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呆在有些寒冷的地下室, 我環抱著自己的身體,不經意地觸碰到了衣服口袋里一個冰冷的物品。
我小心地拿出來,把它拿在手上。
這是一個新制的銀質的盒子, 上面刻有著油橄欖的圖案, 是穆塔專門為我打造的, 用于放那顆定情的藍色鉆石。
我心中忽然有個年頭一閃, 頭頂上嘈雜的聲音讓自己堅定了想法。我摸摸地下松軟的泥土, 輕輕地松了一松,小心地把這個盒子埋在泥土之下。
藏好盒子之后,我有些擔心伊瑪, 于是踏上通往地下室門口的樓梯,想出去看看情況。
可是, 我剛準備伸手, 門忽然被打開, 一個人身著白色長衫的人走了進來,他看見我, 愣了一下,然后馬上把頭探出門口外,大聲通報說:“二殿下,這里還有一個人。”
我聽到這話,想轉身下樓梯, 卻被那個人一把拉了上來, 帶到了那個他們說的二殿下的面前。
當時, 我的身體死死地被那個白衫男子壓住, 自己卻不敢掙扎得太大, 怕影響了身上的孩子。
我抬眼,發現整個房間已經十分狼藉。本來這個房子不太, 可是卻塞了滿滿的人。
我收回眼神,看著眼前這個人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們口中的二殿下。
這個男人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蓄著一頭短發,皮膚呈深棕色。他的臉部棱廓很深,眼睛部分深邃有神,鼻梁高挺,乍看一下和穆塔還有幾分神似。可是,嘴角掛著的那冷酷的笑,眼神中的冰冷殘忍,卻是那么的不同。
他身著白衫,袖口上以及下擺處均繡著的金色的百葉草圖案。百葉草是墨洛克的象征,金色象征著尊貴,能擁有這種衣著紋飾的人,除了皇室成員也不應該有別人了。
這個二殿下見了我,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用冰冷的眼神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然后走上前,一伸手摸上了我的腹部。
我渾身一顫,怕他會傷害肚子中的孩子,想躲,卻被他的手下壓得更緊。
二殿下冷笑說:“想不到,那個人把你藏在這里,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退后幾步,又說:“如果你想保住孩子,就乖乖聽我的話,不要隨便亂動。不然,我絕對不保證他們會作出什么事情。”說著,還指了指滿屋子的隨從。
我聽了,心里一陣憤恨,卻也不再動作,怕他們真的會傷到腹中的胎兒。
看了看四周,我發現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于是問:“伊瑪在哪里?”
二殿下大笑:“想不到你自身都不保了,還在關心別人。”
在他旁邊的隨從說:“她私自出宮,私藏要犯,罪刑嚴重,已經被關在了地下牢獄之中。”
是那座位于地下三百米的恐怖陰森的大牢,我倒吸一口冷氣,問道:“你們要把她怎樣?”
二殿下接著說:“放心,她現在很安全,只要你聽話,我們也不會動她。我們找她,也找了很多年,想不到今天,在這里找到了她,也找到了你,真是驚喜中的驚喜。”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你要抓我做什么?”
二殿下圍著我走了一圈,說:“想不到,那個人還是看上了你這樣的異類。那次他為了救你,在牢獄中大開殺戒,殺了我這邊幾十條人命,說什么我也要討回來。”
我聽了,一陣揪心。
那一次,我被塞勒曼騙到墨洛克,在那個地下三百米的牢獄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昏死過去,后來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不能明了。后來,在這里醫治的時候,伊瑪只告訴我是穆塔救了我,卻沒有說穆塔到底是怎樣把我救出。
今天才了解,他為了救我,居然是經歷了一場廝殺。難怪,那次療傷的時候,我看見他身上又多了好幾處新的傷口。
那個二殿下用手搬過我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我,說:“還有,我要用你做抵押,換他手中的東西。你也應該想試一試,他對你有幾分真心。”
我冷哼一聲,掙開了他的手。
二殿下又大笑起來,然后轉身對他身邊的人說:“帶回去,小心點照顧了,她和她身上的孩子不能有半點閃失。”
交待完,他又回頭,警告我道:“我再說一遍,好好記住,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不傷你和孩子。”
我還想說話,脖子上卻又是一涼,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有了知覺,可勢頭還昏昏沉沉。這種感受,讓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中。
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說話聲,聲音有些滄桑:“二太子,這次,我只能盡力,這個女人胎兒怕是保不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
“二殿下,她應該一直都在服用慢性的毀胎藥,而且,有一段時間了。”
“有什么辦法?”
