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走到阿瑪身邊,擔心不已地搖頭:“奴才們說一切都好,但是額娘半點聲音也無,兒子委實不安。”他用神識掃過,裡面的情況自是一清二楚,可額娘以金丹期大圓滿的境界產子,確然是艱難的,這些女人們又不懷好意,他能忍著不動手已經保持理智了。
衆女人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身體上難受,心裡就罵開了,一個個詛咒著產房裡的人一屍兩命,爲首的烏喇那拉氏臉色更是難看,她是當家主母,卻在妾室和媳婦面前被如此下了臉面,哼,她倒要看看,一個快四十的女人生孩子,能平順到哪去!
“你們都各自回去吧,府裡又不是沒生過孩子,圍在這裡有什麼用?”胤禛揮揮手趕人,“老二媳婦,讓你跟前的人扶著你,路上慢著些!”三個媳婦裡,就這個孩子不錯,老三媳婦心胸不足,老四媳婦還看不出來,他自然就有了偏向。
“妾身(婢妾、奴婢)告退!”烏喇那拉氏領著妾室們行禮走人,爽快得超乎預料,其實,誰願意留在這呢?不過是怕被責怪,纔不情不願、心中含妒含厭地過來,此時府裡最大的主子開了口,她們不走,難道留下來表達一場姐妹情深?笑死人了!
“兒媳告退!”董鄂氏不滿地瞥了眼得公公體恤的二嫂,瞧著二嫂福身說謝,那感激的模樣真是嘔死她了,可她沒膽子在公公面前表現出來,還必須得依順序跟在二嫂後面才能離開。
索綽羅氏向公公表達了謝意,又寬慰了默默幾句,才領著兩個弟媳往外走。
產房門開了,琴歌端著盆血水出來,急著要去換水,卻被胤禛給攔住了:“你主子如何?怎地半點聲音也無?”
“回爺的話,主子產道只開了四指,接生嬤嬤說還需一陣子,主子咬著布巾子,不喊出聲是爲了省力氣生小主子!”琴歌一被鬆開,匆匆屈身就走。
“阿瑪,兒子守在這呢,您先去換身衣服吧!”默默挑眉,怎地看阿瑪的樣子,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胤禛往日的冷靜破裂了,來來回回在產房前走動,當然,他還記得把烏喇那拉氏叫來的太醫請到一邊喝茶去,聽到兒子的話,他的心才緩了些。
“秋苒,你帶阿瑪去額孃的臥房裡換身衣裳。”默默叫了自己身邊的人過來,額娘身邊的都在產房裡,現在可用不了。
胤禛看看身上正式的衣裝,沒說什麼就往臥房那邊走。他也不是沒在產房外等過,可只有這一次才明白,原來以前聽到那麼大的喊叫聲,不過是讓他憐惜的戲碼,生孩子確實疼,但是徽音卻願意爲了孩子忍受,而其他人……就是當初生了弘暉的烏喇那拉氏也和其他女人一樣,爭寵、博他心疼,都是騙子!
誰也沒料到,自此之後,胤禛對生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有感激,卻獨獨不再有愧了!身爲男人,他無法體會生產時的非人痛楚,又怎會知道那些喊叫聲裡有六七成的真實度呢?
更衣後又到產房門口,除了奴才們的走動聲和接生嬤嬤的鼓勁聲,仍舊沒有聽到徽音的聲音。
默默一直用神識盯著裡面,看到自家額娘痛得打顫,咬著布巾的牙齒髮緊,臉上、鬢角全部都是汗水,他的心也跟著顫抖震動,恨不能替了額娘去承受。他猝然轉身跪下,望著蒼天淚光閃動,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很怕,怕額娘……
“啊!”徽音高喊了一聲,旋即沉寂了下去。
胤禛心頭一突,急著跑到了產房門口,這時裡面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聽著是個健康的孩子。
默默慌忙起身,剛要探出神識看看產房裡的情況,門就開了,一個接生嬤嬤抱著包好的孩子出來,滿臉笑意地道:“恭喜爺,恭喜七阿哥,側福晉生了個小阿哥,母子均安!”
胤禛只掃了孩子一眼,反而先揪住接生嬤嬤問:“側福晉如何?可還好?”
默默抱住渴望了好幾年的弟弟,仔細打量起來。小臉發紅,眼睛還閉著,五官略微展開,但……看著似乎不像額娘也不像阿瑪。
“回爺的話,側福晉產後脫力,昏過去了,但並沒有危險!”接生嬤嬤有點訝異,卻很好地遮掩住情緒回了話。
“昏過去了?”默默聞言斂了喜色,神識一掃,心中沉了沉。他走到胤禛身邊,把孩子遞了過去,“阿瑪,遣退她們,兒子要看看額娘!”
胤禛看兒子表情認真,立時察覺了什麼,根本沒有多問就下了令。
產房中已收拾妥當,奴才們退下後顯得有些空,默默顧不得什麼父親先行的規矩,一見沒人了就衝了進去,直奔牀邊去看徽音,胤禛則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緊隨其後,聞到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他的手有點抖,生怕出現不好的事。
“額娘,額娘,可聽得見?”默默一手搭脈,同時急切地呼喚道。
毫無反應!
胤禛見此心懸了起來,趕忙走到了牀頭這邊,一瞬不瞬地盯著牀上宛如浸過水的女子,那蒼白的臉色,讓他心裡的慌意又重了些:“徽音,聽到了嗎?徽音,徽音?”
