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心里正有些疑惑,世子妃卻又轉而說道:“不過,你們雖然年輕,也不該太過放縱,誤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這話說得其實很不得體了。
她畢竟是和孟慧茹兩個同輩,就算是嫂子,也沒有管小叔子房中事的道理。而且這番話夾槍帶棒,又直指兩人縱欲,實在是非常難聽了。
孟慧茹見她不過是好了那么一刻,就復又故技重施,企圖在王妃面前讓自己下不來臺,方才頭腦中那一絲的困惑瞬間煙消云散了。
“這都怪我。昨天在王妃那邊討了個沒臉,回去之后我就有些頭疼。晚上吃了飯之后,出去又吹了風,所以沒有睡好,今兒早上就起得遲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起來晚了,也不是因為縱欲,而是因為這個大嫂沒事弄幺蛾子,挑唆她的丫鬟不老實!
世子妃又是蠢人,當然聽得出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一時之間臉就沉了下來,也不肯再多說話了。
王妃始終閉目養神,就好像沒有聽見這兩個兒媳婦之間的你來我往。
一路再無話。
等到婆媳三個趕到宮門口的時候,實際上天剛蒙蒙亮,而宮門處也是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朝賀的外命婦的馬車。更有人三三兩兩的往宮門里走去。
這樣的地方,也容不得這些高門貴婦們矜持了,誰也不會擺架子,都是低著頭,屏息而行。
孟慧茹遠遠的就瞧見了韓夫人,可是礙于王妃在身邊,卻是不好上前招呼。
而她望著別人的時候,卻也有人在盯著她。而且這人數還委實不少。
端王妃的身份在一種外命婦中,當然是最高的,于是她所到之處,那些夫人們還是主動的讓出了一條路,并且紛紛躬身行禮。
端王妃對于這種場面已然是司空見慣,表現得既有大家風范,又不乏和藹可親,因此又是如同往常一樣,收獲了不少的稱贊。
可是跟在身后的世子妃,卻是顯得 有些尷尬和無奈。
當她經過的時候,每每都有那有些多事又多嘴的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或者是嘀嘀咕咕。
孟慧茹看在眼里,心想,恐怕這些人還在因為早先世真庵中傳出世子妃偷看春宮圖的事情而議論紛紛。
果然,世子妃抿著嘴,板著一張慘白的臉孔,赤裸裸的瞥了孟慧茹好幾眼。
孟慧茹卻是安之若素。
這事情本就是世子妃率先挑釁在先,她不過是以牙還牙。
這些人也只有一個人與眾不同,沒有對端王妃卑躬屈膝——這人自然就是沈夫人。
沈夫人因著在年前又一次回鄉去祭拜沈大人,很遺憾的錯過了孟慧茹的婚禮。不過她還是沒有忘了命人給孟慧茹送上了一份大禮——京郊的一個莊子,而且莊子就在那世真庵的附近。
孟慧茹素來知道沈夫人的脾氣,便也沒有推辭,就收下了,此刻見了沈夫人,卻是免不了要當面道謝了。
端王妃也是要給沈夫人幾分薄面的。雖然對方性情孤拐,很是不讓她喜歡,但是她卻不會因為這種人而壞了自己的名聲。
沈夫人直著身體,微微低頭,就算是給端王妃行禮:“見過王妃。”
隨后,她就淺笑著拉過了孟慧茹的手說道:“我昨兒才回來。錯過了你的婚事,真是不巧。改日,我接你家去,再好好問問你。”
端王妃見她和孟慧茹親昵,說話也有些過分托大,心里自然不舒服,便插嘴道:“想不到慧茹竟然得了沈夫人的青眼?真是她的福氣。這里不是說話的方,可不要誤了給皇后朝賀。”
孟慧茹便對沈夫人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然后道:“夫人,我改日再去府上拜訪!”
