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時煊等人處理好房間的血污、換好床單棉被之后,大約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林安迪倒是好說,只是生完孩子精疲力盡昏睡了過去,可這個剛出生的嬰兒卻讓他們犯難了。
七點左右那會兒,守著這里的那條人魚送了晚飯過來。除了易時煊因為頭疼昏眩過去不知此事,其余的雌性都處于恐懼當中,當時都沒有胃口吃下一點食物。時間緩慢過去,直到現在都沒有吃上一點東西。
一兩餐不吃對于他們來說倒是能夠挨得住,可對于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來說,挨餓肯定是受不住的。此刻身在這樣的環境,縱然他們有心要喂寶寶,他們也沒有什么食物可以喂寶寶。
縱是如此,一個小嬰兒根本沒法懂得這些。而此時,寶寶就因饑餓哭得好不凄慘,哭聲只讓房里的眾位雌性心生憐惜。尤其是家中有孩子的那些雌性,聽到寶寶的哭聲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中的孩子,登時就紅了眼眶。
這樣的哭聲對于易時煊而言,真的一點都不陌生,兩個多月來,他不知聽了多少遍類似的哭聲。此刻聽到寶寶哭得嗓子都啞了,好似聽到自家小樂青的哭聲那般,心臟不受控制地抽搐。
“你們快去廚房或是客廳看看能不能找到喂給寶寶吃的食物。”因為擔心外面看守的人魚聽到孩子的哭聲,易時煊現在都抱著孩子躲到了浴室,盡量避免讓聲音傳到外面去。
雖然他不覺得此種方法有效,可此刻真管不了那么多,能拖一分鐘就是一分鐘。幸好林安迪睡得沉,不然寶寶的哭聲早就驚醒了他。若是讓林安迪知道他的孩子剛出生,就連一點兒吃的都找不到,他真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抱著寶寶在浴室里慢慢轉著圈,不停地輕哄著懷中的寶寶,易時煊看著哭得眼睛鼻子都已經發紅的小臉蛋,慢慢將小樂青那張小臉蛋和這張小臉蛋重疊。那般柔軟稚嫩的小身子,怎么偏偏就是遇上了這種事呢!
不知不覺間,腦中的思緒有些飄忽,眼中漸漸浮現出不知所往的迷茫。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時間,經歷過不少驚心動魄的事情,難道以后的日子都得如此度過?
他不后悔和梅魯重新回到這里,可他不想讓他們的孩子生活在這樣動蕩的時代。當他以為他們可以安然地在海上度過余生的時候,卻是忽然發生這種事情。若是以后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還有那種堅定的信念。
不知過了多久,急促的腳步聲傳到耳中,轉過身看去,去廚房找食物的雌性拿著一瓶早餐奶過來。此時他們是真的沒法找到嬰兒食用的奶粉,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喂寶寶這種早餐奶。
好不容易才喂好了寶寶,看到寶寶終于停止了大哭,幾人終于覺得放心了些。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將寶寶放到床上安睡,房外就傳來錯亂的腳步聲。雖是隔著一扇門,房里幾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易時煊還沒開口,房里那幾位雌性已經疾步走到門前,用身體死死抵住那扇門。卻聽得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那些雌性對視了好久,幾雙眼睛都瞪成了銅鈴大小,眼中有著不敢置信,壓抑不住的狂喜……
在眾多聲音中聽清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一直很冷靜的易時煊緩緩仰頭閉了閉眼,他就知道他一定會很快找到他的。不管是在那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或是這個尚不安穩的世界,他總會第一時間找到他。
當那些雌性打開房門的時候,站在門外的正是他們等待已久的家人,或是伴侶,或是至親,或是摯友嫡女謀。那一瞬間,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最能觸動人心的無非便是那些真正放心的失聲痛哭。