“二殿下,我只能盡力了。”
……
我想睜眼,可是頭卻忽然疼得厲害,別的話我再也沒有聽到,又昏昏地睡了過去。
再次真真正正地知道自己醒了的時候,我的頭還疼,卻終于強迫自己睜開了眼。
往旁邊一看,只看到一個身著紅色長衫的女人在我的身邊。那不知是在夢中還是真正經歷的情景都不復存在。
那個女人見我起了,趕緊端過來一碗湯,小心地把我起來,把湯喂我喝下。
湯入口,苦澀無比,那段模模糊糊地話在我腦海中更加清晰。我心中一陣氣悶,把碗一掀,一口把湯全吐了出來,吐得被子上到處都是。
正巧這個時候,房門開啟,二殿下走了進來,眼神利落地掃了一眼地上的碗和弄濕的被子。
他轉過頭看著我,依然冷笑:“怎么?這種養生安胎的湯都不想喝?”
我心中忿恨,說話的語氣也控制不了:“喝了這個,我還保住孩子嗎?”
二殿下聽了,表情一變,走得近些,握著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臉,把我的臉抬得老高,一字一句地對我說:“聽著,我不知道你前幾個月到底吃了什么東西,你現在的胎兒非常危險,如果你不老老實實把這個藥吃了,不出一個月,你的胎兒絕對保不住。”
我聽了這話,震驚地看著這個男人,心中異常紛亂,好久才說:“我憑什么相信你?你怎么會還想保住我的孩子?”
這個男人嘴唇一揚,說:“我說過要保你平安,就不會食言。你在我的手上,孩子最好也能在我的手上,這樣,你的男人也不會亂來。而且,我還要用你們和他交換一個東西。所以,我肯定要你平平安安地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說完,他放開我,對著身邊的人說:“再去準備一碗藥湯,這次即使灌也要讓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腦海中想到這一段時間來,我到底是吃過什么慢性地墮胎藥。猛然,腦海中什么記憶一閃,馬上又覺得揪心的疼。
這些天,我唯一吃的進肚的東西,就是伊瑪給我燉的酸甜的養生湯。
為什么?伊瑪為什么要這樣做?我視她為我的親人,可是她卻想讓我失去我和穆塔的孩子。
我想了好久,終于記起我剛到伊瑪家的時候。她晚飯時和我聊天時說的話:“有的時候我都會想,要是穆塔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這么多苦了。”
那時候,我只當這是一句普通的感傷的話,卻沒想到,話中還有這樣的深意。
也許,伊瑪真的是不希望我和穆塔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因為她覺得,這個孩子的到來只能是苦難。
我在賓館的房間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在夢中夢見了那些過往。
也許是昨晚沒有睡得安穩,早上湮明醒了之后,他就讓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誰知我這一休息,就到了下午。
吃完飯,湮明帶我來到位于九龍半島的尖沙嘴西側的天星碼頭,準備乘坐有百年運營歷史的天星小輪,游維多利亞港。
當時夜幕還沒有完全降臨,我們兩個人,為了等到能欣賞到港島和九龍兩岸的夜景以及晚上的璀璨煙花,居然硬在金紫荊廣場海風中站了半小時。
