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這不是病,太醫治不了!”無所謂地擺擺手,那女子示意鄭嬤嬤調轉輪椅的方向,作勢要出這院子,“四阿哥,不若去逛逛園子?”
有話要說?胤禛點頭同意,走在了輪椅旁邊,鄭嬤嬤推著徽音,一行人向外而去。
“今日四阿哥就回宮復命吧。”徽音看著一眾奴才墜得遠了些,她輕聲開口道,“正好四阿哥來了,奴婢這里有些東西,要煩勞您帶回去給皇上,就說……就說昨日是殺了奴婢的唯一機會,很不幸,皇上沒有把握住,從今以后就再不會有機會了!”
鄭嬤嬤聞言,推輪椅的手頓了一下,被徽音瞥了一眼又鎮定如常了。這細微變化沒有逃過同行的胤禛的眼睛,只不過他并未作聲。
“東西在哪,帶爺去瞧瞧。”胤禛很平靜地看了輪椅上的女子一眼,面無表情地應了,表示他會把東西和話都帶回去的。
“四阿哥這邊請。”徽音伸手指了小路交叉處的一邊,沿途經過的地方都作了簡單的介紹,“這條路過去是鹿韭苑,那條路過去是麗佳苑,四阿哥聽名字應該就能明白了。至于從這個曲橋出去,就到前面的待客廳了,兩位太醫昨夜就安置在那里。”
所有的路都是三尺見寬的小路,有的鋪著石板,有的嵌著石子,除了各處小院,一路走過所見的皆是尋常的園林景觀,假山、小溪、池塘都是普通的景致。行到一處院門口時,徽音忽然停了下來,只見她轉向后面的鄭嬤嬤,毫無血色的唇彎了彎,露出了個為難的笑容。
“鄭嬤嬤,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吧,黑帝不太喜歡你,作為主人我也有些發愁呢!”
胤禛莫不作聲,心知徽音應該是想把人支走,那頭黑豹可是比貓還乖巧,如果主人發話它會不聽?他可絕對不信,還記得去年擒拿日本殲細時,明明躍到空中了,還不是照樣聽話地改變方向了。
“是,奴婢就在此處,姑娘若有吩咐,喚一聲便是。”鄭嬤嬤明白,有些事不該她知道,即使皇上也是有這個意思的。
徽音點點頭,自己推動木質輪子邊沿上的一圈突起,率先進了這個院子。四阿哥隨后踏了進去,入眼的并不像個住人的院子,更像是個庫房。隨便種了些草,稀疏有兩棵樹,走得深了些才能看出不同,按說是庫房的屋子周圍竟栽著一圈一人高的柵欄,看起來是比較結實的木頭柵欄,似是打仗用來攔馬的那種。
一道黑影從柵欄里跳出來,直沖到了徽音身邊,黑色的皮毛上沾著些土,著實有些臟。胤禛不禁退后了一步,不僅因為較近的這只黑豹,而是他看到柵欄和庫房中間的空地上,突然出現了至少十來只幼年的老虎,一個個用爪子刮著木柵欄,也就那高度它們現在跳不出來,否則還真是驚悚的場面。
“四阿哥放心,這些老虎奴婢已經喂養一月有余了,就算跳出來沒有命令也不會傷人的。”徽音含笑解釋,拍拍黑帝的頭讓它乖乖趴在一邊。
“這就是你要爺帶給皇阿瑪的東西?”胤禛挑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正是,今年去塞外之前,奴婢答應皇上為他訓練一支特殊的護衛,雖然發生了些事,但答應了奴婢就會做到。”徽音點點頭,從腿上的毯子下面,其實是無涯居中拿出了一本手寫的冊子遞給身邊的四阿哥,“請您將這些小老虎送給皇上,并建議皇上派信任的人按照這上面所述的馴養它們,特別是喂食方法,一定要嚴格保密,稍有不慎,這利器許是會被人利用。”
接過不算很薄的冊子,胤禛看看柵欄后牙爪并用想要出來的一群小老虎,再看看大貓一樣臥在輪椅邊的黑帝,不由得問:“這頭豹子也是你按此法喂的?”
徽音抬頭好笑地搖頭:“黑帝是寵物,吃的是奴婢特意做的熟食,沒有磨練野性,充其量就是唬人的,四阿哥慢慢就知道了。”其實以前確實是沒野性的,不過她從年初時就在逐步訓練,要不然運木料古董回來的路上就不會咬死人了。
啊?唬人的?
胤禛眼角有些抽,敢情京郊的時候、抓日本殲細的時候都是嚇唬人的?
“啊,對了,找這些小老虎的時候,奴婢殺了不少成年雌虎,虎皮、虎骨、虎肉都有不少,您也拿些給皇上吧,用來賞人還是不錯的。”徽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些在放藥材的庫房里,稍候奴婢讓人給您裝好。”
胤禛被某人驚得次數多了,對殺虎求虎的事已經無力表達詫異了,他有些奇怪地指著這片庫房道:“那這里放的是何物?”問出來后,才覺得有些不合適,可話已出口,收是收不回來了。
“奴婢的嫁妝。”簡潔的回答,語氣里還有一分不易察覺的小得意,“您不知道,這一個多月賊多了不少,所以奴婢就把老虎和黑帝放在這里,本來還想抓條莽蛇什么的,后來又擔心老虎太小會被傷到,所以就作罷了。”
傳聞中寶藏一樣的嫁妝,能不招賊嗎?胤禛有撫額的沖動,實在對即將成為他側妻的這個女子很無語……用老虎看嫁妝,有史以來頭一個吧?還抓莽蛇……嫌老虎不夠嚇人嗎?