等那些雌性陸續都被家人帶走之后,房里就剩下抱著小嬰兒的易時煊,以及睡得沉沉的林安迪。
房間好不容易才有了空位,梅魯終于可以走進房里,他也很想像那些人魚一樣緊緊擁抱住自己的伴侶,卻在看見易時煊懷中的寶寶和他身上那些血跡時,登時愣住。
“寶寶是安迪的,血跡是他生產的時候沾上的。”易時煊放柔了聲音,不想吵醒懷中的小嬰兒,也不想讓梅魯擔心。
梅魯聽到那些血跡不是易時煊的,剛緊張起來的心情才得到了一絲放松。可想到他竟然又讓他遇上這種事,心里真是自責不已。他說過不會再讓他遇上危險的,沒想到還是遇上了。
溫情如水的眼眸凝視著眸中盛滿深深自責的梅魯,易時煊邁前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而后慢慢靠到他的肩上,用他不知的溫柔嗓音輕道:“梅魯,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吹海風,順便看看日出日落。”
一年過去,他們還在一起,當初讓梅魯答應的事情,他們真的可以一起實現。來到這里后,他們或許一起吹過很多次海風,看過很多次落日,卻不曾一起看過日出。
聽說初陽從海平線上升起的那一刻很是炫目,他希望他們能夠一起看一次日出。無論是曾經的他們,亦或是現在的他們,當初的承諾至今不變。
梅魯聞言眸色微微一動,一抹異彩流光猶如流星快速閃過,卻不再說些什么,只是伸手擁緊瘦削的肩膀,唇角勾出一道清淺的微弧,嗓音一貫的低沉且不失溫柔:“好。”
只要他們現在在一起,以后一直在一起便好。以前那些事,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記得就意味著他們共同擁有的記憶越多,將來年老回味往事之時,能夠想起的共同記憶亦是越多。或許人都是這般,雖是看得清明,卻又總有些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矛盾。
梅魯心知他亦不過如此,但他心里更在意的是現在的時間,只望這一刻能夠就此停住。若不是耳邊不時傳來焦躁不安的喊聲,說不定他們真能夠就這般一直站到天亮。
再次聽到一聲擔憂的輕喊,易時煊不再靠在梅魯肩上,轉身看向房里唯一的那張大床。面容疲憊的人魚不斷地輕聲喚著林安迪的名字,見到那雙溢滿深情的眼瞳,不用想便也知道那是林安迪的伴侶。
“安迪沒事,他只是累得昏睡過去,等他休息好了就會醒來。”易時煊向大床走進兩步,房里此時就剩他們幾人,能夠告知人魚一切的只有他。
人魚抬起頭看向易時煊的方向,似乎忘了房里還有其他人一般,眼中露出一絲茫然。當那雙眼瞳落到易時煊懷中的寶寶時,眸色霎那閃了閃,而后便流露出期冀的神色。
易時煊看懂人魚眼中的神色,慢慢走到他身邊將孩子遞給他,輕輕說道:“這是安迪拼命生出來的寶寶,很可愛的小人魚。”
人魚看著遞到他眼前的小寶寶,眸中的神色驟然變得特別驚喜,急急伸出雙手想要接過寶寶,卻在半空停住了動作。他愣愣看著身子小小、仿佛稍微用點力就會傷到的嬰兒,有些擔心一不小心就傷了寶寶。
易時煊看到他那副神情便知他此刻所想,轉頭看向說得特別沉的林安迪,再看看懷中這個隨時都有可能餓醒的小寶寶,心知此刻最重要的還是早些離開危險的地方,于是就將寶寶抱回懷里。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安迪和寶寶隨時都有可能醒來,外面那些情況,還是盡量不要讓他們看見為好。”易時煊臉色有些凝重,又將寶寶往懷里擁緊了幾分。
雖然沒有看見外面的情況,可梅魯他們能夠找到這里,守在外面的人魚沒有闖進來,定定不是因為梅魯他們來無影去無蹤,他相信外面肯定經歷過一場激烈的爭斗行戈最新章節。
事實正是如此,當他們出了這棟房子之后,借著明亮的月光,易時煊很容易就看見海面浮著為數不少的人魚,遠處的海面還有不少人魚使出全身力量、非死即傷地纏斗。
梅魯和那條人魚都已變出真身,人魚將林安迪牢牢護在懷中,朝易時煊遞過來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即抱著林安迪飛躍而去。易時煊牢牢護著懷中的小寶寶,由著梅魯將他抱起,跟在人魚身后急速離去。
當他們終于到達汀國海域的時候,本來已經倒塌的房屋再次佇立在海面。縱然梅魯之前就跟他說過,他們可以運用后來才覺醒的造房能力快速建造房屋。此刻看見這般景象,情不自禁就錯愕地瞪大了眼。
不知看了多少棟風格各異、檔次不同的房屋,易時煊心里忍不住感慨一嘆:或許這里真的是個魔法世界吧,不然怎么會有那么不可思議的能力呢?
