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孃何故動了這樣大的火氣,當真是半點餘地也不給三哥他留嗎?”
由於明樂的這一聲來的太過突兀,包括蕭氏在內的所有人都俱是一愣,下意識的擡頭朝院子門口的方向看去。
明樂一席深紫色的簡便衣裙,脣角攜一絲明朗的笑容款款而來,身後跟著同樣容色傾城卻仿若空谷幽蘭般安靜平和的美貌侍婢長平。
這主僕兩人的樣貌都生的耀眼,又偏偏一個明豔不可方物、一個超凡脫俗不染塵埃,站在一起,當真是給人極大的視覺的享受。
“易明樂?”蕭氏眼神陰測測的看著她走近,不可思議的呢喃一句,然後纔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聲音不由的拔高道,“你怎麼回來了?”
“太后的恩典,聽聞祖母回府,就命本宮回來暫住幾日,承歡膝下,儘儘孝道。”明樂道,往院子當中一站,笑容明豔。
被她這刻意一提,其他人才想起來她如今的身份,忙不迭跪下行禮:“見過義陽公主!”
明樂卻不理會,只就目光似是不經意的掃了眼蕭氏僵硬的雙腿,微笑道,“許久不見,嬸孃別來無恙!”
雙腿廢了,這對蕭氏來說所造成的打擊可以說是致命的。
被明樂這麼有意的一瞧,蕭氏就侷促的擡手撫上膝頭,把不能能用雙手把這個腿部遮掩起來,躲過她明顯意圖不純的審視。
避無可避之下,蕭氏就是心裡一惱,冷冷的擡頭迎上明樂視線道,“託你的福,我還能大難不死,現在好著呢!”
說著她就避開明樂的視線,越過她去再度看向相擁坐在地上的李氏母女道,“你既然回來看望老夫人的就去寒梅館坐著吧,這裡我要處理些家務事,不方便留你在這裡。”
“我到底也是易家的人,有什麼事是我不方便在場的?”明樂不以爲然的笑了下,轉而對長平使了個眼色。
長平的神情倨傲,對旁邊圍觀的婆子命令道,“你們去給公主殿下搬張椅子來!”
若說蕭氏對李氏是恨之入骨,那麼她對明樂,絕對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她此時對李氏不擇手段卻要極力在明樂面前壓著脾氣,說白了,就是因爲明樂這個非比尋常的身份——
即使再恨再惱,皇室,也是她惹不起的。
連蕭氏都抱著這樣的心情,下人們更是不敢怠慢,兩個婆子急忙垂首稱是,很快就轉身出去搬了把椅子進來,謹小慎微的陪著笑臉道,“西院這地方簡陋,也沒什麼像樣的傢俱,殿下,請你多擔待!”
明樂不置可否的斜睨一眼,長平卻是皺眉,擡手又是一指旁邊第一個侍婢道,“夜裡天涼,去找個厚實點的軟墊過來,再叫人去菊華苑找芷玉,取公主那件翠色的披風來。”
這九小姐,明顯就是來攪局的吧?
兩個侍婢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眼蕭氏的臉色,見到蕭氏滿臉鐵青顯然也是極力的隱忍。
但蕭氏沒有出言制止,兩人也便順從的去了。
因爲易明峰剛一回來就和蕭氏仔細的叮囑過,說明樂今非昔比,叫她切莫要正面和這個丫頭對上。
蕭氏強壓著脾氣忍了一會兒,但她憋了這麼多天,火氣明顯有些壓不住,所以不等去取披風的侍婢回來就忍不住的沉著臉道,“你要看熱鬧就站到一邊去,我現在要處置這個賤人,你不會多管閒事要攔著吧?”
明樂撇撇嘴,蕭氏已經做好了她要敢攔就和她翻臉的準備。
不想明樂卻是莞爾一笑,道:“我爲什麼要攔著?她那般居心叵測挑撥了我和嬸孃你之間的關係,雖然陰錯陽差,被二叔誤會並且受苦的是嬸孃你,我也是驚險的很,險些就要被她害了去。我就算是再沒脾氣,嬸孃覺得我該對她以德報怨嗎?”
蕭氏愣了愣,這才猛然記起——
易明樂這丫頭也最是個睚眥必報的!
方纔她驟然出現,蕭氏還只當她是來攪局的,這會兒心裡卻是狐疑,難不成是自己想岔了?這丫頭實則是回來幸災樂禍瞧熱鬧的?
這邊蕭氏略一晃神,明樂已經轉身過去,彎身拉起了易明菲,然後蹲下去給她彈了彈裙子道,“七姐你的裙子髒了,怎麼這樣不小心呢!”
她會出現,易明菲心裡就有了希望,是以也就死咬著下脣由她擺佈。
蕭氏看兩人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就覺得心裡添堵,視線往旁邊一移,就對護衛們厲聲喝道,“繼續給我打!”
