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姐姐,我……”林青青也有些不好意思,雙手還停的揪著絲巾,微微低著頭。
“好啦,本宮不過是隨便一說,倒值得你想上這麼久?!?
季憫秋拉著林青青,兩人齊齊落座。
“青青妹妹這麼晚前來,不會僅僅只是來祝賀我成爲(wèi)貴妃的吧。”季憫秋看出林青青的臉色自從她進(jìn)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對過,不由得開門見山的問著。
林青青臉上一窒,表情之中更是帶著一抹難言之色。
“季姐姐,妹妹此來,的確不僅僅只是爲(wèi)了祝賀你的。其實……”林青青一向喜歡直言直語慣了,眼下這樣扭扭捏捏的,倒是有些不太適應(yīng)。
季憫秋遞給林青青一杯茶水:“別想太多了,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本宮說,咱們之間的感情,何需如此?!?
林青青這才拉著季憫秋,讓她將所有的宮女都摒退了之後,纔開始說起來。
“盛貴妃死了,這對於咱們而言,本來是一件好事,但是,自從那天在這裡親眼目睹她當(dāng)著咱們的面喝下那杯毒酒之後,我這心裡就一直沒有好過。”
林青青平緩了語氣,緩緩說來。
“你別害怕,眼下,這後宮之中,看著,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暫時是風(fēng)平浪靜了。只要咱們不去主動惹那些事情,相信陛下也不會無緣無故再對咱們出手,相對而言,這裡目前還是安全的?!?
季憫秋現(xiàn)在想開了。
“當(dāng)時的時候,我也是沒有想到,皇帝陛下居然這麼心狠,前一刻還可以擁在懷裡,睡在枕邊的女人,這說殺也就殺了。”
季憫秋當(dāng)時特別的想不開。
“想到後來,便想開了,這大抵就是所謂的郎心似鐵吧,沒心沒肺至此,這個世間,也就只有皇帝如此了?!?
季憫秋眼帶嘲諷,聲音遲緩。
“季姐姐,你還能堅持下去嗎,可是……可是,我已經(jīng)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救季姐姐助我,我想要跟董姐姐那般,出了這似是牢籠一般的苦海,去感受那天高地闊。”
林青青語帶憧憬。
季憫秋嘆一口氣,其實你還沒有說的時候,我便已經(jīng)在想著這個問題了。
“一早我就知道這個後宮是鎖不住你的,你想要飛出去,也是無可厚非。只是,此事,卻也不是那般輕易的,容我們再好好的計劃一番,可好?”
林青青卻是十分的著急,拉著季憫秋的手不放。
“季姐姐,我……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要走,如果你這裡暫時沒有想到穩(wěn)妥的辦法,我便給鄘親王去信一封,我要立馬就離開這裡。”
林青青很是固執(zhí)。
季憫秋有些無奈:“青青妹妹,你莫要衝動,現(xiàn)在陛下雖然已經(jīng)大權(quán)在握,但是,他根本就沒有放鬆對這後宮的掌控,他多疑,此時,咱們不適合做出別的事情再去招他的眼睛?!?
林青青卻是甩了甩衣袖,低下了頭。
“青青妹妹,今日之事,你暫且放下,我很快就替你安排?!绷智嗲嗟椭^,季憫秋看不出來,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便力爭安撫著她的情緒。
林青青低聲答應(yīng)一句就離開了。
季憫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莫名的再次嘆了一口氣。
林青青走了之後,卻並沒有將季憫秋給好怕忠告放在心上,而是直接一回了宮,就立馬修書一封,讓人帶出了後宮。
只是,季憫秋纔是最爲(wèi)了解順承帝的那個人,她所說的沒有一點錯。
林青青的書信,很快就出了後宮,卻在即將要離開皇城的時候,被順承帝所派的大內(nèi)侍衛(wèi)給截住了路。
書信原封不動的被拎到了順承帝那裡。
“陛下,這是出自畫屏軒的?!贝髢?nèi)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臉的嚴(yán)肅。
順承帝瞇著眼睛:“念?!卞X公公不明所以,拿起來就照著唸了。
“吾入宮時日久矣,甚爲(wèi)厭煩,惟盼汝往來接之……”
只是,念著念著,卻漸漸的沒有了任何的聲音。
“呈上來,朕親自看。”順承帝只聽了前面一點,就已經(jīng)恨恨的拍了拍書案。
乍聽,還只是生氣,再看之下,不由得驚了一大跳。
“這林氏可真是膽大包天。”順承帝將信往桌子上面一拍,便立即大聲的怒吼起來。
看到順承帝的怒火冒上了天,嚇得錢公公等人連忙跪倒在地,一個兩個的都趴著,連頭也不敢擡起。
“真是氣煞朕也?!表槼械鄞舐暫鸾兄?。
“陛下,陛下息怒啊?!?