雖然很想直奔家中,但易時煊還是記得林安迪的寶寶在他懷里一事,于是就先跟著人魚回了他家。當他再次將寶寶遞給人魚的時候,人魚像是捧著無價之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抱在懷中,旋即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
“時煊,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安迪和寶寶可能就……”想到那個可能,人魚再也說不下去,那個有些傻氣的笑容隨之消失在唇角。
“安迪很堅強,他一直都在努力。”易時煊透過人魚不知看向何處,林安迪確實很堅強。如果是沒有勇氣的雌性,恐怕被抓走的那時就陷入了危險。
在研究院那時,林安迪是最常找他聊天的研究員,而他印象最深的也是他。如果林安迪那時不曾跟他說過一句話,在那間隨時都有人魚闖進的房間,他肯定不會那么容易記起他。
告別了人魚,梅魯就攬著易時煊的腰身瞬間回到了家里。看到那棟跟先前一模一樣的房屋,易時煊一時有些恍惚。若不是身上衣裳沾的血跡還在,之前那些慘烈的畫面放佛都是夢境一般。
而他帶著這身血跡走進客廳之時,正在客廳焦躁不安地踱著步子的葉特登時就被那些血跡嚇了一跳,片刻間就到了易時煊面前,臉色驚慌地圍著易時煊轉了兩圈,卻是沒有看見一道傷口。
“阿爸,我沒有受傷,這些血是不小心沾上去的。”看到這樣慌張的葉特,易時煊心里頓時一暖,好似裹著溫陽一般,寸寸鉆入某個柔軟的角落。
聞言,葉特的臉色才有些好轉,卻還是擔心問道:“真的都沒事?”
易時煊點頭,輕聲回道:“真的沒事,一起被抓去的雌性全都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葉特不斷地重復同一句話,眼眶有些霧水不停在打轉,閉上眼就將那些霧水逼回了眼眶。
回到家里,就更加想早點看到小樂青,可一看到身上的血跡臟污,易時煊就忍住那種直接沖入葉特房里看寶寶的沖動,轉身先回房里好好洗浴一番。
前腳剛進浴室,梅魯后腳就跟著進了浴室,速度快得擋也擋不住,不過他也沒有打算擋就是了。經過這樣的事,不管有沒有想起前幾個月那些事,他都不想將梅魯推拒門外。
當他脫去那件沾上不少鮮血的衣服后,背后的視線忽然變得特別強烈,不曉得為何瞬間就變成如此的易時煊轉身面對梅魯,卻見他眼中流露出難以形容的憤怒。他知道那雙眼中的憤怒不是針對他的,只見梅魯雙手撫上他的肩膀,他才后知后覺地看看自己的肩膀,這一看便知了梅魯的憤怒從何而來。
梅魯注視著易時煊雙肩的兩個爪痕,除了淤青外,還能看出深深的指甲痕,上面殘留著一些血絲。易時煊直到現在才知他的肩膀竟然被抓出了這樣的傷痕,怪不得剛醒來那時會覺得肩膀疼。本來還以為只是被抓疼的,原來是被抓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