其實,對湮明的這個坐天星小輪夜游維多利亞港的決定,我開始還覺得十分驚訝。畢竟,這位大公子自接手龍翔酒店以來,出行從來都是通過私人交通工具。可是這一次,我們從賓館到達天星碼頭,居然是冒著香港舉世聞名的擁擠的人潮搭地鐵而來。還有現在,我們兩人,還在碼頭排隊等著坐天星小輪。這種平民待遇,我初時還真怕這個大公子會不習慣。可是湮明仿佛對一切都駕輕就熟。一路上,他還一直小心地牽著我的手,一刻也沒有放開。
買好票后,我們和游客們一起都站在狹小的過道里面等開閘放行。閘門一開,湮明又牽著我隨著人群蜂擁而入,找到了一個最靠邊的位置,讓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不多久,隨著汽笛鳴叫聲,漂亮的綠白色的天星小輪起航。也許是晚上海風有些大,船身十分顛簸。
我頭靠著窗邊,欣賞著夜景。
維多利亞港的夜晚,風景應該和白天十分不同。天是淺灰中透出深藍,無垠的大幕上,月光不彰,繁星就像數不盡的珠寶,閃爍誘人;海是淺灰中現出墨綠,廣闊的水面上,燈光搖曳,如水銀傾瀉,波光粼粼。
不多久,游船駛到了維多利亞港的中心地段。這里是維港夜色最美麗的地段。兩岸高樓林立,萬家燈火。放眼望去,海鷗般的會展中心,高高聳立的鐘樓,吞咽著著無窮的美色。兩岸的高聳的大樓在霓虹燈和彩色射燈的映照下,風情萬種。
忽然,港灣兩側高樓的屋頂上,藍色激光齊射,在深黑的天空中,構成一副優美的背景。緊接著,港灣上空,驚雷滾動,焰火表演開始。深黑的天幕中,星雨彌空,繁花似錦。
船上的游客很是興奮,不少人尖叫鼓掌吹口哨。
此時的海灣,星光閃爍,歡樂無限。
在我和湮明后面坐著的是一對老年夫婦。那個銀發的老奶奶向身邊的老爺爺不斷地介紹著美麗的維多利亞港,聲音雖然不大,卻剛好可以被我聽到。
老奶奶說話一刻也沒有停留:“老伴兒,這維多利亞海港,晚上可漂亮。真不愧是世界上最優良最美麗的港灣之一。介紹冊上說,在一萬多年前,港島是大陸山脈的延伸,后來,山體斷裂下沉,海水入侵,與陸地分離,形成而今的深水港灣。”
“還有,白天,我們來過一次,那時的樣子可跟現在的不同。那時候,可是藍天碧海,山巒秀麗……”
“不過現在更漂亮,你看那是尖沙咀……還有左邊一點,是紅磚砌起的鐘樓……”
我聽到這些話,忽然覺得這個老奶奶很可愛,卻不知道為什么那個老爺爺一直沒有說話。
我好奇地向后看著那個坐在窗邊的老爺爺,仔細一看,發現他的雙眼沒有聚焦。
我一愣,他是個盲人。
老奶奶依然在繼續說著話,一直都沒有停歇。我在前面靜靜地聽,覺得美好而感動。
也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這樣的境界了吧。
海風吹來,我可以聞到大海淡淡的咸味,還有煙花燃放過后的煙塵之味。
夜色朦朧,如夢如幻。
水波輕拍游輪,游輪在前行中起伏。
忽然身邊的人咳嗽了一下,我側頭,看著湮明,想也沒想地摸了摸他的右手,冰涼一片,又摸了摸他的前額,溫度不低,于是有些焦急地問:“你感冒還沒好?萬一又著涼了怎么辦?”
湮明靜靜地看著我,緩緩地搖了搖頭,卻一直沒有說話。
夜色中,他的眼神如星光閃爍。
在我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剛才被我碰的右手,反過來握住了我的手,開始只是輕輕地,后來卻越握越緊,掌心的溫度絲絲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