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已經聽明白了太醫的意思, 四四也這麼說了，我知道他們是爲了我好，我也知道, 如果堅持, 可能會有很多冒險, 所以我心裡也還是有過一閃念的猶豫, 但最後, 在他們的注視下，我還是茫然而堅定地搖搖頭。

我要這個孩子，我不會因爲艱難而放棄的, 。這是我和他的孩子，我兩世爲人, 第一次爲一個男人懷了一個孩子, 那個我最愛的男人的孩子。

我很高興, 但很消極，雖然我對自己的身份並不在意, 但是按照我的現狀，我不知道以後我還會不會有他的孩子的，而且還有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在這個時代呆多久。我要把我和他的孩子生出來。

我要賭這一回，也難說老天終是悲憫於我的, 他知道我在這個時代已經承受了很多的苦難, 不管是否冤枉, 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這一切已經完全可以抵消這回的劫難了, 所以，我和我的孩子都可以躲過這一劫。

見我搖頭, 輕蘿不無擔憂地說：“素顏，姐姐覺得，咱們還是不要這孩子了吧，我真是很擔心你的身體。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好多日子，以後……不管你什麼時候再有了孩子，我都會當作是我們的孩子的……”

我不禁拉起了輕蘿的手，真心地說：“謝謝你，輕蘿。”我覺得輕蘿真的很善良。“但是輕蘿姐姐，我已經下了決心，我要這個孩子的，我已經承受了很多，連你也爲我承受了很多，我不信老天不讓我躲過這個劫數。”

“不要這麼倔……我只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以後等你到了四府，一定還會的……”輕蘿說。

“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你就放心吧，輕蘿姐姐。”我說。

“好吧，你既是這麼堅決，我們便不再勸你，就隨了你吧。只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四四說到，那深深的眸子中，有著深不可測的情緒，我分不出是擔心，還有什麼。

“謝謝你們。”我說。這一刻我真的有點兒感動了，這個時代裡，真的有人在全心全意地關心你，爲你想，他們是我最親密的人。

我只是覺得，我是屬於這裡的，我不想回去了……小瓷的夢，會是真的嗎？

也許輕蘿在大家眼裡，並不是四阿哥特別寵愛的人，所以平日裡也沒有攀附的人，所以她的懷孕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們別院的寧靜，也並沒有因爲這個消息被打擾到，生活還是很寧靜、很快樂。

因爲懷孕，金太醫擔心藥石會損害胎兒，所以我的湯藥和泡水都停止了，於是整日裡我便很是清閒地和輕蘿說笑，或者做做手工的小活計。

日子過得很快，我的肚腹漸漸隆了起來。雖然這個別院人很少，幾乎沒有外人會來的，但輕蘿還是基本不讓我出門，怕我偶然地遇見了什麼人。

他來的時候也多了，因爲對外說的是“輕蘿懷孕了”，所以晚上就經常“順理成章”地留在別院“照顧她”。

不過他終究還是那種寡言的人，即使留在別院陪我，也經常是一直在一邊兒寫字、看書，最多陪我到常嬤嬤她們弄的小花園走走----我經常便覺得無所事事，只能嘆古代的娛樂就是少。有時候看我在一邊無聊地走動，便會招呼我：“顏兒，走來走去做什麼呢？”

“沒事兒可幹啊！”

“呵呵，我陪你說話兒吧？”

噢，他一不喜言的人陪我說話？還是，還是算了吧，我得多累。

“不想說話啊？那我教你寫字吧，你說過你喜歡我的字的。”他又說。

我……倒，好吧，讓你自我陶醉一下。

從握著我的手，到半摟著我，到抱著人家親，誰知道他寫字寫到哪兒去了，我也不管他，這個史上著名的冷皇帝，就是象小孩子這麼膩，沒辦法。

他經常會自言自語似的說著相同的話：“顏兒，真像做夢一樣！我根本沒想到你願意嫁給我，爲我生孩子，我真是好福氣啊。”

我笑著說：“是啊，這麼驕傲的素顏也不知怎麼被你拿下的。”

“嘿嘿，誰叫你遇上我的。”他也笑了。

是啊，我怎麼莫名其妙地跑到幾百年以前來遇到他的？真是怎麼也想不通的事兒，我不知道我這種跌跌撞撞的穿越，到底是痛苦的經歷，還是幸福的過程？那個在現代根本只相信現實的我，爲什麼會在這個時代輕易地、死心地愛上一個人？我不是不喜歡這個時代麼？我不是不喜歡這些有辮子的男人麼？那麼我恐怕只能把這一切解釋爲緣分吧？解釋爲“死了所以愛”吧？

“是啊，四四，我幾百年後就想遇到你了。”我訥訥地說。

“幾百年後？呵呵，說的對，幾百年後，你肯定還是我的，別以爲我認不出你來了。”他說。他根本沒有理會我說的“幾百年以後”是什麼含義，他只是以爲，我想知道我們的愛會有多久，所以他應該告訴我，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我笑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見我笑了，他便也笑起來，也不知道笑什麼，只是笑得挺開心的，真喜歡他這樣真心的笑。也不知怎麼會這麼喜歡，還怎麼看都不會厭倦。

