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很好奇,你現在是以一種怎樣的心境在面對他!”秦嘯的心情突然好起來,甚至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審視的看著明樂道,“冰釋前嫌還是逢場作戲?”
不管是不是宋灝願意的,易氏父子的死和他牽連廣泛。
按理說他和明樂之間存著這樣的一重關係在,根本就是不可逾越。
可現在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也未免太叫人新奇了。
“沒想到秦指揮使的好奇心還不小。”明樂不悅的冷冷說道,“別人的私事還不勞您費心了,今日之事我已經來過,並且和你說的一清二楚,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明樂已然是耐性耗盡,說完轉身就朝對面的巷子走去。
這一次秦嘯沒有再行阻攔,只是站在願意饒有興致看著她的背影,良久之後,又仰頭灌了口酒。
明樂走回巷子裡的時候,柳揚已經回來,正在那裡等他。
“把七姐姐送回去了?”見到只有她一個人,明樂就問。
“是!”柳揚回道,“屬下把她放在了那邊的巷子裡,引了她的貼身丫鬟過去,這會兒已經被帶回府了。”
這樣很好,橫豎易明菲沒有看到襲擊她的人是誰,回頭等她轉醒,聽聞事情的經過,大約也只會以爲是秦嘯的作爲,叫人帶了她回去,也就不必自己攙和進去了。
“嗯!”明樂點頭,“今天的事還要謝謝你,這裡已經沒事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當時因爲不知道易明菲要去見的到底是誰,爲了以防萬一,她的影衛都在暗中跟隨,所以回武安侯府的路上並不需要柳揚隨行保護。
明樂說著就對他露出一個禮貌而生疏的笑容,轉身要往巷子外頭走。
柳揚雖然受宋灝的指派,隨時隨地都會聽命於她,但她看的出來,這人對她也只是表面上的順從而已,所以她在柳揚面前也從不隨便。
“九小姐留步!”柳揚卻未依言退去,反而快走兩步攔在她面前,垂首道:“請九小姐移步,我家主子有要事須得見您一面。”
“現在?”宋灝會找她大概也是爲了易明峰出使南疆的事,可是定在眼下這個時辰,明樂還是多少有些詫異。
“是!”柳揚道,與往常一樣的面無表情,“主子說在雲雀樓的老地方等您。”
雲雀樓?就是那次她去聽彭修牆角時候偶然遇到宋灝的地方麼?
明樂心中微微閃過一絲狐疑的情緒卻未多問,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兩人以前以後出了巷子,明樂給影衛打了暗號示意他們先撤,然後和柳揚二人策馬往雲雀樓的方向行去。
夜深人靜,馬蹄聲聲,清脆悅耳。
路上沒了行人,街道都比白日裡顯得寬敞很多,反而更襯得這夜色清幽,空氣雖然隱隱透著些寒意,呼吸之間卻是格外的暢快淋漓。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穿行而過,約莫走了兩柱香的時間纔到了雲雀樓前。
明樂駐足門前,控馬仰頭往記憶中那個窗口的方向看去,拿馬鞭的鞭尾對柳揚一指道:“是在那裡?”
彼時已經接近五更天,夜色通透而冰涼,整座雲雀樓都籠罩在一片寂冷的空氣中。
柳揚沒有馬上回話,眼底神色卻在一瞬間轉爲凝重。
明樂敏銳的察覺到他周身的氣場一變,一顆心立刻就提了起來,打馬湊過去道,“怎麼?有問題?”
柳揚抿抿脣,還是沒說話,目光沉毅似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
明樂下意識的又扭頭看了眼樓上黑洞洞的窗口——
那裡明顯就是沒人的!
宋灝不在這裡?可是他約了自己在這裡見面?那麼——
他又是去了哪裡?
