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沒有遭受過天災兵禍,因此左良玉在這里,兵精糧足,漸漸的驕橫起來。
他甚至已經不把那位朱由崧的旨意當回事了,尤其是在軍事方面。朱由崧不止一次地給他下旨,請他調一部分人馬前去揚州,加強那里的守衛,但是左良玉本就不服史可法,更不可能將自己的人馬劃撥給史可法調度。所以他推三阻四,以種種理由借口搪塞,朱由崧也知道調不動左良玉,空自氣憤而已。
此時的左良玉,已經成了地方軍閥式的人物,他招兵時甚至都不以朝庭的名義,也就是說,他招的全是自己的私兵。由于左良玉平時對部下很好,賞罰分明,絕不拖欠餉銀,所以來投軍的人很多。短短一個多月,他的實力便大大擴充,這下子他更不把朱由崧及史可法看在眼里了。
左良玉其人,飛揚跋扈,從不輕易服人,他一生佩服的人只有寥寥幾個,崇禎皇帝算是一個,慧眼識金的恩人侯恂算是一個,另外還有兩個,就是洪承疇與孫傳庭。此時侯恂已去世,洪承疇已經降清,左良玉異常痛恨,因此當世之人,只有孫傳庭能讓左良玉臣服。
至于朱由崧,史可法,馬士英等人,在左良玉眼里,只是一般的庸碌之人。要自己聽他們的命令,實在可笑。
左良玉的這個態度,在南明人盡皆知,因此老百姓們也都紛紛傳揚,說左良玉不服管束,飛揚跋扈,早已有不臣之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扯起反旗,進攻南京了。
張儀聽到這些,心頭一震,立刻命令跟隨自己的親兵:“走,離開揚州,去武昌。”
一名親兵吃了一驚:“先生,咱們不是來見朱由崧的嗎?應該去南京啊。”
張儀一笑:“不用問那么多,告訴咱們所有的人,跟著我前往武昌。”
他帶著人出了揚州城,為了節省時間,不走水路,而是騎馬走陸路,用了十五天的時間,來到了武昌城。
一路之上,張儀已經給親兵們解釋清楚,此時的南明政權,重要兵力都握在左良玉手中,至于史可法,劉澤清,黃得功等人,手中雖有兵馬,但不足數萬,而且朱由崧害怕左良玉造反,一定會在長江沿線上布防,這些人馬是不能調動的。因此就算見了朱由崧,說服了他,南明也不可能派人馬去河南。因此沒必要浪費唇舌,反不如直接去見左良玉,更有把握。
到了武昌之后,張儀先是住進了客棧,然后找幾個親兵去市面上打聽一下消息。
不多時,親兵們回來了,張儀問道:“打探得如何?”
一名親兵道:“我們到街上,進入酒館茶肆,和當地的百姓們聊了聊,他們都說,左良玉對部下約束得嚴了,不許他們去市中鬧事,所以此地的治安還算可以。眼下左良玉已經有了不下十萬大軍,大部分都駐扎在城外,長江邊上,戰船也有幾百艘。”
張儀沉吟著:“左良玉的人馬一向軍紀不好,此時突然約束起士兵來,看來他是想在武昌久駐下去了。”
另一名親兵笑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是左良玉本人的。”
張儀道:“哦?什么事?”那親兵道:“左良玉最近剛剛喪了夫人,他原來還有幾個小妾,但都是出身低微,沒見過大世面的,所以左良玉也沒有把誰扶正。城中百姓們聽到這個消息,一些世紳便開始行動,幾天以來提親說媒的幾乎擠破了大門。不過聽說左良玉還沒有答應任何人。”
聽了這個,張儀一皺眉:“哦,原來還有這事,好吧,我知道了。”
他在屋子里轉了幾圈,突然笑了:“正愁沒理由,老天倒給了一個。”然后吩咐手下人,準備一份厚禮,等禮物備齊了,幾乎花光了所有的錢,幾個親信兵士十分心痛:“先生,如果把錢都花光了,咱們怎么回去啊?靠搶啊?”
張儀一笑:“這個你不用管,自然有路費,不光有路費,而且我還能把咱們花去的錢,全都掙回來,另外還有賺的。”
親兵們都笑了:“先生敢情不是來游說,是來做買賣的……”
張儀一瞪眼:“別笑了,趕緊去辦!”
