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親王世子妃出了這種事情,若是文景帝還能若無其事的繼續狩獵,那么只怕天下的悠悠眾口都要紛紛指責他冷血無情了。
雖然是掃了他多年來好不容易有的興致,但是文景帝還是保持了很好的風度,二話不說,就要求結束這次狩獵,全體人員回京。
然而,其他的隨行人員卻未必有文景帝這般的涵養。
畢竟這次狩獵可謂是興師動眾,眾人又都是興致勃勃提前準備,沒想到最后卻因為世子妃意外遇襲而弄了個敗興而歸。
自然了,端親王世子妃是不幸的,也是倒霉的。
可是大多數人是不需要因為她的不幸負責任的,可是卻要和她共同承受后果。
再加上,世子妃對待自己的貼身侍婢那種冷血無情又殘忍卑鄙的手段,也讓她本來令人同情的身份變得焦點模糊起來。
關于此次的事件,人們討論的更多是為何這樣一位平時看著與世無爭又恬淡端莊的人物,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不堪?相反的,對于她的傷勢,卻沒有多少人關心了。
端親王府一家人,都是愁容慘淡的聚在一處,卻反而無人知道外面的議論。
“煜兒,明日你還是跟著為父上一個請罪的折子吧。畢竟是掃了皇上的興致。”端親王背著雙手,左思右想之后方才決定。
端王妃雖然覺得有些多此一舉,可是一想到之前文景帝看向世子妃那種不耐煩的神情,便就點頭贊同。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啟程回京?”王妃轉頭去問孟慧茹。
孟慧茹如今作為晚輩,又是四角俱全,自然是要負責打探這類消息。
她面色為難的說道:“雖然皇上下了命令,但是畢竟人數眾多,若要收拾妥當,只怕也得費一番功夫了。”
端王妃點點頭,卻忍不住去打量低著頭坐著那里始終一言不發的孟慧茹。
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和她有關系?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莫名其妙的產生了這種想法,雖然這根本就是憑空猜想。
她看著溫馴無害,可是卻又言辭犀利,而且手段也不一般。前前后后壞了她不少事情不說,前次在宮中暈倒的事兒也很是古怪。
說真的,王妃并不想要追究到底是誰暗算了孟慧茹——沒錯,依著王妃的見識,她早就看出來這事情不簡單。
可是,孟慧茹倒霉,她是樂見其成的。
只不過沒有想到,這丫頭也是夠狠,竟然用那種法子化解。
若是那次真的是世子妃下手,那么這一次孟慧茹這般對付她,也就完全說得通了。
那朝賀的場合出丑,說出來好似是平常,可是若是深究起來,那就是對皇后不敬,對祖宗不敬了。到時候就算是端親王去求情,只怕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的。
所以說,那種情況下暗算人,可謂是極其狠毒而卑鄙的。
而且,這種行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全然不將端王府放在眼里的。
可是,憑著孟慧茹這么個女人,怎么會有能耐弄出一頭野豹子傷人?
除非……
她瞥了一眼依舊和端親王商量明日的奏章如何寫的睿郡王……
難道他也參與其中了?
都到了未時末的時候,這浩浩蕩蕩的隊伍方才啟程回京了。
孟慧茹坐在車里和韓寶珠竊竊私語。
“表姐,該處理的人和東西都處理了嗎?”孟慧茹可不想事情辦成了,還留下一堆的禍患。
韓寶珠拍拍胸脯,保證道:“你還信不過我?你放心吧,有蕭通在呢,他的手段你雖然沒見過,他的名聲你總聽說過吧?”
孟慧茹自然知道蕭通若是出手,都可以安排妥當的。
只不過……
這廝和長孫煜一貫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今日長孫煜又一副了然的模樣,只怕是他早就事情的始末都和盤托出了吧?
