的?”
故意開玩笑調侃高進,發現師父已經豎著大背頭,換上西裝,夾著老闆包,帶著大金鍊子和三個大金戒指從廁所了走了出來。
我衝著他吹了聲口哨,豎起恤的領子笑呵呵道:“二叔,你老人家,今天帶我去哪裡風流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