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與徽音同車?”大阿哥懷疑地打量自家弟弟和那安靜站著的女子。
“皇阿瑪嫌弟弟難看給趕了出來,還囑咐徽音姑娘盯著弟弟,所以……”胤祥自嘲一笑,暗地里給了四阿哥一個“放心”的眼神。
“是嗎?十三弟節哀,敏妃娘娘定不愿見你如此。”極為形式化的安慰,出自胤禔之口,未有半分寬慰之情,反有戳人痛處的嫌疑。
“大哥,時候不早了,估摸著皇阿瑪會傳見,你看是不是該回去看看?”四阿哥眼底劃過一抹憐意,語帶詢問地對大阿哥道。
“四弟,你先回去,我過一會兒就到?!必范A隨口一句,目光隱含侵略性地掃向徽音,任是個傻子都能察覺到他的意圖。
“徽音姑娘,就此別過。”胤祥看出大哥對這女子的占有之意,可想到她先前話語中對他事不關己的態度,便沒了解圍的意思。
胤禛點了點頭,也無意解圍,帶著十三阿哥離開了。
徽音發現周圍只剩下大阿哥與她兩人時,并未有驚慌之色,反倒面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如果是莫璃見了,定會躲得遠遠的,可惜胤禔未能看出這笑容中的冷意。
“徽音,爺看上你了,等尋個機會,就去向皇阿瑪要了你?!贝蟀⒏缱砸詾閴驕睾偷剡@樣說,明明俊朗英氣的面容,卻讓那點子未加掩飾的欲念敗壞了個殆盡。
“謝直郡王抬愛,奴婢恐高攀不起?!币幘氐男卸Y,徽音看似惶恐地出聲,儼然是拒絕了。
一直以來她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胤禔聞言一怒,頓覺被扇了一把掌,又聯想到自幼所有他看上的東西都被太子占了去,冷哼道:“怎么,爺還配不上你一介民女?其他人不知道你的來歷,爺可是清楚的,進了直郡王府還委屈了你不成?”
徽音心中好笑,連康熙都未必清楚她的來歷,這位爺是哪里來的自信?還真敢說??!
“郡王爺誤會了,是奴婢配不上您,您是皇上長子,驍勇善戰,文武兼備,奴婢本是民女,加之又為漢人,委實高攀不起您哪!”
“原是擔心身份,這又何大不了的,抬旗而已,爺還是有那個能耐的!”
好吧,這位祖宗自信到爆了,而且完全聽不懂拒絕是什么!
無奈的徽音說了好一會兒見無法打消胤禔的念頭,干脆也不費嘴上工夫了,打定主意回頭一定尋機處理此事。她現在還是康熙的重點盤查對象,如果再和皇子們糾纏,糟糕的可就不止一點半點了。
這邊離開的胤祥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前思后想一番和胤禛商量起來:“四哥,你說徽音姑娘會不會……我看大哥有意抬她入府,依大哥的性子,只怕……”
“十三弟,這檔子事不該咱們操心,別忘了十三妹和十五妹還指著你呢!”胤禛面無表情地開口,暗地里也在告訴自己,就當沒看到大哥的眼神,就當不知道這回事。
胤祥沉默了,心里有些不忍,那樣一個美好的女子,如果真的……只能嘆句“命該如此”了。
“走吧,這些天你都沒怎么用飯,今兒可一定要多用些。”四阿哥看了他一眼,叮囑道。胤禛腦海中浮現那張絕勝的容顏,略略感到幾分惋惜,若是皇阿瑪答應了大哥所求,那個梨白一樣的女子就真的是所遇非人了。不過,細想想她的本事,又覺得大哥恐要失算,如此一想倒是輕松了些。
只是胤禛未曾料到,在圍場里事態竟會演變到那種地步,更未曾料到,那個他以為的神秘漢家女會用那種激烈的方式處置此事,以至于在以后的若干年,讓他始終對康熙三十八年的秋圍記憶深刻。
抵達木蘭圍場已有好幾天,此時的避暑山莊尚未修建,所以大隊人馬都住的是帳篷,徽音和莫璃各與他人合住一起,不同的是與徽音合住的青燕還肩負了監視的任務。
康熙不止自己需要接見蒙古各部,連兒子也被分別派出去和蒙古人聯絡感情,所以他并沒有閑工夫操心徽音的行動,莫璃閑人一個,白天看看草原風光,晚上舒舒服服睡覺,只要不是李德全大總管交待的事,壓根沒人會分配她干什么。
豬一樣過日子的莫璃,不止為何老覺得渾身不得勁,想了很久才明白,原來是連著好些天沒在晚上被揪進無涯居,這一刻她才真的發現有問題了。
又忍了兩天,莫璃忍不住了,她暗地里嘀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那個總想著欺壓她的女人,鬧起失蹤這碼事。
莫璃掛著笑臉,跑到徽音住的帳篷尋人,結果只碰到了面露焦慮的青燕,這下她靈敏的神經拉響了警報。
“青燕,徽音姐姐在嗎?”莫璃柔和地笑著,眼底卻劃過深思的光。
“你是……”青燕收斂表情,疑惑地看著眼前說話的宮女。
“我是養心殿的莫璃,來的路上和徽音姐姐同車,一路上多虧徽音姐姐照顧呢!”
