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試著信我,可好?”宋灝的語氣虔誠的近乎卑微,略略垂眸俯視站在她面前的少女。
明樂抿著脣,神色複雜的回望他。
那男子的眉目如畫,即使此刻表情寡淡也能叫人看見絕世風華的韻味來。
因爲許諾要給她依靠給她寄託,所以他就一再破例,逾越自己的底線在努力的做。
不是說說就算了的。
誠如姜太后所言,宋灝一旦決心堅持要做的事,他的固執是任何人都難以想象的。
“你這樣,不累嗎?”明樂道,暗暗咬著下脣壓制自己的情緒。
“你呢?”宋灝卻是反問,說著就自顧輕笑著以手指撫過她淡薄的肩頭用力握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如果你累了,就到我這裡來,與其兩個人都是這樣,不如你試著信我,一切都交給我來做。”
明樂卻是擋開他的手,猶豫了一下就慢慢探出手去輕輕觸上他的腰腹之間。
“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明樂問道,語氣之中帶一點悽惶也帶了一點試探。
那裡繃帶的痕跡雖然被衣物掩蓋,但裡面傷口滲血的情形在她腦海中呈現的畫面卻是如此鮮明。
那血色明豔,生生的可以灼痛目光。
“一點小傷而已。”宋灝笑笑,目光柔軟慢慢的帶了一點寵溺,“以後我儘量小心些就是,不過就是一次意外。”
這些年,宋灝自知生活在刀鋒懸崖之上,一直都過的謹小慎微,他做每一件事都力求算計精確步步到位,不容有失。
而這一次,事情本身雖說兇險,可是這樣的所謂“意外”——
“你知道,即使你不把柳楊借給我我昨夜也依舊會尾隨七姐姐去探尋那人的真面目,雖然我也未必就會有危險,可就是因爲不確定這次七姐姐背後那人的身份,所以你就寧肯自己涉險也要讓柳楊跟著我。”明樂道,說著就是肯定的搖頭,“這一次的事,不能叫做是意外,只能說是你決策之下的失誤。你我之間所行之事到底誰所承擔的風險會更大一些一目瞭然,以你殷王的爲人,你不該做出這樣失誤的判斷。宋灝,這樣的感情用事,有了第一次就難免會再有第二次,難道你不怕嗎?”
“我怕!”宋灝答的肯定,幾乎不帶一絲的猶豫,“生或者死,從來都不過一線之差,我走上這樣的一條路就註定了是要面對這樣的處境,可是現在,我更怕的是,在我還活著的時候,你卻已經不在我的視線之內。”
我所走的註定是一段孤獨的旅程,但是遇見你之後,我突然就不想再繼續這樣無悲無喜的走下去。
有了喜怒哀樂,會需要抉擇和計較的纔是正常人。
明樂擡手,以手掌輕輕壓住他的指尖,感受到他指尖上微涼的溫度,心跳突然就再次亂了節奏。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有可能——”明樂開口,每一個字都溢出脣齒都覺得艱難,到了最後就乾脆生生被自己掐斷。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出現這樣的失誤,那麼很有可能——
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先見不到你!
這樣的話殘忍卻真實,真實到讓明樂的胸口一陣壓抑,險些喘不過氣來。
宋灝顯然是會錯了意,只就繼續說道:“我說過,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開始變得貪心,變得患得患失,如果這就是所謂感情牽念,那麼阿朵——”
宋灝說著,聲音突然一哽。
他似是有些不適應的略微輕咳了一聲,然後才澀澀一笑,重新擡眸看著明樂的眼睛道:“我想,我的確是對你動了情了。”
這樣直白的話,明樂還從未想過會聽他親口說出,心神一顫的同時,不覺往後退出去半步。
宋灝落在她腮邊的手突然失去靠點,他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才緩緩將手指手握成拳垂到身側隱沒到衣袖間。
“就算你覺得是負擔也好,就算你一直這樣拒不接受也罷,我能對你說的,也就只有這樣而已。”深吸一口氣,宋灝說道,“還有一句話,我還是要告訴你,雖然知道如果我這樣說你一定會拒絕,但我是怎樣的人,你一直都看的清楚明白。從我第一次許你殷王妃的頭銜時,就不是意氣用事。我做的事,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殷王妃的位置,我都給你留著!”
對宋灝而言,這已經是超出了他底線程度的表白。
而前一半含情脈脈,後一轉折卻是這般的強硬霸道。
“呵——”明樂看著他,突然猝不及防的冷笑了一聲,問道:“你的話我聽明白了,可我不明白的是,你說這樣的一番話,到底是爲了打動我還是脅迫我?誠如你所說,如果是脅迫,我一定不會就範,而如果只是攻心之計,後面的這番話,不覺得多餘嗎?”