親兵們將這份厚禮足足裝了一大車,張儀又從余下的錢里挑了一些,包了幾個紅包,帶在身上,看看天到午后,這才出了客棧,帶著六七個親兵,推著大車,直奔將軍府來。
等到了府門前,就見府門兩側站著兩排執戟武士,足有三四十人,一個個身高體壯,十分威武,大門口上站著兩個家仆,看臉上的表情,甚是驕橫。
張儀命親兵停下,自己一個人上前,對著執戟士兵們笑著拱手,連道辛苦。這些士兵們以為又是來提親的,誰也不理會,一個十長上來問:“先生且住,來干什么?”
張儀一笑:“煩勞通稟一聲,秦王駕下丞相張儀,特來求見左將軍。”
那人聽了,仿佛不敢相信,問道:“您是……您是……”
張儀道:“秦王駕下丞相,張儀。”
那人終于反應過來,急忙向左右使個眼色,兩名執戟士兵上前,便要捉拿,張儀擺擺手:“張儀一人來此,你們用得著大動干戈嗎?引我去見左將軍。”說著取出幾個紅包,塞給那十長。
那十長一摸,包里是銀子,又看看張儀左右,確實沒有人,心頭有些疑惑,便道:“你等著啊。”說著轉身來到兩個家仆面前,低聲說了幾句,其中一個家仆急忙返身進了大門,跑去稟報。
張儀氣定神閑地在那里等,那十長過來陪了幾句話,但是臉色仍舊不好看。
這也難怪,雙方不久前剛剛交過手,此時又是敵國,士兵們自然心懷怨憤,張儀也不奇怪,滿面笑容,甚至開了幾個玩笑,弄得這些衛士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此時突然聽到大門發出一聲響,黑色的門板洞開,從中走出一個管家樣的人來,他來到張儀面前,向張儀拱了拱手:“先生,我家將軍有請。”
說著向那十長點了點頭,十長會意,帶了三名士兵,兩左兩右,陪著張儀一起進府,看樣子是以防他來行剌。
進了二門,又走出一個年老的管家,此人帶著兩個仆人,擋住去路,老管家示意那兩個仆人,在張儀身上摸了摸,確定他沒有兇器,這才放進去。
來到正堂時,張儀看到門外站著八個彪形大漢,腰跨鋼刀,全身披掛,那十長到了這里,便帶著幾個士兵回去了。
張儀用眼睛一掃,發現院子里正架著一口大鍋,底下燒著木柴,此時里面的水沒有開,像是剛剛生起的火。
此時堂中有人傳出話來:“請張先生進堂說話。”
他們并不稱呼張儀的官職,顯而易見,南明并不承認關中的秦王。
張儀沒有在意,舉步進了大堂,向上一瞧,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坐在上面,背后站著四個家丁,都帶著刀,兩邊的椅子上,還坐著幾員副將。
不用問,這個身材高大的人,便是左良玉了。
張儀站在堂中,四下看看,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一個副將把腰下的刀一拍,叫道:“哪里來的奸細!快快報上名來。”張儀負手一笑:“本人乃秦軍丞相,非是什么奸細。”
那副將冷笑:“你來干什么?”
張儀從袖中取出那份禮單,向上一遞:“奉我家大王之令,給左將軍送禮。”
一個家丁接過禮單,放在左良玉身邊的桌上。
幾員副將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再發火,常言道,當官不打送禮的,人家大老遠,帶著禮物前來,見了面就連喝帶罵,好像不太合適。
于是幾個人都盯著左良玉。
左良玉瞧了一眼禮單,見是一份重禮,心頭一陣冷笑,說道:“你家秦王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離間我君臣?”
張儀一笑:“當今天下,我家大王所敬佩者,沒有幾人,將軍便是其一。雖然我們本是敵國,但是就私人來講,雙方并無任何仇怨。這只是我家大王的一點心意而已,將軍不要多想。”
左良玉冷笑:“你們秦王有這份心思,派一介之使就可以了,用得著你丞相跑一趟么?”
張儀道:“非也非也,張儀此次前來,并未公開打明秦軍丞相的招牌,就是為了將軍著想。咱們只是私下來往而已。”
左良玉道:“私通敵國,更是亂臣賊子。你們要陷我于不忠不義嗎?你既然來了,本將軍便要將你送到南京,交由皇帝陛下處置。”
張儀點頭:“好啊,你若將我送到南京,我便與皇帝說,你左良玉早就不是第一次與我秦軍往來了,雙方暗通消息久矣。而且秦王打算支持你自立為王。這才派我前來與你商議此事。”
左良玉怒道:“你滿口胡言,以為皇帝會信你的鬼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