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自己才是個笨蛋。
沒頭沒腦地吼著告白完后,藤原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要結束了。明明昨天才被斷子絕孫腳伺候了一頓,居然又不長教訓地來個咆哮大告白。琴箏都表明了對他沒意思, 再這樣糾纏下去只會讓自己被討厭得更厲害吧。
但在看見橘與琴箏關系這么親密的時候, 他的腦袋里一片空白。只要一想著琴箏就要被某個家伙搶走了, 他就覺得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沖上去。被打也好被討厭也好, 只要能留在琴箏身邊就好了。什么突然消失或是失去音信之類的, 他再也不想過那種看不見希望的日子。
“我說你啊,”琴箏嘆了口氣說,“難道就沒有一點所謂的大人的矜持之類的東西嗎?”
“呃?”
琴箏用鄙視地眼光看著他說, “好歹也是個大叔了,居然還來這套少女漫畫似的吵架后告白, 跟你的年齡和外形極度不符啊!隨便搞這種反差的雷人設定的話會被圍觀群眾吐槽的啊!”
明明是你在吐槽啊……
雖然很想這么說, 但藤原最后還是一副窩囊樣地低著頭, 眼角瞄到了琴箏隨意搭在沙發上的手。那真是一只非常適合彈琴的手,纖長而潔白, 藤原也聽到過從這樣的手中流出的音樂是何等的高雅。
他鼓起勇氣抓住了那只手,緊緊地拽在自己粗糙的手心里。琴箏想縮回去,又被藤原拽了回來。
“我知道你是男的啦,”藤原拉著琴箏的手說,“雖然你外形長得這么漂亮, 但我現在已經清楚地知道你是男的了。即使如此, 我還是喜歡你。你這個可惡的驕傲又腹黑的臭屁小鬼, 既然大人都放下身段來對你說出這種少女漫畫里的告白了, 你還真是鐵石心腸地不給我一點機會嗎?好吧, 不給機會也無所謂,要讓一個小屁孩接受大叔的告白這個難度也實在大了點。嘛……只要不拒絕就好了, 保持沉默就行,不要拒絕我,不然哭給你看啊……”
說著,藤原握著琴箏的手,把那纖長的手指放到了自己嘴邊。他試探著親了下琴箏的手指,本以為會像昨天一樣被打,但琴箏卻并沒有任何動作。
藤原心里升起一股驚喜,又親了一下。這回時間比較長,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里都出汗了,不過還是沒被打。于是他大著膽子親了下手背,著迷地用舌頭舔了舔手背上的皮膚。
這回琴箏像觸電似地一下子縮回了手,把手背壓在大腿下,使勁地往沙發上擦。藤原抬起頭,正想道歉,卻發現琴箏白凈的臉上此時卻浮著一片紅暈。
“小箏,你不討厭我的,是吧?”
雖然并沒有得到回答,但琴箏的沉默似乎便說明了一切。藤原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現在這么高興過,沒有拒絕,那就至少代表著有希望吧?
“誰讓你說拒絕了就要哭給我看……”過了半天,琴箏小聲地說,“我可沒有看大叔哭的興趣,惡心死了。”
這幾天藤原都過得有點飄飄然。不但跟琴箏重逢并合好,還拿到了琴箏的手機號碼保持著聯系。雖然自從那天過后都沒有再見面,但一想到至少到了能親手的程度,藤原便忍不住去幻想以后的發展。
連黑川都被他震驚了。只是一天沒來學校,藤原扭曲的愛情之路就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之前還以為他一點希望都沒有,現在看來貌似對方也是個扭曲的人啊。
“既然發展這么良好,那接下來是不是該進行約會什么的了?”
“約會?”被黑川提醒后,藤原靈光一閃,“對了,既然現在不是師徒關系,也就能堂堂正正地約會了啊!”
“不過被一個大叔約出去玩,那種小孩子能接受么?”
“不要打擊我的積極性啊!”