“什麼時候,你能不與我這樣針鋒相對的說話?”宋灝皺眉,神態之間頗多無奈。
“你我之間,從一開始不就註定了該是這樣的嗎?”明樂直視他的目光,不必不讓,隔著衣服一掌按住自己肩頭那一處舊傷,犀利無比道,“如果只是這樣,對你對我都是最好不過,可是現在——”
她說著一頓,終於還是苦澀一笑,道:“這一生,我不想再爲爵兒以外的人操心了。爲什麼你就是一定不肯放過我?”
宋灝一愣,反應半晌纔不可置信的試著開口道:“你在擔心我?”
明樂語塞,猶豫了一下才略略別過目光去道:“歸根結底,你這一次之所以會受傷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欠你這麼大的一份人情,可是自始至終你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如果只是過意不去,依照她的處事風格,至多也不過是明碼標價給出合理的補償欠債還錢而已。
此時她會氣憤,會惱怒。
是不是也就說明,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將他放在心上了的?
宋灝心中頃刻間涌上一點甜蜜而喜悅的心情,只不過同時升騰起來更多的卻是忐忑和不安。
“所以你還是在擔心我的對不對?”宋灝再問,聲音略略發抖而帶了一絲迫切的願望,“如果我死了,除了遺憾和抱歉,你也爲會我而感到難過嗎?”
“這樣的話,實在不應該從殷王宋灝的口中說出來。”明樂緊皺著眉頭,直視他的目光,眼底的神色就變的越發複雜起來,“你不該是這樣的人,既然明知道自己身上揹負了多少,你就永遠都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跟我這樣的人,什麼都可以放棄,唯獨不能捨棄的,就是自己的命。在達到目的之前,誰都可以死,只有我們自己不可以。所以,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說著,明樂就是無力的垂下頭去。
宋灝猶豫了一下,纔是緩緩探出手去捉住她的指尖用力的在掌中握了握,不很確定的輕聲道,“阿朵,你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有點害怕。”明樂喃喃回道,片刻之後才深吸一口氣重新擡頭對上他的視線,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覺得陌生也害怕,回到原來的樣子不好嗎?”
在他與她水火不容步步危機的時候,明樂都不曾真的懼怕過,可是現在——
看著她眼中明滅不定的眸光,宋灝謹慎的上前一步,認真道,“到了現在,你還是很怕我嗎?”
“是的!我怕你!”明樂重複,目光中隱隱泛起一絲水汽瀰漫,回望他的視線道,“你跟我,都註定是要兩手鮮血永墮地獄的人,我們這樣的人,談感情,不覺得奢侈嗎?”
明樂說著就是閉上眼,仰頭長出一口氣,笑的自嘲。
宋灝見她這般笑容,心裡突然開始澀澀的疼,嘴脣動了動,剛要說什麼,外頭長平和柳楊已經相繼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小姐!”
“主子!”
兩人匆忙行禮,俱都是一臉的凝重之色。
明樂不動聲色的退後半步,將她與宋灝之間的距離暫時拉開。
宋灝亦是垂眸下去,從容的把衣帶繫好,一邊對柳楊問道,“城裡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不是十分樂觀!”柳楊回道:“昨晚御林軍去了咱們王府尋您,沒見到您的人,屬下剛剛得到的消息,現在整個殷王府都被御林軍圍住了,怕是來者不善,八成皇上是要藉此發難了!”
說話間,他的目光略略一瞥,偷偷掃了明樂一眼。
明樂心中瞭然,便是苦澀一笑,轉而遞給長平一個詢問的眼神,“易明峰那父子兩個已經上朝去了?”
“易世子得了皇上的傳召,早半個時辰已經出門了,侯爺那邊這會兒大概也快了。”長平回道,頓了一下又補充,“不過二夫人正在往咱們這邊過來。”
因爲得了易明峰的叮囑,蕭氏如今對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這個節骨眼上會主動找上門,無疑——
當是長平自作主張的作爲了。
明樂飛快的點了下頭,就吩咐柳楊道,“你現在就馬上回王府,去把王爺的朝服取來,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有數!”
柳楊先瞧了一眼宋灝的反應,然後便是應聲,轉身出了院子越過牆頭消失了蹤影。
宋灝緊繃著脣角,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然看著明樂在他跟前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
目送了柳楊的身形隱沒在院牆之外,外頭熙攘喧鬧的人聲已經依稀可辨,其中蕭氏身邊幾個婆子拔高的嗓門尤爲刺耳。
“她們來了。”長平低聲提醒。
“去吧!”明樂冷冷的一扯嘴角,眼底閃過一絲銳利而凜冽的光芒,冷聲吩咐道,“去她把給我堵住,好好的做一場戲給他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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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泡網吧趕稿子,煙熏火燎到處都是打遊戲的漢子,這感覺真心苦逼,預計還有三天,五號應該能夠回去了,寶貝們再堅持一下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