當天過午時分,胤禛就從小湯山離開了,至于這次探病會引起的種種猜測,以及四貝勒府的女人們作何想法,那就不關兩位正主的事了。
而徽音的身體……卻是直到五天后才慢慢好轉,病因嘛,反正太醫沒診出來,對于除她以外的旁人來說,這終究成了一個秘密,也許只有后來的莫璃才略微知曉一兩分吧!
滄桑而枯萎的古樹下,徽音靜靜站著,她的視線不由得順著粗大的樹干向上移去,想起五天前得知的一些未在翰海天音記述下來的秘密,說不清是無奈還是無力。她的臉色還是和四阿哥探病那日一樣蒼白,若不是之前讓工匠們用多余的木料做了輛輪椅,如今恐怕只能與床為伍了。
身體還是使不上什么力氣,徽音努力穩住身形,閉上眼開始運轉體內僅存的內息,準備取出第五滴心頭精血最后一次哺喂眼前的這棵樹,暗自慶幸著還好只需要五滴,如果再多幾滴她怕是早就死透了。這一切的原由,還要從五天前她突然昏迷說起……
“徽音,想不到你會弄成這般模樣!”模糊的白虎身影似隱似現,居然是那只曾經看守金之陣法的神獸后裔。
皺眉細看四周,徽音知道這里是須彌境的翰海天音,且是最中心的那棵半死不活的古樹邊,不過她的情況就有些不太對勁了,明顯是魂體,難道……靈魂和身體分離了?
“若你早日修習功法,也不至于此。”白虎有些嘆息,幽幽說了這么一句。
“到底怎么回事?”徽音問,她知道這必定是有緣故的,不然好端端的怎么會靈魂離體?
“你當須彌境是那么好掌控的逆天之物?”白虎感懷的看著那棵樹,似乎在透過它看著某個人,“這棵樹是靈樹,本為天材地寶中的神品,是須彌境的力量之源,在近億年的漫長歲月里,它為這里提供了靈氣,支撐起了整個須彌境。然而,大約一千萬年前,它生成了靈,由原來的力量施予者變成了索取者,可惜……小音兒因血脈繼承須彌境的時候,靈樹的靈氣已近枯竭,幸好小音兒有修仙資質,從她開始修仙后,靈樹得到了外來的助力,才能繼續維持須彌境。但是直到你破除陣法繼承須彌境之前,有十七萬年的時間靈樹都沒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所以才會枯萎成現在這樣。”
徽音大致能聽明白,這棵樹是須彌境的能量所在,如今它自身形成了靈,可能是相當于器靈一類的意識,所以就不止會自動付出靈氣了,反而需要外界的某種東西作為它的能量來源。安倍若音去世后沒有來得及把須彌境傳承給她,所以在外界十七年的時間里,它只能用自身靈氣支撐須彌境,卻無法得到外力滿足所需,如今應該是靈力快要用完了,但這跟她靈魂離體有什么關系?還沒等她問出口,白虎就解釋了。
“你現在是須彌境的主人,破除五行各層陣法后,已經和靈樹結成了契約,然而你卻沒有修煉功法,除了靈魂外,根本沒有任何可為靈樹提供助力的,不得以之下,只好將你的三分魂魄強行分離引到這里,徽音,你應當懂得,天道本是因果相連,互補互利,若非多少年來你是唯一一個破除層層陣法得到靈樹認可的人,這次根本不會單單只是這樣。”
徽音默然不語,通過白虎所言細細思索著,片刻后臉色一變沉聲道:“莫非靈樹是要吞噬我的靈魂作為養分?”
“不。”白虎搖頭,“靈樹乃是神物,怎會吞噬靈魂?不過它已形成了靈,有了意識,認你為主后必然需要你的靈魂滋養,而它也會為須彌境提供力量,等于是在惠及你。本來只要你修行功法,一切自然無事,因你拖到了現在仍舊沒有修煉,所以現在你需得先喚醒它,然后才能修行功法,否則你的靈魂將越來越弱,直至消失!”
還說不是吞噬靈魂?徽音心頭有些惱怒,隨即想到當日見到安倍若音的情景,腦海里猛然浮現一個想法。
似是能看到她的想法,白虎傷感地說:“小音兒確在靈樹內,但不是靈樹吞噬的,而是她自己的選擇。那一年小音兒突然去世,肉體很快不在了,她不肯和你父親分開,靈魂差點散了,靈樹感應到危險,自動將她納入須彌境保護,沒想到靈魂受了傷,一直溫養在靈樹里,直到你見到她之前不久才能凝出形狀,最后交待了須彌境的歸處,她也知道靈樹難以支持多久,所以自愿以靈魂反哺靈樹,期望能等到你認主成功的時候。”
是為了她?徽音回想起那天的安倍若音,是在抱過她之后靈魂才散了的……
“怎么喚醒靈樹?”徽音知道,作為一個母親,安倍若音已經給了她所能給的一切,所以須彌境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這是媽媽的愛,不管怎樣都不能弄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