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一個很長的夢中醒來。
“啊,神跡!”“終于醒了嗎,言大人!”“噓——都小聲一點,祭司大人剛剛醒來,不要驚擾到他。”
他最先聽到的就是這些話,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就看到了光。光從四面八方而來,找不到一個具體的源頭,白,而且亮,但好在柔和,并不刺眼。他試著向旁邊看,立刻感覺到脖子就像是石膏做的一樣,僵硬極了。
“言大人…您是要坐起來嗎?”
他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嘴還張不開,而點頭這樣復雜的動作就更不可能完成,所以只能用眼神暗示身邊的人。
現在他看清了,身邊有很多人。
不同的年齡,樣貌…相同的只是他們身上的白衣,應該是祭司吧,大概。這是哪里呢?好像沒有來過…自己怎么會在這里,之前又發生了什么,好奇怪,記不清了……
兩個靠得最近的人把他扶了起來,另外一個年輕人捧來了水。他看到那年輕人在喂自己水喝的時候手一直在抖,不是由于緊張,而是激動,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其他的人也差不多。
水很清涼,更重要的是,里面似乎融進了某種力量。他發覺那清涼正在進入自己的身體,僵硬的血管和肢體因此而變得輕松。
好像能動了,他這樣想,于是抬了抬右手,結果很容易地就抬了起來。
眾人又是一陣歡呼。
“請問,你們是?”心里這樣想著,嘴里就問了出來,他才知道自己語言的能力也恢復了。
“我們是神的仆人。”其中的年長者代所有人回答,“言大人,神已經等了您很久,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就請前往神界吧。”
他點了點頭,算作禮貌的回應,但其實還是茫然的。他記得“言”這個名字,也記得自己是一名祭司,但是更多的,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總覺得還是在夢里一樣。
眾人保持著恭敬的姿勢,默默從他的身邊退開。一張低矮的茶桌被推到言的面前,上面放著一個瓷壺,還有一個瓷杯,都是白色,沒有其他的裝飾。
身著白色祭服的年長者,提起壺把,緩緩地,向杯中注水。
周圍再一次靜了下來。
杯中,清水如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一杯水上,像是在期待著什么特殊事件的發生。言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長者的目光已經移到了他的臉上,于是眾人又一起看向言。
“通道已經打開,言大人,請吧。”
純凈的白色瓷杯,原本應該一眼就能夠看到底,可是從言這個角度看去,杯里竟像是有極盛的光在上下浮動,乍一看很容易想到,杯底藏著一塊不斷溢出光澤的白色水晶,可是細看去又不像。
言微微向前探身。
看清了,然而看清之后卻更加難以置信。
瓷杯無底。淺淺的一杯水下,藏著一個海。海水清澈而透明,有光在其中涌動,仿佛在海洋的深處,有一輪散發著清光的月亮。
言的腦海里,出現了似曾相識的場景,他還記得那時,是自己在杯中斟滿了水,然后引導著身旁的孩子們,把手指伸入水中……
現在,輪到他自己這樣做了。
言用左手,撩起右臂上的白色袍袖,并將右手的食指,探入了杯子里。
小小的水面開始動蕩,有一股力從水底傳出,瞬間將言的手臂拉入其中,而下一秒,言整個人都被拽進了水里。杯不曾變大,人似乎也不曾變小,水面的平靜只在最初的一刻被打破,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
在白色的光芒里,慢慢行走。
這里是海,又不是海。在無限闊大的空間里,人渺小得如同海中的魚,身上的白衣印上了柔和的、光的波痕,身體變得輕盈,每走一步都像是被水托著…唯一與海不同的地方就是,沒有水。
言走的地方,是一條長長的白色走廊,頭上沒有封頂,兩側不設圍墻,只有兩行毫無裝飾的白色石柱,和每隔幾個石柱,作為座椅出現的簡陋石墩,標示著它還算是一條走廊。走廊的盡頭隱沒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就像一條優雅的白色長蛇。
他發現有人在前面等著自己。
安安靜靜地,坐在兩個石柱之間的座椅上,白色的長衣遮住了石頭粗拙的輪廓,露出了穿著白色布鞋的腳。他在看書,書就放在他的膝上,因此他的頭是低下來的,柔順的淺金色長發,一直垂到他的膝邊,遮住了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