被黑川提醒后,藤原懷著忐忑的心情給琴箏打了電話。沒想到那邊居然馬上就答應了下來,讓他星期六去游樂園。藤原沒料到會這么順利,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早早地起來跑到理發店去剪了個時髦的發型,刮干凈胡渣子,又去商場買了新衣服穿上。
特意打扮一番后,藤原覺得自己看起來還是不錯的。其實他的長相本就屬于非常男人味的那種,一米八的個子只要挺直了背走在人群中也很顯眼。一路上有不少女性都向他投來了帶有好感的目光,于是藤原變得有些飄飄然,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帥呆了。
不過他的飄飄然也只到游樂園門口為止。
大老遠就看到琴箏站在游樂園門口,今天也依然那么可愛。藤原正想用電影式的奔跑過去,跑到一半的時候卻看見橘突然冒出來,手里拿著兩個冰淇淋,把其中一個遞給了琴箏。
這家伙為什么會在這里!而且還一副約會的氣氛!
“來了啊,都等你半天了,”看到藤原一臉衰樣地砣著背走過來,琴箏用眼角瞄了他一眼,然后就轉身走進了游樂園。
喂喂,就用眼角余光瞄一眼算什么啊?我今天可是有穿新衣服哦!還特地去理發店剪了頭發的!路人甲們也覺得我很帥哦!為什么你就只拿眼角的余光瞄一眼啊?!
滿腹怨念的藤原跟在二人身后,用仇恨的眼光盯著前面并肩走的兩個人。一個是走冰山路線的冷漠帥哥,另一個是比女孩子還漂亮的美少年。這樣一對組合一路走過去都有潮水般的女性圍觀,還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藤原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痛,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小箏……”
“嗯?”
琴箏回過頭來,看到藤原一臉慘白地盯著前面。
“我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排隊?”
“當然是為了去坐云宵飛車啊。”
“可是……這個看起來很危險的樣子……”
“啊?你該不會是怕吧?”琴箏白了他一眼,“嘛,反正有小橘陪我坐,你要怕就到那邊去坐著等我們好了。”
都說出這種話了,難道還真要承認自己怕,然后看著喜歡的人跟別的男人去坐云宵飛車么?
藤原的確很怕這個。以前僅有一次坐過一個不算太長的云宵飛車都把他嚇得吐了出來,更別提眼前這個一看就很牛B的云宵飛車了。這種東西他只在電視上見過,當時就覺得如果自己坐上去了一定會沒命,沒想到還真有親自來面對它的一天!
隨著排隊的位置越來越靠前,藤原覺得自己的心臟正在胸口里狂跳。喂喂真的要去坐這玩意兒嗎?而且這些排隊的還都是些跟琴箏差不多大的小屁孩,現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小小年紀就開始玩兒命嗎?!
換句話來說,這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代溝?雖然藤原自己也才27不到,排隊的當然也有他這個年齡段的人,但他總覺得自己跟這些生物不是來自同一個星球。
隨著一連串的尖叫,又一趟云宵飛車結束了旅程回到起點。從里面出來的人個個都神情亢奮,女孩子們雖然在相互驚呼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差點以為會沒命呢”之類的話,但她們臉上卻都帶著興奮的笑,哪里是一幅快嚇死的表情嘛!簡直就要高興死了!
說女人心口不一的話,那些男的卻也是這樣。聽到他們在說“好刺激,嚇得差點尿褲子”之類,當事人雖然是在開玩笑,但藤原卻覺得輪到自己后也許這句話就不是開玩笑了!
還是別去坐的好吧?要是在琴箏面前嚇得尿褲子,自己才初見曙光的愛情之路不就到頭了嗎?!可是如果不去坐的話,說不定現在就到到了……
“下一輪就到了我們了吧?好緊張啊~”
什么嘛,連琴箏都說這樣的話了!不過藤原看他也不像是真緊張的樣子,完全就是期待得不得了!
“沒關系,有保險杠的,”橘低著頭在琴箏耳邊說,“我坐你旁邊,怕的話就抓著我的手好了。”
臭小子!你丫是想乘機吃豆腐嗎?!
完全忘了在云宵飛車上,被保險杠固定在座位上的人的身體不能隨便移動這一設定,藤原自行在大腦里開始了超越常識的想象:如果小箏害怕的話,橘那家伙就會乘機把小箏抱在懷里,隨意做這樣那樣的事情!
不是說處在危機中的男女比平時更容易相愛么?這也是約會的情侶們都喜歡沒事找刺激的原因啊!雖然自己這也算是和琴箏一起渡過名為云宵飛車的危機,但要坐在琴箏身邊的卻是橘那個家伙!