不過,孟慧茹其實也沒有想過這事情能徹底瞞得過他的。
“表姐,不是我多嘴……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何苦就這么拖著?你到底為什么?”孟慧茹偷看了韓寶珠一眼。
韓寶珠的神情有些暗淡,情緒很低落,沉吟了許久方才說道:“表妹,你不懂……我不想害他。”
孟慧茹一怔,剛要問一句這話怎么說,卻有人在外面掀起了馬車一側的小簾子。
“還請韓小姐成全,本郡王有話和郡王妃單獨說。”長孫煜的聲音低低傳了進來。
韓寶珠看了一眼孟慧茹,用眼神詢問她是否同意。
孟慧茹養傷這段時間,這對夫妻之間的別扭著狀態,韓寶珠是都看在眼里的。她倒不是不盼著兩個人和好,可是卻不愿意孟慧茹被強迫去做什么。
孟慧茹想了想,嘆口氣道:“表姐,有勞你回避一下吧。想必舅媽也等著你呢。”
韓寶珠點點頭:“嗯,我明白。你若是有需要,就叫人過去找我便是。”
說完,她就讓車夫停下,自己下了馬車,而同時長孫煜也直接棄馬上車了。
孟慧茹瞧了他一眼,便有種有話說不出,梗在喉嚨里的難受感覺。
“你和我有什么可說的?”她盡量用一種平淡的口氣問道。
“我是來和你坦白的。”長孫煜出口驚人。
孟慧茹雙眼微微一睜,隨即又是一聲冷笑:“這話奇怪了。有什么可和我坦白的呢?”
長孫煜見她那副疏離的模樣,心頭針扎的一般疼。
這不是又變成他初初認識的那個孟慧茹了嗎?
冷漠、淡然、疏遠,卻又有些女人沒有的沉靜甚至殘忍。
他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依著她的冰雪聰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和柴玉潔之間曾經有過什么?
他覺得往事不堪回首,不想讓對方知曉自己的幼稚和落魄,可是同時,這也是對對方的一種不信任和褻瀆。
也實在是怪不得孟慧茹這樣冷眼瞧他了。
他長這么大,很少如此的尷尬,更加不曾低三下四的同人解釋或者道歉,如今卻是有些手足無措了。
半晌功夫,他方才艱難的開口:“瞞著你我和柴氏之間的過往,的確是我的不是。但是,你也該明白,我本來不是有惡意的。”
“你自然不是有惡意的。因為柴氏將惡意都發泄在了我的身上。”孟慧茹心里有氣,又憋了這么久,聽了長孫煜的話,就禁不住抱怨。
她不是笨蛋!
那日,她明明昏迷不醒,可是身為夫君的長孫煜卻是不知所終。
之后,她曾經讓丁香暗中去查問,卻是發現長孫煜曾經回來,然而只是去找了明凰說了兩句話,就又離開了。
而明凰之后的去處,就更加容易問清楚了。
畢竟這偌大的王府,那么多雙眼睛,那么多張嘴,誰能保證萬無一失呢?
明凰去了世子妃那里。
明凰的性子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她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去親近世子妃?尤其是在她明知明鳳曾經因此而得罪孟慧茹的基礎上,她就更加不可能做出這種蠢事。
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是長孫煜命令她去的。
答案簡直是呼之欲出了。
也或者是孟慧茹前一世遭遇了太多的背叛,她總是對這類行為格外的敏感。
總之,她是單方面認定了,長孫煜和柴氏之間有問題。
如此一來,柴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仇恨,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嫉妒。
雖然,這對于長孫煜來說有些不公平,但是他知情不說,又弄出這些遭亂事,還引得柴氏幾次三番對她下手,孟慧茹怎能不惱?
因此,今日用了這般雷霆手段,一方面是要讓柴氏有所收斂,得個教訓,另外一方面未嘗不是向長孫煜示威——
你瞧,沒有你,我同樣能夠對付那些想要害我的東西!
所以,你并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
這樣的訊息,顯然長孫煜是及時而迅速的收到了。
他也的確是慌了。
他早就知道孟慧茹不是一般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若是信任你,自當是將全部都給你,義無反顧。可是若是她心中產生了疑慮,那么想要消除,卻又是難上加難。
否則,他也不會這般心急的過來說明情況了。
“這些事情的確是我思慮不周。再者,我沒有想過她至今還存著那荒謬的心思。”長孫煜頓了頓,偷眼看了看孟慧茹,發現對方雖然沒有正眼看他,卻也沒有出言打斷,這才又放心的說了下去。
“她是我父王的摯友的女兒,從小沒了父母,便就寄養在我們府上。我認識她的時候,也是才十幾歲。那時候,我的母親,剛剛去世,我心情不好,她卻不怕我生氣,每日來安慰我。一來二去,我便覺得她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了。那時候大哥身體也還好,我們都是在一處玩的,她對我們……也許是都一樣的。等到后來,我便和父王說,我想娶她,父王也是答應了的……誰知……”長孫煜突然一陣苦笑。
“是不是后來她說不肯嫁給你,卻要嫁給世子?于是乎,你就一氣之下離開家門,跑去從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