有時候，白天沒事兒的時候，他也會在別院裡呆著，大家都已經明白了我們的關係，所以對有時候我們偶爾流露的親暱，別院的人都只是善意地笑笑。

我覺得這段時間以來，就是自從我懷上了孩子以後，和輕蘿經過了那次危機，然後又經過了彼此的沉思、長談，以及後來一切又隨著信任煙雲消融之後，輕蘿好像真的已經把我當作了他的妻子，時時刻刻對我們都很好，對我們之間的親密好像也有了免疫能力。

輕蘿對我越好，我越覺得有些內疚---也許她的這些愛，都是給她“欠”的“素顏”的吧？我，林素顏，不過是借用了她的小姐妹的軀體而已！她已經把“素顏”過去的一切都告訴了我，我知道她真心地喜歡著真真假假的素顏……我或許不應該再瞞著她，而是應該把那些我和“素顏”的故事告訴她？

這樣想著，我便時刻留心著要和她談一談。

於是有一天，我找了一個和輕蘿一起坐在花樹下的機會，問她：“輕蘿姐姐，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想聽我講一個關於我自己的故事嗎？”

“關於你？當然，你有什麼瞞著我嗎？”她說。

“那你要先要答應了我，不論是什麼，你都要耐心地聽下去，不要覺得不可思議。”我說。

“好的，我答應你，去你屋裡說吧。”輕蘿說。

“我看今天太陽不錯，曬得院子也暖暖的，這花也開得不錯，還有點淡淡的香味，挺舒服的，我們就在這裡坐著說吧。”我說。

“好吧。”輕蘿便答應了。

我看了看輕蘿，直截了當地說：“輕蘿，我不是素顏。”

“什麼？”輕蘿顯然沒料到，驚異地問。“你沒發燒吧？”她伸手過來撫撫我的額頭。

“是……真的，對不起，姐姐，我一直沒告訴你。”我說。

“那你……”輕蘿張大了眼睛。

我望著她說：“其實，我是幾百年以後的魂魄，那次很偶然地因了時空的錯亂，進入了這個幾百年前的時代，並且進入了素顏的身體，所以……我就成了素顏的模樣，但我對素顏以前的事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別瞎編，我纔不信呢！那素顏呢？”輕蘿說。

“素顏已經死了。”我說。

“什麼？”

“在我進入到她身體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我借用了她的身體。”我說。

“不會的！不會的！”輕蘿就是不相信。

“姐姐，是真的，我不是素顏。”我說。

“你就是素顏，你和她長的一模一樣！”輕蘿大聲說。

“但除了模樣之外，我和素顏一點兒都不相同……”我說。

“你騙我。”輕蘿有些困惑，有些傷感。

“對不起，姐姐，我真的騙了你，雖然這一切對你來說真的很殘忍，但它真的是事實。你們都把我當作了素顏，我喜歡和你們在一起，所以也就一直假裝成素顏生活了這麼多年，得到了你和錦娘全心地照顧。”我說。

輕蘿沉默了，直直地看著我。她是不是覺得她唯一相信的素顏也……騙了她？她會不會對這個世界再也不能接受？

我是不是不應該告訴她這些？

“對不起，姐姐。”我對輕蘿說。

“你別說了，我不相信，不相信！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認我，不想喝我在一起罷了。”輕蘿傷心地說。

“雖然我一直裝作素顏騙了你，輕蘿，但是請你相信，我對你的姐妹情誼……是真的。”我說，“我莫名地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一無所有，最幸運的事情就是碰到了你和錦娘。現在我還記得我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你那種甜蜜可愛的模樣……當時，我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至於我做什麼事兒，我的身世是什麼，我就更不知道了。如果不是你和錦娘，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時什麼樣子……是你們照顧我，給我親人一樣的溫暖，才讓我走到了今天，所以，我根本不捨得離開你們。後來，大家日日在一起，漸漸熟識並相互關懷照顧，我就更不捨得告訴你們我的真實身份了……”

“如果你真的不是素顏，那這些年你就不想家嗎？”輕蘿聽了我這番話，止住了傷心，問我道。

“想啊，很想很想，我的家和這裡完全不一樣，我很不習慣這裡，可是，我回不去……”我說。

“回不去？”

“是的，那是在幾百年之後。”

“幾百年之後？太不可思議了，那是不是你重新投生了啊？怪不得你會寫字，而且化妝畫得這麼好，還會唱好聽的歌，很多地方總和我們不一樣……錦姑娘她知道這一切嗎？”輕蘿問。

“不知道。我還沒有來得及和她說，她就走了……”我深深地惋惜。

“如果你真的不是素顏，我應該叫你什麼？”