沈夫人心知這做媳婦兒的總得給婆婆面子,否則將來都是官司。她心疼孟慧茹,當然不愿意她受委屈,便點點頭,松開手,由著她跟端王妃離開了。
所有的外命婦們便按照品階在鳳坤宮的大殿之外,分成兩列站好。
這可不比之前給皇后賀壽的時候,每個人都是神情嚴肅,身體筆直,連半絲多余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是一心一意的等待著皇后的到來。
端王妃和沈夫人自然是分列兩隊之首,而孟慧茹則是排在了世子妃的身后,世子妃身前就是端王妃。
這個位置,對于一個像她這么年輕的少婦來說,實在是有些過于顯著了。
然而,既然嫁給了長孫煜,就注定要接受這種矚目和審視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在風口里站得時間有些久,還是因為著這種壓抑的氣氛令人有些憋悶,孟慧茹就覺得胸口有些憋悶。
她深吸了兩口氣,卻發現世子妃微微側頭,送過來一個有些輕視的眼神,似乎是在說她行止不夠端莊,失了體面。
孟慧茹怎會讓她看輕,即便是難受也強打起精神,不肯再放松半分。
好在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就有“皇后駕到”的聲音響起。
于是乎,眾人更加屏息謹慎,越發連呼吸都顯得輕了許多。
這等大場面,若是做出什么不端莊的行為,那可真是丟臉丟到天邊了。
皇后慢慢的從那白色大理石鋪就的臺階上,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鳳坤宮內,并且在太監的攙扶下,端莊安坐在預先準備好的鳳椅之上。
此刻陳設于此的明扇打開,珠簾也卷起。
負責贊禮的太監便高喊一聲:“鞠躬!”
所有的外命婦們便齊齊跪倒,朝著大殿鳳座上的皇后行四叩禮。
隨后所有人起身,那贊禮太監便又高喊:“進表!”
那頭就又有禮部的官員捧著表目而來。皇后身邊的令侍將充當宣表官,高聲朗讀在新年伊始,皇后對于百姓們的祝福,以及對這些外命婦的教誨。
這表母不過是堆砌辭藻,駢文冗長,而那令侍的聲音又是木訥無情,顯得格外的枯燥。
孟慧茹站在人群中,越發覺得眼前都有些發黑,腳下也有些虛浮。
她努力晃了晃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情況卻沒有任何的好轉。
她只能是在衣袖的掩飾下,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那一陣刺痛感,倒是讓她頭腦清晰了不少。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就算是昨日睡得晚了一些,今天早上也沒有用好早餐,可是也不至于整個人虛弱到這種程度。
她的身體,她知道。
雖然不說是強健,然而斷然也不會到了見風就倒的孱弱程度。
這時候,她感覺有人又在窺視她。
她低著頭,余光一瞥,卻發現,竟然又是世子妃。
世子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卻又不動聲色的扭過頭去了。
孟慧茹相信自己應該沒有看錯,對方眼眸中分明閃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她突然想起了那杯茶……
就是在來宮途中,她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匆匆喝下的那杯世子妃遞過來的茶!
只怕這女人是在茶中做了什么手腳,否則她又如何會這般腿軟,站都站不穩?
她簡直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若是就這么倒了,將會引起何等的混亂。
孟慧茹用力咬著下唇,直到嘴唇都隱隱滲出血絲——她只能不斷用這種疼痛,才能稍微減少那強烈的想要癱軟的感覺。
這個女人,果然是喪心病狂!
看來,她是還在嫉恨那世真庵中的事情,想要讓孟慧茹吃一個大虧!
漸漸的,就連這種輕微的刺痛也不能令孟慧茹清醒了,她的身體又一次開始搖晃起來。
可是如今那令侍還在無休無止的念著 那好像沒有終結的表目,若是她現在到了,那就意味著要打斷這表目,也等于讓這次朝賀戛然而止。
這表目就相當于皇后在一年之初發表的一番講話,自然是意義重大,盡管不會有人去深究其中的內容,可是若是被人無姑終止了,顯然是極其不吉利的。而這導致朝賀終止的人,是勢必要受到嚴厲的懲罰的! ωωω ●ttκǎ n ●c ○
到時候,就算是她是皇后身邊的舊人,就算是她是睿郡王的嬌妻,也難逃依一罰。
即便是死罪可免,那也活罪難逃!
孟慧茹的身體在顫抖,就連她那身大紅的衣衫的下擺都在抖動,她的手慢慢摸向了自己腰間一直掛著的一個小小的金絲荷包。
她這種有些反常的行為,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側目。
可是人們心中想的都是,這郡王妃怎的這般不懂規矩?這才多長時間,竟然就站不住了?這也未免太嬌氣,不懂大體了吧?
站在孟慧茹前面的世子妃,始終在焦急的等待著。在她的預料中,當那令侍剛剛開始宣讀的時候,孟慧茹就應該倒了!
可是過了這么久,怎么還是沒有什么動靜呢?
她畢竟是站在孟慧茹的前面,這等場合,也沒有辦法不停的回頭去確認。
然而,若是孟慧茹倒下,肯定是要引起**的,她是不可能不察覺的。
身后始終沒有她預想中的情況發生,她也忍不住再一次的回頭去看。
她剛剛扭頭,卻是對上了一雙赤紅卻帶著陰鷙的眼睛。
那眼眸中隱隱帶著的寒意,讓她覺得周身都是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