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看了一眼,心里就清楚了,捻起藥丸子湊到鼻下聞了聞,點頭了悟道:“原該如此。”言罷,略微掀起面紗吞了下去,咽下后皺了皺眉頭,認認真真對小太監說,“這位公公,下次再送藥的話,煩請備一顆糖或者蜜餞什么的,好苦啊!”
“司馬姑娘!”四阿哥尊父命迎了出來,看到徽音在和送化功丹的小太監說什么,還以為是這安排引她不快了,連忙喊了一聲,疾步走到門口,“司馬姑娘得罪了,實在是……實在是……”
“四阿哥放心,小女明白的,之前已保證過會聽從安排,服下這藥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皇上不謹慎,小女反而要擔心呢!”徽音知道未來的雍正皇帝是誤會了,卻并不出言解釋,反而換了種方法表明自己的態度。
胤禛聞言詫異一瞬,面上未曾表露分毫,側身一讓:“司馬姑娘請!”
徽音屈膝一禮,再不說什么,只專心拾級而上。其實她不太懂醫,不過對有害與否甚為敏感,像剛吃的那個,也隱約能聞出來無害,吞下去后因體內靈力才知道,是傳說中能夠暫時化去內力的藥物,只可惜她本沒有內力,倒是浪費藥材了。靈力隨血脈而生,只要她活著,這種集天地靈氣而成的神秘力量,就怎么也不可能消失。
不過,為了安康熙的心,假裝一回便是了。
進了大門后一路行過,皆是重兵把守,本來有意欣賞園景的某女子暗中想要擦擦汗,話說這也太夸張了吧,即使她表現出來的身手好一些,用得著這么嚴重嗎?徽音舉目四望,只覺得此時這些守衛散發出來的煞氣完全破壞了一個休閑賞玩的王府別院。
得,行為安分一些好了,免得把康熙爺給緊張壞了。
四阿哥胤禛親自引路,嗯,也算是難得的尊榮吧,徽音默默跟在距離胤禛兩步遠的后面,頭微微垂著,顯得極為規矩懂禮,實際上她的思緒早不知飛到哪里去了。穿過一片小梅園,再跨過三個月洞門,眼前出現幾間正屋,看建筑像是暖閣,于層層掩映之中,選地十分符合園林布局的風格。
胤禛推開門,先一步走了進去,他讓徽音站在門外暫候,等待傳召。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宮廷太監總管服的人走出來,看起來至多二十出頭,五官端正,面上稍顯和善,只聽他對門外的蒙面女子輕聲道:“司馬姑娘請進,皇上宣姑娘覲見呢!”
“多謝公公。”徽音猜測,這大概就是康熙皇帝中晚年的貼身太監總管李德全了,行禮謝過后,并不見什么謝禮之類的東西,沖著人家頷首表達謝意后,便準備進屋了。
李德全心上似被震了一下,他見過多少人,什么樣的都有,但是這姑娘看他的那一眼,卻是第一次見到的平淡,對,就是平淡,仿若對待普通人一樣,不見任何討好、諂媚、看不起的情緒,也不像身份尊貴的主子們高高在上的神情,委實讓他驚奇。
徽音進門粗略辨認一下里面的人后,伏地行跪禮:“小女司馬徽音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言罷,行完準確的清代面圣禮節,靜候著叫起。
“平身。”康熙眼見此女進門跪拜,卻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記得上次得知他身份時,這個丫頭可沒跪過,這次居然肯跪了,很奇怪啊!
“小女給裕親王請安,裕親王吉祥。”徽音轉而面向四阿哥和另一位男子,看站的位置及腰上的黃帶子,也不管是排行第幾了,直接行禮,“小女給兩位阿哥請安,兩位阿哥吉祥。”
康熙見此一樂,嗯,反應挺快的,應對也得體。他沒從眼前女子身上感覺到危險,自然就不會繃著了,含著一絲淺笑開口:“這是朕的大阿哥,如今是直郡王,司馬姑娘倒是機靈。”
“皇上過獎了,不過運氣好些,猜中了而已。若是錯了,想必皇上也不會怪罪小女。”徽音亭亭站在那里,寧默的眼睛透出一縷溫和的神色,忽然似踟躕道,“小女知皇上憂慮小女身份,今日得知王爺派人來,便未曾佩劍,若是皇上尚有疑慮,不妨派個嬤嬤查驗,小女自當遵從圣意。”
話到這份上,屋里的另外四人自然沒有什么拒絕的意思。康熙與裕親王對視一眼,當下點頭默許了。自有兩個女官裝扮的,帶了徽音下去檢查。
“皇上,此女倒是自知,只是如此唐突召見,到底不妥。”裕親王難掩憂色,再一次進言勸道。
“皇阿瑪,此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兒臣也以為不妥。”直郡王眉頭皺的死緊,擒拿日本奸細的事,他壓根聽都沒聽過,心中正不暢快呢,又得知這個蒙面女人就是立功的人,怎么可能讓她有面圣的機會?
