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wèi)什麼不是我,很驚訝嗎?”他冷笑著問。
“不可能是你,絕對不可能是你……”葉苗有些語無倫次,瞳孔在他身上極度質(zhì)疑地晃動。
“你沒必要在這裡裝好人,告訴你,殺害原紹澤的人是我,搶走你孩子的人也是我。”
“你不是這種人,在我印象裡你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好弟弟,你不可能迫害自己的姐姐……”
“我不是這種人,那你是這種人嗎?當(dāng)你化爲(wèi)鬼回到這裡時,你心裡想過爸媽,想過我嗎?在你腦海裡,除了復(fù)仇還有什麼?”葉原諷刺地笑,問:“如果你真的關(guān)心過你自己的家人,就不會到現(xiàn)在才知道帶走你兒子讓你徹底發(fā)瘋的人是誰。”
他也許在爲(wèi)自己的責(zé)任推卸,但他的話卻也句句發(fā)自內(nèi)心,當(dāng)一個人還是一隻充滿怨恨的鬼心中只有仇恨,又會有誰會在歸來後第一個想到看望自己的家人。
“就算我自殺,被怨恨衝昏了頭腦,但這不是你帶走我兒子害死我兒子的理由。”
“那孩子根本就是自殺的,他只是因爲(wèi)找不到你而感到絕望。”他冷笑著,和逸陽說著同樣的話。
“你根本是把自己的罪行推得一乾二淨(jìng),如果你槍殺原紹澤算是爲(wèi)葉苗報仇,那麼你就不會讓逸陽和泉歟到墳地來送死,如果你不知道原紹澤是殺死葉苗的兇手,你就不會跟蹤他前往萬窟山!”黃宇龍質(zhì)問他。
葉苗愈加冷眼看著他,在他眼裡,此刻已經(jīng)難以容下姐弟之情。
“你知道嗎,當(dāng)時原紹澤約你出去的時候我一直跟著你。”
葉苗的臉色依舊冷淡,甚至,更冷淡。
“她是你姐,難道你姐被原紹澤殺害你在現(xiàn)場都無動於衷?”方致城問。
葉苗緘默,冷漠,但她不解,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的親弟弟會對自己的生死沒有半點關(guān)心,甚至在自己遇害時見死不救。
“我的一生很憎恨別人拿我和其他人作比較,特別是你,特別是在爸媽眼裡,你永遠是最優(yōu)秀的,他們從不正眼看我一眼,家境貧寒,我懂,所以在他們眼裡,學(xué)業(yè)就是一切,擔(dān)任學(xué)生會主席而又成績優(yōu)異的你就是他們最大的驕傲,無論我做什麼,我都永遠趕不上你,他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他們把所有的贊言和偏愛給了你,把所有的苛責(zé)和鄙夷給了愚笨的我,你不僅奪走了我的父愛和母愛,奪走了我所有閃光點。”他苦澀地笑著,含著淚繼續(xù)說:“知道嗎,那天原紹澤約你出去的時候掐緊了你的喉嚨,也扼住了我的內(nèi)心,但那時候我總想,如果你不在了,那原本屬於我的東西是否還會回來。”
“但這不該是你冷漠的理由…”葉苗悲哀地望著這個人,她無法容下自己的冷漠,她感到無奈,感到痛心。“我真的不知道,這對你會有這麼大的傷害。”