難道——
再看一眼柳揚臉上極度異常的表情,明樂腦中突然一空,猛然間意識到什麼。
“他去幹什麼了?”心神一斂,明樂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大聲質問。
即使柳揚素來沉穩冷靜,此時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
“主子他可能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小姐先行回府去吧!”柳揚臉色鐵青的猶豫了一下,卻未回答明樂的話,反而疾速調轉馬頭就往城西方向疾馳而去。
明樂心知有事,卻未聽他的安排,立刻打馬跟上。
兩人策馬,一前一後在主街道上狂奔,夜色如墨,將各自的影子盡數吞沒在黑暗中。
明樂的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弦,雖然柳揚沒說,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宋灝此行一定是去做了一件兇險無比的事情,並且——
沒有按照他計劃中預期的時間回來。
兩個人一路轉過主街區,正要駛入盛京中心地帶的民宅區域,對面的玄武大街上突然躥出一條火龍,火光沖天飛快的往這邊聚攏過來。
柳揚急忙收住馬繮,回頭和明樂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兩人就不約而同的調轉馬頭,棄了那條近路,閃進了旁邊的民巷裡暫避。
“快快快!那邊!那邊!都跟上個!”火龍蔓延的很快,一隊足有千人的御林軍隊伍高舉著火把從街道上穿行而過,氣勢洶洶風捲殘雲一般,很快沒入前面的街巷裡。
“他們去的那個方向,是衝著殷王府嗎?”明樂從牆壁的暗影裡打馬出來,目光中充斥著幾分厲色,逼視柳揚的視線。
柳揚眉頭皺的死緊,又再猶豫了一下,像是仔細的斟酌了一遍才一咬牙道:“他們去了也只會撲空,這個時候,主子一定不會回府的。”
說完,仍是打馬繼續穿宅過巷往城西方向繼續前行。
他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更叫明樂心裡著急,原想拉住他問一個明白,但見他額上滾落的冷汗,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地,後頭堵塞的什麼話也沒能問出口,只就能勉強打起精神跟著他繼續往前尋去。
爲了避開主街道那邊隨時可能出現的御林軍,兩人就一直找僻靜的小巷子從中穿行。
這一代的民居很多,巷子錯綜複雜,兩人默不吭聲的迎著初冬凜冽夜風前行,卻是各自汗溼夾背,裡衣都被汗水浸透緊緊的粘在皮膚上。
明樂從來沒有覺得哪一晚的夜色會這般漫長,也從未曾覺得,有哪裡的街道可以橫豎穿插的如此繁複。
雖然竭力的壓抑住不安的心跳聲,她的耐性也依舊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劇流逝,直至最後忍無可忍的打馬追上去,一把拽住柳揚的胳膊將他攔下。
“柳揚!”明樂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的怒氣,冷聲喝問,“你跟我說實話,你家主子今晚到底是做什麼去了?”
說話間,她的目光灼灼逼視柳揚的眼睛,語氣強悍有力不容拒絕。
柳揚也正在爲宋灝的安全擔心,知道再瞞著她也無濟於事,只能一咬牙坦白道,“主子帶人去了虎威大營,昨天是虎威大營主帥樑默英的五十大壽,主子得了消息,他晚上會在軍中大擺筵席慶祝,屆時待他們酒酣耳熱之際剛好可以趁著守備鬆懈拿掉他的項上人頭。”
如果宋灝要在京城之地起事,那麼就必須保證能夠控制住人數龐大的虎威大營,他手裡雖然握著有調配之用的令牌,但畢竟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在負責統領虎威大營的主帥樑默英是個狠辣殘暴的主兒,而且治軍很有一番鐵血手腕,幾乎可以說是把整個虎威大營管制的服服帖帖。
有這個人在,一切就都是未知數。
所以一定要先找機會除掉他。
然後等到新的主帥被派上來頂缺就會很需要一段時間來和下面的官兵彼此適應。
孝宗要接手宋灝在南疆的軍隊擔心的是這一點,而宋灝要在京城之地的虎威大營動手腳,更是不能忽視這一點。
這些事,不僅宋灝在盤算,明樂也曾暗中做過縝密的分析。
宋灝要去刺殺樑默英勢在必行,她卻未想到事情竟會發生的這樣突然,而偏偏——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把身邊最得力的高手柳揚臨時調配給了自己?!
明樂的心裡頓時五味陳雜說不上是種什麼滋味,只就勉強穩定了情緒對柳揚道,“那從目前的這個狀況來看,他——是事敗了嗎?”
“不一定!”柳揚道,語氣雖然還是果敢,但多少還是摻雜了一絲勉強的情緒在裡頭,“但肯定是沒有預期中的順利,御林軍去的方向很可能是衝著王府的,所以即使成事,主子的行蹤可能也會被他們洞察一些。”
剛剛經過一場生死角逐的暗殺,著實宋灝演戲的功夫再好,真要馬上跟御林軍對上都難免有蛛絲馬跡露出來給人抓住把柄。
所以之前柳揚的推斷沒有錯,宋灝此時不應該沒有回王府。
就算現在他的行蹤不明,但只要隨後出現能找出合適的人來證明他案發時間之內的去向,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沒有確鑿證據的話,是沒人敢把這麼大一樁罪名強加到她身上的。
“如果沒回王府也沒有去雲雀樓,那他現在會去哪裡?”明樂的思緒飛轉,不住的權衡著各種可能。
柳揚也是一籌莫展的苦思冥想。
片刻之後明樂突然眼睛一亮,調轉馬頭打馬就走。
“九小姐!”柳揚猛地回過神來,詫異的在背後喚了她一聲。
“我想我知道她在哪兒!”明樂道,頭也不回的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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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戲感情戲感情戲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