“我叫林素顏，其實我比你們大很多的，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25歲了，你應該叫我一聲姐姐。”我說。

“你也叫素顏？”

“嗯。”

“這麼巧啊，這事兒真想不明白……那你離開家來了這裡，家裡人知道嗎？你的家人和孩子怎麼辦？”輕蘿問。

“不知道，我自己事先也不知道，我的父母肯定急死了，孩子……我還沒嫁人呢。”我說。

“還沒嫁人？那你和他……”

“是的，我是第一次喜歡一個男人。”

“哦，我有點兒明白了，你真的和我們都不一樣……”輕蘿說。

“輕蘿姐姐，我雖然不是那個素顏，雖然來自幾百年以後，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們。”我說。

“幾百年以後，會是什麼樣的？”

“會有很多現代化的設施，有速度很快的交通工具，那些汽車、飛機，比現在的馬車快了不知多少倍；還有一些新發明出來的東西，象電話、手機、網絡，幾千裡之外，人和人都可以通話，交流非常迅速，我們基本都不寫信了；還有，幾百年後，還有很高很漂亮的高樓，可是沒有我們這麼大的院子，也沒有這麼好的空氣；那時的人很多，城市很繁華，不過人和人之間德關係，比現在要冷漠得多……我的家是在南方一個靠海的城市，那裡非常溫暖，根本不會冷的；女人和男人一樣，都是要到社會上工作的，不靠男人養家，我的工作是專門給人化妝……”我說。

“專門給人化妝？”

“是的，幾百年後，大家還是一樣的愛美，而且可以把最美的樣子照成‘照片’留下來，我就是幫人照照片時化妝的。”我說。

“哦，是這樣，我真羨慕你，可以兩世爲人。”聽了一會兒，輕蘿說。

“輕蘿，我也很珍惜，雖然我不是你的那個素顏妹妹，但請你相信，我對你們是真心的。”

“我相信，你果然是非凡的。”

“別這麼說，姐姐，只是我有了這樣一個機遇而已。今天告訴你的這些，其實我已經憋在心裡很久很久了，另外，我還有個請求。”我說。

“什麼？”

“請輕蘿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別的人。”

“好的，我不會說。”

說完這些，我也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個很多年來安放在心底的小秘密，今天終於有了一個這個時代的人和我分享了，而且，她沒有把我當作妖魔。

當然，關於十三的秘密我是不會說出來的。

腹中的孩子漸漸長大了，看著自己的形狀越來越笨重，我卻越來越感覺到做母親的幸福和滿足。

他和輕蘿都對我特別好。

輕蘿總是不讓我做稍微重一些的活計，生怕我閃了身子。如果她要出門去辦事，還會化妝成大腹便便的樣子，別人看來，就像輕蘿真的懷了孩子一樣。對她這樣的舉動，我總是覺得又好笑又感動。

他每次來別院，總會捎來一些我喜歡吃的東西，說要我多吃點，長胖點，給我補充營養，真的很細心。

可是，我卻也覺得身子一天天地越來越累，難道，真是如太醫說的那樣？

一定不會的！

終於到了這一天，一陣陣痛襲來，我真的要生孩子了？見我開始陣痛，輕蘿、常嬤嬤開始忙碌，她們把原先請好的穩婆叫過來，我的房間也很快被她們佈置起來，不再透風，各種用具都準備好了。

因爲陣痛已經開始，我只有躺在牀上。

常嬤嬤說：“側福晉，不要害怕！如果肚子不痛的時候，就不用使勁，靜靜躺著，積蓄著力量；但是如果陣痛開始的時候，你就要拼命了！知不知道？”

輕蘿也鼓勵我：“素顏，加油！使點勁，很快的！”

可是那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真的難以忍受啊！

“啊——”我拼命地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聲來，雙手死死的攥緊了手中的布帶子---這些帶子都是怕我胡亂掙扎，所以用來把我的手腕固定起來的。可是我還是沒法控制住不讓自己痛苦地叫出聲音。我隱隱聽到穩婆說，因爲我太瘦了，孩子又大，所以孩子生下來會比較難，所以要痛一些。

好痛啊！我真想聲嘶力竭地叫出來！此刻我是如此真痛恨古代的落後，要是……要是能剖宮產該有多好！

“用力！用力！”輕蘿和嬤嬤都大聲地叫我。 “用力——再用點力，孩子已經露頭了，再……”

忽然，我感覺一陣熱熱的東西從雙腿之間蔓延開來……先是聽見輕蘿的尖叫：“常嬤嬤，好多血！”然後我的腦子嗡地一悶，便覺得世界好像旋轉了起來，那些人和事，都慢慢地不清晰了……

“快快快，她好像大出血了……”

“出來了，出來了!素顏，你醒醒……不能睡過去啊！”似乎是輕蘿在說。

耳邊還有各種聲音：“素顏，醒過來啊，你真是好樣的！”

“素顏，快睜開眼看看，是一個小公子呢……”

但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終於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