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應該跟富貴兩個字連在一塊, 說是“富貴病”不是沒有道理的,大多數(shù)窮人都生不起病,當勒諾將銀行卡交到她手裡時, 張含青沒有拒絕, 現(xiàn)在要是再推拒, 未免顯得太矯情了。一個月近似一萬元的透析跟藥費, 外加她亂花錢的毛病也不是一般人能供得起的。
風水輪流轉, 現(xiàn)在竟換成了他在養(yǎng)她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她現(xiàn)在基本都聽他的, 除了上醫(yī)院堅決不許他陪著以外,聰明的女人都不會讓男人陪著自己上醫(yī)院, 讓他親眼看著自己手臂和腳上扎套管針, 讓血液在管子裡循環(huán)流動, 估計回去連吃飯都沒胃口了,她寧可找他多要點錢, 也不會拿這個過程來折磨和考驗他。
勒諾自己忙得很,但放著張含青在外面閒逛,他也不放心。以前同居時,她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也沒覺察出什麼, 現(xiàn)在住一起, 他才發(fā)現(xiàn)張含青毛病還是不少的, 性子淡漠、世故圓滑、說話半真半假、自控能力超差、有點玩世不恭、喜歡到帥哥扎堆的地方、成天過得醉生夢死。既然現(xiàn)在是他付錢, 他當然有權利要求她履行一些義務,當他提醒她每天抽一定時間到博塞特報到時, 張含青也沒拒絕,她知道他的用意,成天在外面閒逛是要體力的,呆在博塞特的話,他可以一邊忙,一邊監(jiān)視她休息。既然是爲她好,她也不會這麼不識趣。
她每天大部分時間就呆在他辦公室後頭的休息室裡,關起門來,外面的股票、 證券、行情、期貨、外匯、保險、銷售統(tǒng)計都與她絕緣,好在休息室裡什麼都不缺,無聊時還可以上網,睡美容覺。博塞特大樓的地段很好,覺睡好了,她可以直接開門在一干人驚訝萬分的目光中走出去逛街。
一來二往,公司上下都傳遍了勒諾收了個女人在身邊,這個女人跟D1的關係撲朔迷離,因爲誰都沒見過這兩人有什麼親密的舉止,連話都很少說,其實張含青一個眼神飄過來,勒諾就知道她想幹什麼,無非是“我要出去了,一會就回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這樣交流當然不用說話。
除此以外兩個人也很少在一起吃飯,其實剛開始還是在一起吃的,不過張含青討厭勒諾限制她的飲食,而勒諾則討厭張含青在吃飯時間,跑到洗手間裡磨磨唧唧,每當他耐心地等她磨蹭回來了,她卻會對著一桌飯菜道:“啊,我看著都飽了,隨便包點回去,餓了再吃吧。”發(fā)展到最後,她會對他說:“你不用陪我吃飯了,我約了人。”
他要是陰沉著臉問她約了誰,她會理直氣壯地道:“肖傑啊。”
勒諾覺得自己應該大度一點,反正女人原本就不可理喻,何況她現(xiàn)在還生著病,他就不相信她能跟肖傑搞出什麼名堂。
博塞特是不缺乏美女的,人力資源部、市場部、銷售部個個都是美女,職業(yè)裙統(tǒng)統(tǒng)到膝蓋以上20公分,即妖嬈又正規(guī),公司不缺乏男人,但檔次高,長相好的男人卻少之又少。
憑勒諾的賣相,在公司穩(wěn)坐塔頂級別是沒有問題的,是個女人都會把目光有意無意瞟向這邊,勒諾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這個標準已經被揣測過n遍,以前勒諾的首席秘書王青是一干女性的重點諮詢對象,現(xiàn)在冒出個張含青,大家總算有了個勉強的概念,原來他喜歡的是聶小倩這一型的。
這倒不是說張含青長得有多麼像聶小倩,而是她的行事風格與外形多少有點倩女幽魂的味道,行蹤飄忽不定不說,還面容蒼白,身形瘦削,肩胛邊的兩根鎖骨性感不足,可怕有餘。手臂伸出來,都是青紫的針眼,搞得跟吸毒女一般。
也許正因爲身體瘦得跟小號模特有的一拼,張含青穿衣服反而格外得好看,青一色的落地飄逸長裙,各式各樣的平底鞋、人字拖……穿出來別有風情,於是不少女性紛紛效仿,減肥之風甚囂塵上,連張含青瞇起眼睛說話的樣子都有人回去對著鏡子模仿,因爲眼睛漂亮的女人瞇起眼睛,那叫一個風情萬種。
其實大家都沒看明白的是,勒諾實際上還是喜歡有正常身材的女人,畢竟趙飛燕是用來看的,楊玉環(huán)是用來抱的。張含青變成現(xiàn)在這樣,也是被來來回回的治療給折磨的,吃什麼吐什麼,整天昏昏欲睡,苦不堪言,自然搞得像鬼魂附體一樣。
