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明一把扶住快要虛脫的我, 對我說:“天嫵,冷靜一點,我們再在電影院這里找找看。”
我點點頭, 但是心里一急, 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一想到最近發生的很多事情, 再樂觀開朗的我也不自覺地往不好的方面想。
我很久都沒有這樣的無助悲觀過, 心里總覺得害怕, 害怕最壞的情況發生。
湮明也許是發現了我的無助,他拉過我,緊緊地把我抱在懷中, 低下頭,聲音沉穩而堅定:“天嫵, 相信我, 我們會找到他的?!?
我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 眼淚卻始終沒有止住,把他的高級襯衣打濕了一片。
當時, 真的很難想象,在湮明的懷中,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這么多年,我再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覺。湮明的懷抱,好像是一個很沉穩的依靠。
我們最終在電影院的休息室找到了湮迪。
當時湮迪正對著門口坐著, 低著頭, 手中把玩著一個東西。
我心里一陣狂喜, 沖過去, 一把抱住湮迪, 抱得緊緊地,直到他可能都快透不過氣來發出聲音。
我連忙松開他,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把湮迪檢查了一遍,才舒了一口氣,問:“迪迪,你怎么沒有在電影院門口等我?“
湮迪說:“一個叔叔帶我到了這里,還給了我這個?!闭f著,拿著那個一直在手里把玩的東西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拿過一看,居然是一個手機。
湮迪說:“那個叔叔讓我交給你,還說讓你打電話給他?!?
我打開手機,屏幕一下就亮了,上面顯示的只有一個聯系人。
湮明站在我旁便,忽然問湮迪:“迪迪,記不記得那個人是什么樣子?”
湮迪想了想,說:“那個叔叔很高,而且好像是國外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湮明靠近我,對我說:“要不要我打電話過去?”
我搖搖頭,說:“還是我打吧?!?停了一會,我終于撥通了號碼。
沒有幾聲,那邊電話接通,響起一個不熟悉但是異常沉穩的聲音:“艾瑪麗。”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了好一下,恍惚了好久,問道:“你是誰?”
電話那邊馬上傳來了幾聲輕笑聲,笑過了之后,那人繼續說:“艾瑪麗,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但是你知道我為什么這樣做。聽好了,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想通了,或者你記得了,就把那個密碼告訴我。”
我心里一緊:“你到底是誰?什么密碼?”
那邊緩緩地說:“艾瑪麗,不要跟我裝糊涂。這一個月,我絕對保證不會對你的寶貝兒子出手,過了這一個月,我就什么都不保證了?!?
然后那邊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哦,對了,這是你我之間的交易,別讓外人知道,特別是警察。一個月后我準時給你電話。”
說完,那邊的電話就掛了。
我深呼吸了好幾口,轉過身去,看見湮明正在疑惑地看著我。
湮明問我:“天嫵,怎么樣?”
我對湮明說:“ 湮明,是他們。他們要知道那個銀質密碼盒的密碼。”
湮明聽了,沒有說話,而是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我連忙拿住他的手機,對他說:“湮明,不要報警。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我們要想想別的辦法?!?
湮明輕輕地拿開我的手,對我笑笑,說:“天嫵,你放心,這些我都知道??墒牵埾榫频甑娜耍膊荒苓@么好惹啊?!?
我愣了一下,恍神之間,湮明的電話已經播了出去,只聽到湮明在旁邊連說了好幾個“拜托”,也沒有別的言語,就把電話掛了。
我問他:“你給誰打電話?”
湮明也沒有隱瞞,很坦白地說:“我的一個朋友,他在黑白兩道都有一手,這件事拜托他應該沒問題?!?
我有些不解:“你剛才也沒有拜托他什么具體的事情啊?!?
湮明嘴角上揚,說:“自從那次家里著火,我就跟他通過電話,那時他就知道了大概的一些事情。所以這次,不用說他也明白。”
見我沒有說話,湮明再次說:“天嫵,這次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別太擔心了?!?
我點點頭,可心里卻總是有一絲不明的憂慮,揮之不去。
接下來幾天,那個電話依然像噩夢一樣的纏著我。
只要我一躺在床上,腦海中就會想起那個充滿威脅的電話。
我好想記起很多事情,比如說,那個盒子的密碼;又比如說,那個盒子和那個盒子里的東西,被穆塔的同伴拼死地帶到穆塔身邊,后來又轉移到南非,等待著重金的買賣,可是為什么,后來會出現在我這里。
可是,經過了這幾天,我終于懊惱地發現,還是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散落在自己的記憶碎片中,拾不起來。我只能慢慢地想,然后用自己所有的腦細胞小心翼翼地拼湊著這些記憶的碎片。
記得那時候,我在沙漠草原上已經住了近三個月。
我住的那一代比較靠近沙漠北邊,雨季來臨時,有足夠的降水,能夠保證草原的生長,當旱季來臨是,降水稀少,形成沙漠。
那一陣子陰雨綿綿,原來居住在草原的人都說,這種氣候其實很不正常,因為草原的降雨都是洶涌的,傾盆而下的,很少會如此柔和而且連綿不斷。
也許是因為雨的原因,我那一段時間一直很容易發困。
開始我還對自己的這種癥狀不是很在意。過了一陣子,我才警覺到自己自從在草原上居住以后,都沒有來例假。原來醫生的職業敏感讓我覺得可能有情況發生。
于是,我偷偷給自己檢查了一下,發現果真是懷孕了。
我很是高興,找到穆塔,興沖沖地告訴他這個消息,希望他也像我一樣開心。
可是穆塔卻好像沒有我想象的那么興奮,而是表現得有些憂心重重。
他當時在房間踱了好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按捺不住沉默,問他:“怎么了,你知道這個消息不高興嗎?”