“朕……”順承帝說著說著的時候,突然沒有了聲音。
“此事暫且壓下,待朕細(xì)細(xì)查過之後再做打算?!?
衆(zhòng)人齊齊應(yīng)諾,剛想著要退下,就聽得順承帝大聲的怒喝:“現(xiàn)在在這裡的所有人,任何一個都不許離開這裡?!表槼械郗h(huán)視一週,霸氣十足。
錢公公身上一抖,連忙低下了頭,逐漸將剛剛壓上心頭的想法按了下去。
順承帝警告了衆(zhòng)人之後,就轉(zhuǎn)身朝著某個地方擡了擡手,然後御書房的門就被關(guān)上了,錢公公有些心虛的打量著四周,安靜的可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順承帝似乎有大動作似的。
事實上,居於內(nèi)室的順承帝早就已經(jīng)派了人出去,進(jìn)行他所要求的調(diào)查。
暗夜裡,只留下了暗衛(wèi)首領(lǐng)。
而季憫秋卻絲毫都不知情,她只是在整理著朝堂之上大臣們的基本信息。
“主子,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後宮裡最爲(wèi)尊貴的貴妃娘娘了,爲(wèi)什麼還要去關(guān)注這些東西呢?”心若撅著小嘴,在那裡翻看著。
“都是些新晉大臣的資料,看著可真無聊。”季憫秋卻是笑笑,搖搖頭。
“陛下心性難定,今天可以寵著,供著你,明天照樣也可以摔下你。所以,咱們不能想著要讓陛下成爲(wèi)我們的最大的依靠,而是要隨時讓自己變得厲害起來。”季憫秋說著說著,躺在了貴妃榻上。
“這年頭啊,就是靠山山要倒,靠水水要流,靠人人要跑,最能靠得住的永遠(yuǎn)是自己?!边@是季憫秋的切身體會。
心若自然不會懂,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季憫秋闔上了雙眼,也不再多說。
幾天過後,順承帝那邊就已經(jīng)得了消息。
看著手上那些消息紙片,順承帝大爲(wèi)光火。
“此事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卻是讓朕如此吃驚?!?
“陛下,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置?!卑敌l(wèi)也被順承帝的怒氣所震,聲音放得很低。
“事關(guān)重大,不得聲張,待朕有了一個最爲(wèi)穩(wěn)妥的方式之後再做打算。”
順承帝幾下就將那些紙片全都撕了一個粉碎。
看站似是雪花片一般的紙片到處飛舞著,落在明黃色的珠穗之上,一點一點的侵襲了順承帝的心。
推開棱窗,外面一片黑暗,第一次,順承帝有了一種內(nèi)心很荒蕪的錯覺。
難道這九五之尊的位置真的是坐得越久就越是孤獨嗎?
正想著事情的時候,突然有人推門而入。
“陛下……”聲音溫柔,聲線細(xì)長。
“怎麼會是你?”順承帝有些驚訝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妃嬪。
他如果沒有記錯的放這是余文君,歌聲很好聽。
“陛下,夜間寂寞,不如讓嬪妾來陪伴於你?!庇辔木ぴ陧槼械鄣纳磉?,很是溫順。
順承帝的心被余文君那一把子的好聽的聲音給填滿了,不由得摸著她的手,將其攬入了懷中,此時的順承帝大概被剛剛那些消息給打擊到了,也不想再追究,余文君到底從何而來了。
只是順勢,攬著聽話溫順的余文君往一旁的龍榻而去。
余文君的眼角掃過那些雪花片一般的碎紙條,雙眸裡閃過一抹陰鷙,快得連她自己都不曾感知到。
一雙嫩白的柔荑在袖子裡面抓了抓,趁著順承帝不知道的時候,一下子就抹到了嘴脣上面。
等到了寢宮之中,只留下了幾盞燈燭的時候,余文君主動寬衣解帶,然後整個人縮到了順承帝的懷裡,臉上一仰,一笑,就捱到了順承帝的嘴巴上面。
一陣錦被的窸窸窣窣,龍榻很快就震動了起來。
半夜的時候,季憫秋已經(jīng)歇下了,卻聽得外面響起了,一陣陣尖利的聲音。
“陛下駕崩了……”
季憫秋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
看著圍在自己牀前的那些宮人,婢女,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是怎麼回事?”