張含青這種懶懶散散,對待正主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很容易激起女人的共憤,別的不說,單說新調上來的助理任蓉就算一個,跟秘書王青耿直憨厚不同,任蓉無論是容貌還是能力都能打到90分以上,而且她做起事來事無鉅細,從來不出紕漏,勒諾一擡手,她就知道他想拿什麼,每天的文件企劃,她能根據(jù)重要程度的大小,按順序排列在勒諾的辦公桌上,日程表更是安排得井井有條,來電該接的接,不該接的也能巧妙地回掉,調上來沒多久,工資卻已經長得跟王青一樣高了。這樣的精打細算,野心勃勃的女人因爲奮鬥得太過辛苦,自然對張含青的懶散看不順眼。
別人都吃飯去了,任蓉還在努力地安排下午開會的事宜,將文件整理出來擺放在勒諾辦公桌前,勒諾已經出去了,但那個女人還呆在屬於他的休息間裡。任蓉覺得上天對待自己很不公平,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個“聶小倩”沒有當情人的資質。想著想著,任蓉免不了嘆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張含青睡完覺,開門出來,她瞇著眼睛看了任蓉一會,覺得這個女孩很面生“你是?”她好心地打著招呼。
“我是任蓉。董事長的助理秘書。”任蓉不失時機地挺胸擡頭,她長得還是很漂亮的,這點自信她還有。
張含青心底笑笑,年紀輕的女孩,裝的那點心思,她簡直一目瞭然,可惜她現(xiàn)在不是打保衛(wèi)戰(zhàn)的時候,勒諾就算不要她,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現(xiàn)在是得過且過,活一天算一天,場面話還是要說的,“任小姐,那你辛苦了呀,快去吃飯吧,反正事情都做不完,也不耽誤這一會功夫。”
任蓉看著“聶小倩”飄到門前,摸了摸門把,開門,飄了出去,這女人十之八九又是跑去修指甲,不少的女職員都注意到了,張小姐的手指甲有時候不是一天一變,而是一天三變。
張含青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她覺得自己有點像茨威格筆下的C太太,喜歡盯著人的手看,自己的手自然不能不好看,她可以素面朝天,卻不能不修指甲,而勒諾的手簡直是她的最愛,她記得第一次在宴會上看到19歲的勒諾拿著蛋糕吃的時候,心就漏跳了半拍,怎麼會有這麼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又特別有男人味的手呢,當晚春夢的對象由趙維凡換成了才19歲的勒諾,當然這一點她沒敢讓正主知道,否則非給當成變態(tài)不可。
張含青美完甲,喝了點冬瓜腰片湯又飄回到博塞特的大樓,她知道自己如果再耽擱半個小時,正主的電話鐵定會打過來,走進第十八層的辦公室,任蓉正在跟勒諾彙報材料,那一個姿勢貼的叫水平,半分不多,半分不少,任蓉的秀髮末端剛好挨在勒諾肩上。人家又沒捱到他的身體,所以勒諾也沒好意思杯弓蛇影地道:“任蓉,你站遠點。”
任蓉見張含青走進來免不了擡起頭,眼神帶了點挑釁的味道。
可惜張含青好像壓根沒打算陪她唱這齣戲,她居然望了任蓉一會,才道:“王小姐好。”
任蓉氣得有點七竅生煙,張含青指鹿爲馬地把她當成王青,簡直是對她最大的蔑視。
勒諾心底有點好笑,不過臉上可是半分表情不露,經過任蓉的指正,張含青很誠懇地對任蓉表示歉意,然後晃晃悠悠蹭到門邊,打算開門進去睡覺。
勒諾剛想提示她小心門,任蓉也覺得她這“遊魂”當?shù)糜悬c離譜,因爲張小姐腦門直接跟她自己拉開的門KISS了一下,張含青捂著被撞痛的額頭還振振有詞地道:“這門怎麼安的?”
任蓉簡直有點心花怒放,勒諾只是皺起了眉頭,冷眼瞧著,他看出事情有點不對勁,所以他對任蓉吩咐道:“下午的會議取消吧。”在任蓉驚訝的目光中,勒諾拉開門進去,午後炙熱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變得稍顯柔和,張含青坐在椅子上一邊啃蘋果,一邊看畫報,蘋果啃得很慢,因爲她一天要嚴格地限制自己水分的攝入,而攤在膝蓋上的畫報則是倒著放的,難得她還能看得津津有味。
勒諾只覺得心口窒息般的疼痛,嘴角緊緊地抿在一起,眼神卻如冰一般的寒冷,這個女人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肯跟他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