穆塔停下來,看著我,搖搖頭,說:“艾瑪麗,我很高興?!?
我仍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又接著問:“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穆塔終于嘆了一口氣,說:“艾瑪麗,你趕快收拾一下東西,最近就去伊瑪那里?!?
我愣了一會,才想到伊瑪是那個我曾經在突尼斯為我療傷的人。
我問到:“那你呢?”
穆塔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說:“艾瑪麗,我現在還離不開這里,而且,我最好不跟你一起走?!?
我不住地搖頭:“為什么?你答應我會和我一起的?!?
穆塔眼神很柔和,他輕輕地抱住我,說:“是,艾瑪麗,我是答應過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在伊瑪那里,會比這樣漂泊安全穩定很多。而且,你這次,不能再去綠洲,也不能讓那些人發現你和我的關系。”
我聽了,問到:“是不是有人會對這個孩子不利?”
穆塔聽了,眼神閃過一絲狠絕,可是馬上恢復了柔和。他緩緩地說:“艾瑪麗,不要想太多。乖乖聽話?!?
我點點頭,忽然腦海中恍惚想到了曾經在綠洲中,阿伊莎跟我說過的話。
那時候,阿伊莎剛懷孕。雖然她自己從來沒有說,可是那種懷孕的整整癥狀,根本瞞不過學醫的我。
趁著一天只有我和她在一起,我就悄悄地問她:“阿伊莎,你實話說,是不是懷孕了?”
阿伊莎當時表情震驚無比,好久才說:“誰和你說的?”
我搖搖頭,說:“沒有任何人告訴我。我是醫生,也是女人,你說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阿伊莎低下頭,沒有說話。
我于是問到:“你要不要跟頭兒請假?這一陣子多休息,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還有,你跟塞勒曼說了嗎?”
阿伊莎搖搖頭,眼神很冷,說:“艾瑪麗,這個孩子,現在,是不能有的。”
我聽了頓了一下,一把抓住阿伊莎,說:“阿伊莎,你說什么瘋話?你難道不想把孩子生下來?”
阿伊莎看著我,抿著嘴唇,沉默了好久,才說:“艾瑪麗,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我原來也有過孩子,可是那個孩子也沒有在我身邊留下?!?
“為什么?”
“艾瑪麗,你是有頭兒在你身邊保護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多么的恐怖,你不知道非洲是多么的無情。艾瑪麗,我們這種身份,要生下一個孩子,保護好他不受傷害,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說完,阿伊莎別過臉去。
我們兩個很久都沒有說話。
就在我想說什么話安慰阿伊莎的時候,她忽然轉過頭,面對我,臉上帶著眼淚:“艾瑪麗,你知不知道你很幸福?你被頭兒捧在手心里呵護。所以他永遠不會希望你知道那些事情。”
那時候,當時見到阿伊莎的眼淚的時候,我只知道她很難受,但是卻體會不了這種傷痛會有多深。也不知道,懷孕生子,對一個女人,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情。
現在,在穆塔懷中,我才深刻地覺得,愛一個人,懷上他的孩子,并且有條件生下這個愛情的結晶,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輕輕地問道:“我如果這樣離開,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你?”
穆塔抱我抱得很緊,好久才說:“艾瑪麗,我會去看你,一定會盡快去看你?!?
兩個星期之后,我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這個沙漠草原,離開穆塔身邊,起身再次前往突尼斯。
那天依然綿綿細雨,雖然是早上,天空卻十分陰霾。
我站在吉普車邊。
穆塔拿著大衣,把我裹了起來,看著我,張了張嘴,過了好久,卻沒有說話。
我忍不住,踮起腳,吻了穆塔,輕輕地。
剛準備退后,穆塔的手環上我的腰,一把把我拉進,低下頭來,深深地吻著我。
過了好久,他終于放開我,輕輕地說:“真不該這樣,再這樣,我們就分不開了?!?
我笑笑,依然靠在穆塔懷里。仿佛過了好久,穆塔忽然問我:“艾瑪麗,你還記得你救我的那一天是什么時候嗎?”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具體的時間我真的不記得了。
穆塔嘴唇靠近我耳邊,聲音很輕:“是七月三十日。艾瑪麗,記得這個日子?!?
在我沒有說話之前,穆塔把我抱上了車后座。他看著我,撫摸著我的頭發,然后拿起我的一束頭發,輕輕地吻了吻,對我說:“在那邊等我?!?
這是那次離去之前,他對我說過的最后的話。
我們最終分別。
我坐在吉普車后,回過頭,看著煙雨蒙蒙中穆塔的身影越來越遠。
我的眼淚沒有任何征兆地流了下來。
穆塔,這次分別,要多久,我們才能再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