康熙默不作聲,聽了裕親王和大兒子的話,并沒有顯露出什么表情,轉眼看向四阿哥問:“老四,你怎么看?”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此女并無歹意,若真能問出什么,想必也妥當一些。而且她能自請查驗,可見是有誠意的。”胤禛皺眉,斟酌著回話。
“朕能感覺到,她今日沒有惡念。”眼見裕親王和胤褆有反駁之意,康熙擺擺手制止了,“且等檢查后,看看結果吧,若然有問題,此刻作罷亦無大礙。”
良久,女官進來稟報檢查結果,聽聞那女子全身上下確實沒有武器什么的,且已服下化功丹,裕親王不便再多說,只能警醒自己,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保護好圣駕,若是在他的莊子上發生什么,那可就不是治罪這么簡單的了。
待徽音再一次進到這間屋子里時,明顯能感覺到氣氛的變化,裕親王開始更謹慎地盯著她,直郡王眼神不善,嗯……只有四阿哥和康熙比較正常,當然,如果未來的皇帝大人不要皺眉的話。
“小女見過皇上。”座上四人眼見這少女進門,屈膝行禮后站在那任人打量,行止氣度頗有一股子大家風范,輕易倒讓人小瞧不得。
康熙一個眼神,李德全帶著奴才們退出暖閣,留下主子們相處,安全問題自有裕親王和兩位阿哥爺,做奴才的聽話就好,旁的問多了便是禍,況且李德全覺得,這個蒙面少女不會做出不敬之事。
“你究竟是何人?”康熙爺刻意露出帝王之氣,威壓輻射整個暖閣,旁邊的裕親王有些冒冷汗,四阿哥和直郡王有些惶恐,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才能勉力做到不失態,反觀下面俏生生立著的少女,卻似乎對此無知無覺,一派淡定寧和,看得康熙都極為詫異,別說另外三人了。
嗯,徽音不是沒感覺到,只不過她對皇權的理解,僅限于陵寢,歷史資料之類的都夠不上格,又何來畏懼之說?而且,司馬家根基深厚,即使是在現代社會,會見大權在握的領導人也不在少數,關于承受威壓的訓練,同樣進行過,再說她家老頭子就是個夠有壓迫力的存在,年年月月面對著,有感覺也變得沒感覺了。
“皇上想必已然查過小女身世,能得皇上親自垂詢,是徽音的榮幸。”對于康熙這樣直接的詢問,某女子還是極為佩服的。她也曾掌控過一定的勢力,很多時候更相信自己查到的東西,作為一個封建帝王,能夠下定決心光明正大地問出口,不管得到的答案他相信幾分,都證明他行事更傾向于磊落的手段,單此一點,就值得人敬佩。想到這里,徽音自不會藏掖以對,一撩裙擺,坦然跪在了地上。
康熙微感訝異,卻并未開口說話,只等著他索要的答案。
果然,沒讓人失望。
“能有今日一見,小女猜想皇上自然想聽真話,不過言明身世之前,小女斗膽請皇上聽后莫要多慮,無論事實如何,小女無意參與朝堂之事,跟蹤日本間諜一事,實屬巧合,請皇上明鑒。”徽音說完扎扎實實行全了叩拜禮,但并未起身,仍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可脊背挺得很直,自有一種血性傲骨。
“你且說來聽聽。”康熙稍稍有些感興趣了,只這一會兒功夫,他能夠看出這個小丫頭聰慧絕頂,心思縝密細致,是個難得的通透之人。
“是。”徽音心里翻個白眼,暗自腹誹:這就是皇帝,永遠不會把話說準,模棱兩可地給人一種高深莫測地壓力,算了,她不計較這個。
“小女名司馬徽音,今年一十七歲,祖上乃是盜墓世家。”唔,只此一句,上面四人中已有三個面色大變,只有康熙好一些,見此徽音卻是真的有些佩服他了。腦海里換算一下司馬家的歷史,某人繼續補充,“傳承至今已有兩百多年,除庶出旁支幾脈仍承祖先衣缽之外,嫡系已然金盆洗手百余年之久,如今從商為生,且絕不參與軍政之事。”
呃……要說這話是真是假,徽音只能說一半一半,在大清康熙年間的司馬家人真正有沒有摻和政治她不知道,但是以家族傳承的手段來說,完全沒有是絕對不可能的。
“司馬家今在何處?”康熙難以描述聽到這些的感受,只能努力平抑胸腔中的種種思緒,嗓音有些低沉的問道。
“請恕小女無法回答,小女并不知家族藏身何處。”徽音叩了個頭,再度跪直時說,“家族內斗激烈,小女是被丟出來的,叔伯精通陣法機關,家族立身之地有陣法相護,已被放棄之人,恐怕再難進入了。”
暖閣里一時之間陷入寂靜,誰都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裕親王難掩驚色,從聽到這少女是盜墓后裔之后,第一個念頭就是要追查出其家族,除之以求心安,然而此刻卻暗自涌上一絲絲同情:原來又是一個家族爭斗的犧牲品啊!
四阿哥則將眉頭皺得更緊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心里一直盤算著這番說辭的可信度,總覺得不該信,但不信的話這女子的來歷又是什么呢?
大阿哥雖然也在思量,只不過他想的是其他的,盜墓后裔的話……是不是手握許多珍藏?或者知曉一兩個藏寶之地?
“朕聽說你精通日本語和法蘭西語?”康熙對身世之事不再多問,并未表露出具體的態度,反而問起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