“不算理由?每當(dāng)犯錯,他們只會責(zé)備我,心疼你,你的學(xué)費,是爸媽借來的,也是我輟學(xué)賺來的,你以爲(wèi)我不想讀書嗎,我同樣希望我能回到教室,爸媽在經(jīng)濟面前最終選擇了你,若非我自學(xué),我也不會考上大學(xué),當(dāng)上教師,姐,你還記得嗎,當(dāng)日你在家裡遺失了樂譜時他們第一反應(yīng)是我,第一個搜的是我的房間……我不明白在他們眼裡爲(wèi)何我總是那麼不值得信任,那麼失敗,那麼沒用,我到底同作爲(wèi)他們的骨肉差在哪裡?”他流下淚,繼續(xù)說:“我需要的不是老師的一句贊言,不是學(xué)校頒發(fā)的獎項,我需要的是父母的關(guān)愛和理解,但家,至始至終對我而言卻總是陌生地帶。”
葉苗無奈地苦笑著,著兩姐弟的恩怨追根到底確實家庭的紛爭,父母的偏愛造就了偏見方的不滿和怨恨。
“惠雪,漣婷,葉苗,我們是時候相聚了。”
岷城二中聲樂樓,那場火災(zāi)襲入聲樂樓的時候,太多的人聽到那首悲哀的鋼琴曲,窗沒有被打開,那陣旋律卻在漫延,在他們的觀念裡,聲樂樓內(nèi)束縛的不僅僅是一個人類,也許是一個靈魂。火在猛烈地灼燒著一切,吞噬著一切,鋼琴曲的旋律沒有間斷過,陷入火海,她依舊用旋律交織著她的靈魂,她所演奏的旋律始終那麼協(xié)調(diào),哀傷,她的肉體在焚燒,心也在焚燒。火焰銷燬了這一切,伴隨著悽傷哀怨的樂曲,掠走了那個女子的靈魂。
葉原用手拾起方致城的利刃,鏽跡斑斑,他看它的神情有些悲涼,一個月前,原紹澤用類似的利度將葉苗和她的孩子屍骨切離,今天,同樣是帶著金屬的光澤,但足以斬斷他們所有的瓜葛。
“你一定很恨我吧?”
陳國遠他們愣在那裡,連葉苗也沒有吱聲,他們明知道葉原想做什麼,但卻沒有人前去阻止,也許他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葉原把那把生鏽的利刃架在自己脖上,面帶微笑:“芷珊,真的對不起。”
他閉上眼,那把刀割入他的喉嚨,一滴滴鮮血滴入塵土,越發(fā)鮮紅,葉苗望著他的軀體在她眼前慢慢倒下,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她感到茫然,自責(zé),懊悔,她的心在顫動,絞痛,撕裂。她是鬼,但不代表她沒有情感,不代表她沒有心,葉原在滴血,她的心也在滴血。
“也許葉苗根本就沒有恨過她。”於洪說。
也許,我們什麼也沒有保住,當(dāng)我們爲(wèi)偵破葉苗案而稍感欣慰時,回頭看,那些我們心中鐵定要守護的東西早已逝去,那些人,早已作爲(wèi)代價停止了呼吸。
某些人因爲(wèi)善良,所以介入了葉苗案,但到最後,他抱著一具蒼白的屍體獨自傷痕累累地離開,有些人因爲(wèi)錯誤的責(zé)任,所以介入了葉苗案,但到最後,作爲(wèi)他們保護的對象卻一個個離去,他們只是想守護更多的人,但到頭來卻失去更多的人,此刻,他們的心都在流血,不論是生者,還是死者。
尾聲:
平息葉苗的怨與悔並非一朝一夕所能辦到,葉原死後,葉苗的痛苦一直在延伸,沒有人能體會她此刻的感受,愛人的欺騙,家人的仇怨,兒子的自殺,當(dāng)她執(zhí)著怨念報仇時,接踵而至的給她帶來痛苦的卻是最親最愛的人,她死了,但是作爲(wèi)鬼也依舊痛苦地活著,無法昇天,無法安息,她再也不懂得理智,在深夜中一直一直瘋狂著。
