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大概到這里就要結束了,綜合來看,就是一出典型的癡男怨女的糾纏,在陳般若看來,這件事情就好像白娘子與許仙的離奇故事,只不過這個故事的結局,似乎比白娘子和許仙更為凄慘一些,卻遠沒有那么婉轉動人,那個道士,也根本不像是法海那種堅守原則的衛道士。雖然如果細細的寫成一篇故事,倒也能哄騙許多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或者大齡文藝女青年,不過陳般若倒是沒有太大的心緒波動,甚至連嘆氣也沒有,最是書生薄情郎,這種事情,他跟著老道士楊虎臣這么些年,聽的、看的以及讀的實在太多了,莫說這中間簡單的從聊齋里面一抓一大把的人妖戀,就連違背天常的戀情,陳般若也不是沒見過。
但是對算是名義上第一次獨自出門遠游的宋大小姐來說,十幾年來雖然沒有逃過網上各種言情小說的毒害,但文字和現實,想象空間與具化事物之間的差別不是一般的大,就連這老套的故事,親眼所見的視覺沖擊還是讓宋大小姐一陣嘆惋。她自然也是站白慈這邊的,在外人面前清冷的宋大小姐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近乎本能的對周世光這種行為無比厭惡。不過這種感覺表現在她身上,也就只能是一陣嘆惋而已,不在任何自己不絕對熟悉的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內心的真正心思,這也算是京都宋家的教條之一。陳般若算是個例外,畢竟在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夠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美丑呢,貧女凈梳頭,貧家凈掃地,不僅僅是為了干凈而已,與之所體現出來的,更是那種整潔典雅的氣質態度。更和況,究竟是宋大小姐對陳般若說的那些話真的微微惱怒,還是對陳般若天生好感的些微抗拒,就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與宋青官相比,一身破舊道袍的陳般若,倒才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人了,可是又有誰能知道,天上仙人,就能真正的那么心無波瀾了嗎?
陳般若皺皺眉頭,又看了一遍周圍的布局,身后的黝黑隧道,一身黑衣的慕念慈,高高聳起的石頭、石頭上的白貓,坐在正北方位的周世光以及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心下似乎隱隱泛起一股奇怪的念頭,至于怪在哪里,陳般若也說不上來,但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無意間漏掉了什么無比重要的環節,他的目光在四周打量著,心下思考著到底是漏掉了什么,卻被一聲清脆的女聲拉回現實,卻是宋青官一臉感嘆的開口了:
“難不成我們就這樣看著,什么也做不了嗎?”
這句話是對黑衣男子慕念慈說的,宋青官其實心下里也是有些奇怪,莫爺爺給出的情報,似乎和眼前這男子說的有些出入,更何況假如這件事情真的沒有外人插手的必要,莫爺爺又何必將這件事情交給自己,簡簡單單將這一座房子封鎖,妖氣散不出去,也不讓外人進來,豈不是更好。雖然在寸土寸金的魔都上海這樣做似乎浪費了這塊好地方,可畢竟周家也是拿得出手的大門大戶,不會真的在意這點兒小錢,至多只是周成和白素那邊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一方面得處理好周世光的事情,另一方面又要保證封口的效率。國家部門畢竟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穩定”二字,瞞著世間大多數人固然不好,但是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引起的社會動蕩,卻是誰也不能承受的起的,就比如憤青誰都能做,可是真發生了什么事情,憤青又有什么用?僅憑一己之見大肆宣揚,很可能堅守的不是所謂的自由與正道,反而會將一部分人推向動亂的深淵。
聽到這話的慕念慈,似乎猶豫了許久,表情看上去有些掙扎,欲言又止。不過想了一會兒,慕念慈還是伸手指著陳般若,開口說道:“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這件事情本因白慈而起,解決方式,在白慈身上倒是有另一個?!?
陳般若隱隱感覺到他要說的是什么,果不其然,沒等宋青官再問下去,慕念慈就繼續說道:“你身上應該帶著周世光家里的那個盒子吧。”
陳般若點點頭,按照慣例,收到的錢財、寶貝與一些道具,都是陳般若收起來,以免老道士楊虎臣一個忍不住就拿去古董店里賣了,這件事情從幾年前陳般若好不容易攢錢買的一只毛筆和一方翕硯被老道士拿去賣了之后,就在陳般若的強烈要求下包攬了財政大權,也因此,陳般若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怎的,從老道士那兒把桃花哄騙了過來。聯想到桃花這個名字和老道士那張笑起來皺巴巴的臉,陳般若就不由感覺到一陣惡寒,更何況那個東西,陳般若實在是想不到和桃花有什么關系。
桃花并不是真正的桃花,甚至連花都不是,而是一個形狀古怪的玉墜。不同于世間流傳男戴觀音女戴佛這樣說法的形制,桃花有一面卻也是低眉順眼的溫慈菩薩形象,但另一面卻不是光滑平面,反而是另一張袒胸露臂、青面獠牙的惡鬼形象,低眉順眼的菩薩和青面獠牙的惡鬼,極為詭異又有些和諧的融合在一起,質地倒是溫潤清澈,陽脂美玉般的手感,只是陳般若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個吊墜與“桃花”這個名字扯上關系。
名為桃花的詭異吊墜,據老道士所說,是當今世上為數不多的幾個空間法器之一,空間法器說的好聽,其實也不過就是儲物空間而已,也就是剛剛宋青官口中說的佛家須彌納戒子,道家袖里河山,甚至是某些腐儒門生口中念叨的“書中自有黃金屋”??臻g法器實際上是違背天地大道的,就像蓋房子,沒有得到**的許可,就成了違章建筑。
然而天地大道根本就不會允許在自己的空間里還會出現小空間這樣的事情,太過難以控制,所以類似于這種空間法器,可是稀有的很。更何況,制作一件空間法器,所要耗費的各種材料是一個誰都無法忽視的天文數字,涉及到其內原子的打碎與重組,就更加麻煩了,更何況須彌納戒子、袖中山河這樣的神通,修行起來不但需要天分,后天一點一點對空間的摸索也是同樣重要,光是這種摸索,就可能會耗去某些人一聲的光陰。但是這種只能藏東西的神通,基本上就處于可有可無的邊緣,對講究打過一架才能分勝負的山上修士來說,就更加雞肋了,空間法器自然也就越來越少,為數不多的幾個,也都是存在上千年的老古董。莫說是龍虎山的弟子門生,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龍虎山天師府的長老、客卿,也不見的能擁有一塊空間法器,更和況還是桃花這種。
陳般若不知道這些話的真假,但是當自己把桃花掛到自己脖子上的時候,看到老道士楊虎臣依依不舍的面容和瞪著他滿是怨氣的眼睛,心下里就莫名開心,心想著那支筆和那臺翕硯,這下子總算是值了。
陳般若變戲法般將那只盒子變出來,宋青官看到上面盤根錯節有如人暴露在外面的血管一般的景象,直接感覺到胃里直泛酸水,幾乎就要吐出來。反觀慕念慈,在看到盒子的一瞬間,似乎呼吸稍微頓了那么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慕念慈保持著平靜,依舊保持著指向陳般若的方向,克制著語氣中若有若現的急促:
“只要你把慈兒的心肝,還回去,這個儀式就能提前結束,上面六丁六甲陣一破,慈兒便有可能聚集散碎魂魄,死而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