“原來是這樣啊,徽音姐姐出去了,現下不在呢!”青燕含笑答話,心里委實著急,這幾日她一直看著那女子,未發現任何不妥,可昨夜里竟沒察覺人何時不見的,今日都晌午了還沒見人,如果讓主子知道了,她恐怕就……
“麻煩你了,那我回頭再來尋她吧!”莫璃轉身的剎那,眸子一下迸發出灼人的亮光,低垂的臉上表情嚴肅,眉頭也皺了起來。
徽音到底怎么了?
……
胤禛被派去會見土謝圖部來人,胤祥硬是跟了同行,因為營地距離不是特別遠,所以他們雖騎了馬,卻只是慢慢走著,顯得極為悠閑。
“十三弟,這兩日會見應該就結束了,到時蒙古人定會比武、賽馬,沒皇阿瑪的話,你可莫要莽撞。”看著與他策馬并行的胤祥,胤禛有些擔心。敏妃娘娘去了沒多久,這位弟弟許是會言行不當啊,到時必引皇阿瑪不喜,那可不是好事。
“四哥,放心吧,我心里明白著呢,而且……路上的那幾天,我想了很多,生在皇家,不長大怎么行?”胤祥似是在研究馬鞭的好賴,再抬頭時以前那爽朗的笑容又回來了。說起來還真該謝謝那個女子,若非她點醒了他,想來要走出失去額娘的打擊,還得更需費些時日。
“爺,前面似是有人?!备邿o庸湊近胤禛,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小坡。
欣慰于胤祥恢復的四阿哥順著方向看去,只見一匹渾身漆黑的駿馬繞著一處轉圈,草地上隱約看到一抹宮裝影子,他心上莫名一慌,已猜測出那是何人。
“四哥,那是徽音姑娘的神風,莫非出事了?”十三阿哥認出了馬,一夾馬肚子就奔了過去。
胤禛拉著韁繩的手握成了拳,一邊趨馬向前,一邊暗道:此處離營地不遠,周圍又被盤查過,絕不可能是野獸襲擊,況且若是那女子,以她的身手怎么可能出事?
“四哥,是徽音姑娘,四哥快來!”胤祥率先跳下馬,看清出了地上的人。
隨后到跟前的胤禛目光掃過,表情立刻冷硬了許多。
容顏極好的女子暈在草地上,身上的宮裝顯得有些凌亂,發髻松散,飾物有兩三樣散在不遠處,耳上的墜子不見了一個,臉色很蒼白,即使神智陷入昏迷,唇也緊咬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糟糕。神風在她身邊盤桓低鳴,那只這次隨行的白狐“吱吱”地叫著,似乎在企圖喚醒自己的主人。
“四哥,咱們趕緊送徽音回去吧,這樣子可不行??!”眼見此景,胤祥作勢要上前抱起徽音,卻不想被制止了。
“十三弟萬萬不可!”胤禛趕忙出聲,抬頭看他的少年猛然明白了,立刻退離喊起隨侍的太監。視線定格在那張蒼白臉龐的四阿哥,袖中的手攥得極緊,努力克制著上前抱人的念頭,可是他不能,如今徽音云英未嫁,又是皇阿瑪盯著的人,無論是為了她的名節還是旁的,都不能這么做。
胤祥倒是沒想那么深,只是以為四阿哥在提醒他注意徽音的名節,看著兩個小太監托了人上馬,便翻身上了自己的馬,還沒等甩鞭子,懷里就多了一個雪球,竟是叫雪苑的那只白狐。
一隊人策馬向營地回轉,神風自覺地跟在徽音所在的那匹馬邊上,因無人能靠近它,所以并沒有人會打著騎它的主意。不過片刻就到了營地,胤祥與抬著徽音的小太監一同前往帳篷,胤禛派人去請隨行太醫,并將事情報給了康熙知道,方快步去徽音的帳篷。
青燕看見被抬回來的徽音,臉刷地白了,卻是一言不發地掛了帳子,并拉過簡易的屏風,請兩位阿哥坐下后,引了太醫進去診脈。另有小太監上了茶,可惜胤禛和胤祥都沒有喝茶的興致,靜候著太醫的診脈結果。
沒想到的是,康熙竟然趕了過來。
看到太醫出來,皇帝大人急問:“快說,怎么了?”
“啟稟皇上,這位姑娘是受了刺激,心肺緊張,且脈相極亂,臣無能,并未診出其他。”原本不太在意的太醫,發現康熙也在,神色馬上就變了,沒敢吊書袋,誠惶誠恐地回道。
“沒有外傷?需用何藥?”康熙蹙眉,他也略通藥理,若是脈相紊亂,這該是何種情況?
“回皇上的話,確無外傷,用些安神湯劑即可,至于恢復如何,還要看這位姑娘自己。”太醫有些緊張,暗中猜測著帳中女子的身份。
“下去開方子吧!”揮揮手讓太醫退下,面上不見放松的康熙轉而看向在場的兩個兒子和青燕,眼見青燕跪下請罪,他的聲音有些冷,“緣何如此?大膽賤婢還不照實說來?”
“皇上饒命,徽音姑娘昨夜不知何時外出,奴婢今日才發現的,委實不知何故會……會……”
“混帳,朕要爾是做甚的?夜半何時外出都不知,朕白養了奴才不成?”康熙喝斥,不理會跪著的青燕,問胤禛,“你們呢?”
兩個皇子已然跪在了地上,請求著“皇阿瑪息怒”,突聽到問話,連忙回稟了遇到徽音的過程,不敢有半分欺瞞。
“這么說來,你們都不知道?”康熙挑眉,唇抿得更深刻了,“罷了,胤禛、胤祥你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