默默又怕又急,調動體內的靈力內視牀上人的身體,眼底出現了震驚之色,再不廢話,他撩衣盤膝坐在牀前的地上,兩手合於丹田將靈力集於右手,逼著自己的靈力渡入徽音體內。
胤禛安然退開,墨眸中劃過深思和疑慮,以及一瞬的踟躕和遙遠,他抱著孩子的手無意識地攥成了拳。第一次生出這種懷疑和自卑,爲何顏顏、小七和他們的額娘一樣擁有些神秘的力量,只有他……似乎普通的無法與之相比?他們明明是生活在一起的夫妻、父子、父女,卻好像生生分割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額娘?”默默的靈力突然被打了回來,他被震倒在地,卻敏銳的察覺到牀帳裡的呼吸聲出現了波動,於是不顧自己體內的情況,馬上到了牀邊。
“徽音,你醒了?可需要什麼,哪裡不妥?”胤禛湊近些,懸著的心終於像是落回了原處。
無力地睜了下眼,徽音看到牀邊兩張相似的臉上露出相似的表情,牽牽脣角,無聲地道:“我沒事,不過是累了!”改變這個時空的命數,她已然違背了天道,這次孕育改變了之後的帝星,怎能不遭到懲罰?
“額娘,我會照顧好弟弟,您安心休養!”默默終於能大鬆口氣,即使他的靈力有些枯竭,也能笑出來了。
“徽音,真的無礙?”胤禛若有所感,他猛地意識到,心愛之人本就不同於普通人,或許有些問題並不能以常人來論之。
“嗯,外面的事……就靠你們了!”徽音努力睜大了眼,期許而信任地一一看向這父子倆。
“你放心!”胤禛如同允諾一樣望著牀上的人,默默則鄭重地點了點頭。
徽音閉上眼踏實地睡了過去,這個孩子的出生,讓她的修爲一下子跌到金丹初期,確實需要好好調養才能緩過來,修爲只能再慢慢提上來了。
父子兩人走出產房,仔細囑咐了詩涵等人,胤禛本要將孩子交給早就挑選好的奶嬤嬤,卻被默默給阻止了。
“阿瑪,在額娘能照顧之前,弟弟就交給我吧!”默默很認真地開口,似母的眸子深不見底,卻讓人輕易能感受到他的執意。
胤禛盯著這個兒子半晌,將孩子送了過去:“讓奶嬤嬤跟著,先前挑好的奴才也撥過去。”他能明白,小七定是不信任何人的,這個孩子他很重視,可忙碌的他無法時時看顧,徽音又亟待休養,這樣安排確實比較好。
“我明白。”默默抱著裹嚴實的弟弟,向胤禛行禮後帶著一串奴才往自個兒的院子走去。
這些年雍親王府擴建,又因爲孩子們漸漸大了,陸續都要大婚,所以自老三賜婚後,胤禛乾脆給兒子們都留了單獨的院子,默默自己的院子整頓得很好,小十一留在那兒比留在旁的地方要安全多了。
胤禛又敲打了一遍徽音院子裡的奴才,提了小東子全權管著西北院的事宜,而詩涵則被安排到徽音身邊貼身照顧,這下他才覺得放心許多。
與此同時,雍親王府十一阿哥出生的消息,更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出去,有人羨慕有人嫉恨,有人感慨有人讚歎,康熙算是所有人中滋味最複雜的了,卻還是思量起這個孩子的名字。
只是……誰也沒想到,胤禛會把孩子交給與其同母的哥哥照料,紛紛猜測起這裡面有什麼緣故。
外面如何,做月子的徽音是不知道的,她得好好恢復元氣才能理會旁的事,好在這幾年手裡的那些事基本上全部交給了默默,否則哪能這般安心?
乾清宮:
自八月十五後,康熙就病了,但他硬是壓著沒讓人知道,只傳了信任的太醫來診脈,連用藥都偷偷摸摸的,看得李德全又急又心酸,這哪裡是一國之君啊,比之尋常人家的老人都不如。
“李德全。”康熙咳嗽了幾聲,笑著道,“你看這幾個字給那小子作名字如何?”
“萬歲爺,您起的啊,都好!”李德全進了碗湯,“萬歲爺,這是剛端來的,還熱著呢,您用些?”
“唉,時候也不早了,就寢吧!”康熙喝了幾口,起身往寢殿走,中途他又停了下來,“對了,明兒個讓韓芪過來一趟,朕怎麼還是渾身不得勁,那小子醫術不錯,興許能有些用處!”
“嗻!”李德全應了,扶著主子緩緩回了寢殿。
第二日晚上,默默給徽音送來了一封密報,因爲密報分各種等級,這一級是隻有徽音才能拆看的,所以他便乘夜抱著弟弟送了過來。自弟弟出生後,每晚都是與他同睡的,此時既然要離開房間,自然就帶了過來。
母子三人轉入須彌境,徽音站在一片曠野中打開了那份密報,看完後臉色凝重了許多。
“額娘,出了何事?”默默看向散著長髮、披著褂子的額娘,心提了提。額娘修爲下跌,休養了半個月,元氣也只恢復了七成,就這還是以須彌境成倍於外面的時間爲前提的,萬不能再出什麼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