“是,夫人!”護衛們應聲,輪了板子繼而又往李氏身上招呼。
“母親!”易明菲泫然欲泣,下意識的就要撲過去,卻被明樂一把拉住。
“七姐姐,三嬸做錯了事,這些懲罰是她應當領受的,你若真的心疼她,就還是不要忤逆嬸孃的好。”明樂道,容色如常,脣邊一如既往帶著淡淡的笑容。
易明菲心急如焚,咬著嘴脣期期艾艾的看著她。
明樂這話雖然隱晦,但已經相當於給了她相當明顯的暗示——
她不要李氏的命。
可是哪怕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自己作爲女兒在旁邊看著,易明菲也是感同身受心焦不已。
李氏淌血的眼睛,再度在地上左右翻滾躲避著那些劈頭蓋臉的板子——
她比易明菲更瞭解明樂的性情,所以雖然怕疼怕死,但是因爲沒有希望,所以從一開始就死咬著牙關沒有開口求她。
護衛們又是七八個板子下去,婢女就取了軟墊送過來。
長平把椅子墊好,明樂整理好裙子從容坐下,和蕭氏一起表情愜意的欣賞院子裡的鬼哭狼嚎。
旁邊計數的婆子數到三十的時候的,李氏已經癱軟在地,臉閃躲的力氣都沒了,只就爛泥一樣趴伏在那裡,扯著嗓子哀嚎痛哭。
易明菲眼圈一紅,再也看不下去,甩開扶著她的聽蓉的手撲過去推開一個護衛手裡沾了血水的板子悽聲道:“夠了!別打了!”
說著她就滿臉淚痕的轉向蕭氏道:“二伯母,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以消氣了吧?再打下去,我母親會死的!”
李氏伏在地上,滿身狼藉,明顯出的氣比進的氣多。
“人贓並獲,就算我現在家法處置了這個賤人也是合情合理。”蕭氏冷冷說道,看著猶不解恨,目光拙劣而癲狂,閃動著濃厚的恨意死死瞪著趴伏在地上的李氏。
“你——”易明菲眼中淚光閃爍,心一橫,突然扭頭對聽蓉吩咐道,“聽蓉你去,請祖母過來!”
二房的人都是一條心,現在這個家裡,唯有老夫人才是能夠壓制住蕭氏的人。
“是,小姐!”聽蓉看著奄奄一息的李氏也是心裡發寒,白著臉應了一聲就要轉身。
“不許去!”蕭氏厲喝一聲,諷刺的冷冷笑道,“七丫頭,我原還以爲你是個懂事兒識大體的,沒行到竟然也是個狠心的。你祖母現在還在病中,太醫叮囑了多少次要讓她好生靜養,你這個時候要叫人去吵她,不是存心不良嗎?”
蕭氏此刻報復的念頭已經接近瘋狂,這就要一竿子翻船,直接把易明菲也賠進去,畢竟——
斬草需要除根!
易明菲口拙,再加上自己母親的性命就捏在蕭氏手裡,所以雖然明知道她這是欲加之罪,也就只能死咬著牙關不吭聲。
“來人,把這個丫頭給我拉開,接著再打!”蕭氏鄙夷的冷冷一笑,道。
幾個婆子得令,立刻蜂擁而上去拖拽易明菲。
“不,不要!”易明菲竭力反抗,卻怎麼也拗不過她們,掙扎的相當難看。
明樂微微蹙眉,像是不忍的扭頭朝蕭氏看去道,“嬸孃,三嬸兒有錯是她一干人的事,你如此這般爲難七姐姐又是何故?”
“既然你知道我是故意爲難就最好不要插手!”蕭氏也不怕她,乾脆直言不諱的警告。
李氏害的她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胸口被這口怨氣頂著,蕭氏恨不能將她整個兒撕碎了喂狗,更何況易明菲還是不知好歹自己送上門的。
明樂靠在椅背上閒閒的坐著,當著就跟局外人一樣完全不插手。
易明菲哭喊的聲音都啞了,最後在掙扎中失了力氣,被人強行拉到一旁。
護衛們提著板子再度朝李氏圍攏過去。
李氏瑟縮了一下,絕望之下,終於忍不住擡頭哀哀的朝明樂看去。
明樂與她的目光略略一撞,卻是笑了,悠然說道,“其實三嬸你也不用覺得委屈或者不值,現在到了這般境地,就算僥倖逃過一死,也只有活受罪的份,倒不如現在死了乾淨。回頭到了地底下,明日聽到三哥被皇上斥責或是罷免了這次的差事,也就算死得其所了!”
明樂說完,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突然沉吟一聲對蕭氏道:“照這樣下去,她應該再撐不過十個板子了吧?”
蕭氏留意著之前的那句話,這才恍然記起,她方纔剛進院子時候確乎也提到了易明峰。
蕭氏心中狐疑,不悅的擰眉斥道:“你又在這裡危言聳聽胡說八道什麼?不過是處置了一個罪有應得的賤人,難道皇上還要過問我武安侯府的家務事不成。你想替這個賤人解圍?想都別想。”
“我一開始就說過,與她沒什麼情分,何必要爲她費心?”明樂同樣冷笑一聲,頓了一頓纔不徐不緩的繼續說道:“聽聞杜太醫已經因爲此事被京兆府收押入獄了,既然已經在官府立案——三哥哥剛立了功,正是樹大招風的時候,想必呈報此事的奏摺現在就已經落在了皇上的御案上了吧?嬸孃你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本來無可厚非,但如果明日早朝陛下爲表體恤之情跟三哥哥所要兇手查辦,嬸孃準備如何交代?說是暴病猝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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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某嵐應該已經奔馳在火車上睡的昏天黑地了,逐只虎摸,你們要乖乖等我回來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