又一輪云宵飛車結束了,終于到了執行死刑……哦不是,是排隊到了的時候。隨著人流的推搡,主觀意志上想站在原地不動的藤原也被迫進到了里面。琴箏看起來十分高興,一下子就竄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橘當然也動作快地坐到了琴箏旁邊。藤原想坐琴箏后面,但那個位置已經被人占領,只好急忙坐到了橘身后。但在面對前方不遠處垂直著上行的軌道時,藤原卻有一股世界毀滅的感覺。
保險杠降了下來,緊緊地把身體壓在了座椅上,讓人幾乎動彈不得。這種像是把人釘在座位上的保險措施應該很牛B吧?事實上從統計數字來看,云宵飛車的出事概率小到幾乎完全等于零了。但藤原就是怕,雙手死死地抓住保險杠,后背開始發涼。
“你真的沒問題嗎?”坐在前排的琴箏回過頭來看到藤原一臉想死的表情,皺起眉頭問道,“怕就不要勉強啊。”
“哈哈哈我怎么會怕啊我最喜歡坐云宵飛車了!”
“是嗎?”琴箏無語地轉過頭去,“那就祝你好運了。”
不要說出這種像是宣判死刑一樣的臺詞啊!
藤原欲哭無淚地看著工作人員挨個地檢查保險措施,真的很想叫住他說自己要下去。但有琴箏在他當然怎么也說不出口,旁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小屁孩,還哈哈大笑地跟坐在后面一排的朋友說“這個大叔快尿褲子啦”,真是討厭的小鬼!
隨著預示云宵飛車發動的鈴聲響起,車身開始了緩慢的移動。傳送帶將車子送上了90度垂直于地面的攀爬架,讓人的身體變成了平躺的位置。這一段還算是云宵飛車開始之前的前奏,所以車上的人全都是屏住呼吸期待的狀態。周圍安靜得要命,只能聽見傳送帶咯吱咯吱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聲。
由于藤原是坐在前面,云宵飛車要在頂峰的轉折點那里過大半之后才開始俯沖。于是藤原又親眼見識了從仰望天空的角度翻過來俯視大地的感覺,下面的人都成了一個個的小點,從這種高度掉下去的話會瞬間沒命的吧?
“都開下去這么多了怎么還不開始啊?”藤原聽見前排的琴箏抱怨道,“真不該為了視線坐第一排的,這樣高度都不夠了嘛。”
高度還不夠啊!你要多高才夠啊!
“馬上就會開始了吧?這車也不算很長,也就比最后一排少了十來米的樣子。”
為什么前面那兩個家伙還能這么輕松地聊天啊!馬上就要掉下去啦!
隨著傳送帶的咯吱聲突然停止,藤原在心里尖叫著不好,云宵飛車便一下子往地面俯沖了下去。藤原顧不得會不會被前面的琴箏聽見,立馬哇哇大叫起來。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像跳樓一樣往地面自由落體,在沖下去之后又突然被抬起來往天上沖。接下來是幾個360度的垂直大圈,然后又是連續的翻滾。看到后來,藤原覺得自己眼睛都花了,想閉起來卻又辦不到,只得讓天空大地和軌道在眼前交織著穿梭而過。
耳邊是人們興奮的叫聲,最可怕的是還聽到琴箏的聲音在說“好爽啊~”。藤原覺得自己快死了,就算云宵飛車的出事效再低,自己恐怕也會因為心臟的超負荷運轉而猝死,俗稱嚇死。
這種瘋狂的狀態持續了不知道多久,藤原腦袋里已是一片漿糊。感覺到以各種角度飛馳的車速度慢了下來,然后停止。緊壓著身體的保險杠隨著噗的一聲解壓放氣而松開,車上的人們都在興奮地叫著離開車子。
“喂,你沒事吧?臉都成豬肝色了哦。”
貌似是琴箏的聲音,但藤原變成一片漿糊的大腦目前不好使,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又聽見琴箏在說,“小橘,大叔好像暈了也。”
沒暈!我沒暈!我的意識很清醒!我還能聽見你說話呢!
但這些話并沒有通過嘴巴說出來,事實上藤原已經不能隨意支配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了。
橘和琴箏把藤原架著下了車,腳踩到地面的感覺讓藤原稍微回了點神。但接下來突然間猛烈翻騰起來的胃部卻又讓他在心里大叫著不好,正想開口說話,但開張的口中吐出的不是語言,而是一堆馬賽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