張清賢那場平息葉苗鬼魂的儀式失敗了,參與的刑警和張清賢都無法控制狂亂中的葉苗,反被她所傷,儀式在孤兒院後院舉行,葉苗在層層石階上痛苦地嚎叫,此刻的她,除了無法恢復(fù)的瞳孔意外再無其它地方與常人有異,穿著白衣,尖利的指甲也早已縮回原來的長度,她把指甲掐入凌亂的長髮或者掩住耳朵,似乎聽到了自己內(nèi)心的怨言,責(zé)備,不得安寧,備受折磨。四方的陣圖和束縛的鐵鏈已經(jīng)被葉苗摧毀和扯裂,黃符散落一地,泛著黃光,桌臺的紅燭早已熄滅,四方散開了茫茫白煙。葉苗在石臺上跪著,長髮在無風(fēng)的空氣中肆意飄蕩,瘋狂而又痛苦地破壞著一切,她撕扯著髮絲,撕扯著空氣,撕扯著可怕的思緒,她像是在哭,像是在哀鳴。那些受傷的刑警癱在墳地上沒有起來,他們無可奈何地看著這一幕,此刻,對鬼,他們需要盡力去做的不是廝殺,而是挽救。
煙霧在彌散,交錯著葉苗的怨念,它們縈繞著葉苗,葉苗已經(jīng)幾近崩潰的境地,滋長的髮絲瘋狂地破壞身邊的儀器,還有石碑。
-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沒有欺騙,沒有分離。-
葉苗聽到了那陣聲音,她狂亂的心在平靜,撕扯的雙手停下了動作,煙霧依舊在彌散。
-放下怨,放下悔。-
-歸於塵,逝於土。-
葉苗的瞳孔在恢復(fù),從渾濁到清晰,滋長的長髮在回縮,彌散的煙霧裡慢慢透出了一個人影。
-舍下仇恨,舍下自悔。-
-他(她)們總會放行,總會原諒,總會理解。-
墳地裡的刑警回首茫然地望向迷霧,那個憔悴的青年漸漸離開霧色。
-回去吧,他(她)們一直在你身邊,守護著你,等待著你。-
葉苗的怨與悔在平息,霧色在慢慢透出光亮,散發(fā)著微弱的微弱的光緩緩上升,墳碑透著白色的氣息,化作點點星辰,照亮了整個儀式臺,葉苗迷惘著望著身邊變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變得溫馨。
-看得到嗎,葉苗,那身邊所有關(guān)心你的人。-
葉苗擡起頭,望著背後,她看到了通過星辰凝聚的他(她)們:馮芷珊,葉原,許家翔,劉惠雪,李漣婷,原紹澤,還有那孩子。他(她)們在向她發(fā)出淡淡的微笑,晶瑩的淚水在葉苗眼中滴落。那些刑警和張清賢同似深感不可思議地望著這一切,他們不知道這眼前的光和魂是否是奇蹟。逸陽默默站著,柔弱的神色凝視著這可貴的一幕,最後才無力地倒下,光芒衝進的藍雨靜扶住了他,葉瑤也擡起頭震驚地看著他們。
這是夢嗎?
葉苗站起來,他(她)們腳下有著強烈的光,越來越空白,越來越刺眼,那是一條沒有距離的路,連接著彼此的腳步和身體,還有內(nèi)心。
葉苗慢慢走近他(她)們,伴隨著他(她)們淡入光芒。
到最後,葉苗離開了,也徹底安息了,沒有誰會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是情感消除了葉苗的怨恨和自責(zé)。餘光之後,墳場中只有藍雨靜抱著逸陽哭泣的聲音,葉瑤悲傷地俯視著他們。
愛一個人,在失去後才知道生活裡沒有了對方會是如此痛苦。他不知道沒有她,這一路該怎麼往下走,人生的每一條路,在他眼裡都莫名成了迷途,他只知道,往後的路,還有更多的悲傷,也許,在漫漫無際的人生空白頁,他還會遇到各色人,他們會給自己帶來快樂,又或許是給自己重複著無限的悲劇。
只是,在這場餘傷過後,還有淚在爲(wèi)他而滴落。
誰也不知,那是人,還是鬼……
-明天發(fā)表殤與傷2。詭傷-詭傷與第一部怨曲的劇情相連接-希望你們能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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