季憫秋聲音裡帶著未睡醒的沙啞。
“回主子的話,陛下沒了。”心若心直口快。
季憫秋一怔,小嘴微微張著,半晌都不敢相信。
“臭丫頭,那可是皇上,就算是揹著他也不能這樣說,分分鐘治你一個欺君之罪,誅你九族。”
“主子,奴婢膽子小,你不用這樣嚇奴婢,但是奴婢的確聽到了乾清殿那邊傳來的消息。陛下駕崩了?!?
季憫秋終於清醒,立即翻身起牀。
“意兒,立馬召鄘親王進(jìn)宮,將事情據(jù)實以告之。”
“是,主子。”意兒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直接用了輕功,從窗子外面飛了出去,直看得心若一陣崇拜臉。
季憫秋又點了好些人,就連趙華城之前留在後宮之中的那些暗棋都給挪動了起來,一一吩咐下去,竟是有一種將整個後宮都控制在手的感覺。
完事之後,季憫秋這纔不緊不慢的著了正一品的貴妃大妝,一切的派頭都弄上了之後,這才起身來到乾清殿中。
順承帝已經(jīng)被人安排著收拾妥當(dāng)了。
此時他一身龍袍加身,躺在龍榻之上。
而文太后則是坐在一旁大聲的哭泣著。
“陛下……”
“太后娘娘……”季憫秋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來,捱到了文太后的身邊。
“貴妃,貴妃,你給哀家查,你給哀家好好查,到底是誰,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居然了行刺陛下?!?
季憫秋此時正是一臉的懵懂,就算她是看到了順承帝合衣躺在了龍榻,她也仍然不敢相信,順承帝就這樣死了,那樣一個精明多疑的皇帝,怎麼可能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就
死了了?
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嘛。
“臣妾遵命?!辈还芗緫懬铿F(xiàn)在是怎麼樣想的,但是,對於文太后的話,她只能表示認(rèn)同,且要恭敬有加。
季憫秋趁著文太后繼續(xù)傷心的時候,看了一眼錢公公。
知道他是一直都伺候在順承帝的身旁的,想必對於他的事情,應(yīng)該還是知道幾分的
錢公公幾不可見的點著頭。
季憫秋這才放下了心來。
假意託詞去查探,實際上去問了錢公公。
這才得知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陛下便是被餘美人嘴上塗抹的毒藥給毒死的?!卞X公公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季憫秋不解。
“餘美人怎麼會恰好知道的?”
錢公公低下了頭。
季憫秋皺眉:“是你讓她來的?”
“當(dāng)時陛下知道了林修儀之事,大爲(wèi)震怒,不準(zhǔn)奴才等人出門泄漏消息,奴才想著,這一次恐怕主子會遇到大麻煩,這才……”錢公公低下了聲音。
季憫秋揚(yáng)眉,很明顯,這是讓錢公公繼續(xù)說。
“我只是想讓餘美人去告訴主子,沒想到……她居然犧牲了自己,也把陛下給……”
錢公公實在是有些說不下去了。
“真是傻氣?!奔緫懬飺u搖頭,其實,就算順承帝查出了什麼,她也未必就害怕他。
要知道趙華城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將整個京城的軍隊全部都握在了手中,硬碰硬,還指不定誰怕誰了。
至於季憫秋到底從哪裡來的自信,相信趙華城會在順承帝和她之間選擇的她,那就只用她自己知道了
“主子,陛下已去,眼下,這後宮之中,還有那朝堂之上,需得快速穩(wěn)定纔是,否則,不說別的家族,便光是太后娘娘的外家文家,就不好相與。”錢公公將情況也看得十分的明白。
趁機(jī)勸著季憫秋。
季憫秋點頭:“這些事情,本宮也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
很早以前,季憫秋就已經(jīng)放下了對自己身份的無奈,想得很長遠(yuǎn)。
特別是誕下了皇子之後,她的路途,早就已經(jīng)穩(wěn)定了。那就是奪嫡。
如今擋在皇子面前的最大的一個障礙順承帝自己都沒有了,那她也就沒有什麼可過多的擔(dān)心了。
只是這個時候的季憫秋卻無法自抑的想要見到趙華城,她再堅強(qiáng),也終究是一個女人,需要一個男人來爲(wèi)她撐起這片已經(jīng)逐漸混亂了的江山。
順承帝駕崩的消息已經(jīng)無可挽回的傳揚(yáng)了出去,很快,整個朝堂之上的大臣們都知道了。
一時之間,各個宮室,官邸之間,人來人往,各有算盤。
趙華城控制著京都的一切,默默的守護(hù)著他心愛之人的安危。
在他接到季憫秋髮來的見面的消息之的,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到了皇宮。
季憫秋在見到趙華城之後,先是直接撲倒在他的懷裡大哭了一場。
直讓趙華城無比的心疼。
一個勁的安慰著她。
“你放心,大潁皇朝再亂,也有本王,我不會讓你和孩子受苦的?!?
季憫秋用力的點著頭,她當(dāng)然是相信趙華城的,他可是大潁皇朝的戰(zhàn)神,有他在,自然可以爲(wèi)她頂起一片天。
彼時,皇宮之中,皇宮之外,早就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批的人,正在秘密謀劃著想要來分大潁皇朝一杯羹。
他們也想要過一過當(dāng)皇帝的癮。
皇宮裡的風(fēng)吹得愈發(fā)的大了,眼看著,又一個冬季要來臨了。
季憫秋最終給出了文太后一個十分合乎情理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順承帝在很久以前,曾經(jīng)誤殺過余文君的親生父母,自此余文君被送進(jìn)宮中,伺機(jī)報復(fù),家仇不共戴天,所以,她纔會用自己的生命來結(jié)束了這一切。
文太后的過之後,沒有疑問,但是,下達(dá)了命令:“把她的屍體拖出去,鞭屍三日,再丟到亂葬崗去喂狗?!?
季憫秋愛憐的想著余文君那樣的犧牲了好。
其實自己只是幫過她幾次,也並沒有做過什麼,竟讓她如此這般的就爲(wèi)了她而捨棄了她自己。
只是,此時,面臨太后娘娘的要求,季憫秋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只是,答應(yīng)歸答應(yīng),做歸做。
順承十八年,有史記載。
順承帝薨,朝政亂象叢生,幸而聖賢太后當(dāng)機(jī)立斷,聯(lián)合鄘親王共同對敵,終得保住了大潁皇朝的根基,自此,聖賢太后強(qiáng)勢出擊,將一應(yīng)反動勢力,一一革除,扶持其親子五皇子登基爲(wèi)帝。
經(jīng)十年,五皇子在攝政王趙華城和聖賢太后的扶持之下,長大,親政。
而聖賢太后則因醉心於朝政,積勞成疾,於一年的冬季薨逝。
大潁皇朝,舉國上下,皆悲痛不已,尤以太后之妹林夫人和董夫人等人哭得肝腸寸斷。
年輕的朝元帝親自扶持著聖賢太后的靈柩前往帝陵,讓其與順承帝合葬,因朝堂政務(wù)繁重,朝元帝最終沒能陪到聖賢太后最後,無奈交由攝政王來處理。
冬去春來,百花盛開。
大潁東南角的一處大峽谷之中,有一神仙之地,繁花似錦,綠草幽幽。
“七七,這是送你的花環(huán)。”一男子長身玉立,手上舉著一個用野花編織而成的花環(huán)。
一旁的女子身姿窈窕,看著男子,不由得嘟嘴嬌嗔:“人家都一把年紀(jì)了,還怎麼戴花兒啊。”
男子笑語盈盈:“再老也永遠(yuǎn)是我最心愛的七七,況且,你才二十七,比我年輕了整整六歲,我未曾言老,你又爲(wèi)何這麼說?!?
女子未再拒絕任由男子將花環(huán)套在了她的頭上。
兩人白衣飄飄,相依相偎,相視而笑。
“季妹妹,王爺,可以過來用膳了。”宅子那邊一個青衣女子突然朝著這邊喊著。
季憫秋無奈的笑笑:“董姐姐,你們先用。”
董琉姝也回一笑,進(jìn)了宅子。
“是不是過段時間就又到了要回宮去看乾兒了?!壁w華城像是突然想起。
“暫時怕是不能了。”季憫秋撫著自己的小腹,嬌羞低頭。
趙華城一下子就震驚了,雙手輕輕的撫弄著季憫秋的小腹,很是愛憐。
“乾兒的出生我沒有辦法全程護(hù)著,這個孩子我一定加倍愛護(hù)他。”
季憫秋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你可不能太寵他了,無法無天的,可不好管。”
趙華城爽朗大笑:“七七何必?zé)n,一切有我了?!?
笑聲傳出很遠(yuǎn)很遠(yuǎn),跨越了時光,彌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