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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則變,可是在這樣的亂世,該如何改變?這些年來,戰爭越發頻繁了,猶記得當年從弗滄來到洵夏,那一路鮮血浸染了衣袂。戰爭,權謀者的**,軍人的驕傲,百姓的痛苦。這天下戰爭,何時方能罷休。
遠處有腳步漸近,步伐輕盈,子棠卻是聽得清晰。
離著兩三尺的距離,來者停住了腳步。來者只是靜靜地立在一處,似是不欲打擾了子棠。而子棠亦未抬頭看一眼來者,只是抬了抬眼,把目光落在了來者的鞋尖處。
相持良久,來者終抵不過子棠的倔強,伸手遞上一面槐紋鎏金面具,緩緩道:“戴上它,出去走走吧。”
這一句話,終于算是勾起了子棠的情緒,她微微仰起明麗清冷的臉,夜風揚起她額前細碎的發絲,露出右邊眉角處的三朵紅色的海棠花,那是出自縱兮的手筆,因而竟也似真了一般,仿佛要從眉梢處飄落下來。如此一驚天神作,子棠原本清冷的容顏頓時柔和了不少。
雖然子棠不喜歡縱兮,但之于他的這副神作,子棠即使嘴上不說,心里也是喜歡的,正因著如此一筆,姿色在兮王府原本并不出色的子棠,剎時便有與縱兮一較高下的資準。當然,這些是旁人都不知曉的。
靜默良久的對視,荀漠險些閃了神。子棠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眼神冰冷淡定,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在潑墨的夜色竟能放出光來。然而波瀾無驚的神色,看得令人發指!
荀漠最是討厭子棠這樣淡定清冷的眼神,連他這樣臉皮厚如城墻的人都能被她看得幾近面紅耳赤。
如此,荀漠的玩興便又上來了,他走近一步,俯下身,一手勾起子棠的下顎,邪魅道:“棠棠如此看著為師,是否貪戀為師的美色,為師不介意……”
未待荀漠說完,子棠便是毫不留情地“啪”一下打開了荀漠的手,一個起身退開數丈
遠,神色更是冰冷,甚是嫌棄地擦拭著被荀漠摸過的皮膚,冷冷開口,只有兩字:“齷齪。”
看著子棠生氣的模樣,荀漠的笑意從俊秀的臉上洋溢開來,他不怒反是更歡:“棠棠如此不尊師重道,縱兮是怎么教你的,真該遭雷劈呢!”他連聲音都帶著笑意,言語惡毒,卻絲毫不見惡意。
八年來,荀漠負責子棠的武學,縱兮負責子棠的文術,雖二者都以“師父”或“先生”自居,子棠卻從未承認過他們的身份。
“真不要臉!”
第二次開口,依舊是冷言惡語,子棠嘴皮子毒,深得寧梧和荀漠的真傳,批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尤為對待縱兮和荀漠,該有什么言語,一掏即出。
再次碰壁,荀漠只好摸了鼻子上的灰,拿斜眼視他:“不與你說,我去找縱兮算賬!”
說吧,荀漠一抬手一個閃身,便已走出數丈之遠,而那面槐紋鎏金假面已妥妥帖帖戴在了子棠臉上。子棠愣在原地,荀漠方才出手,沒有任何招式的變化,唯一的便是速度,肉眼都無法辨清的速度!
“師父終究是師父,下次可要記得喊一聲。”夜色里傳來荀漠含笑的聲音。
子棠不喜歡他,亦不喜歡縱兮。不止因為寧梧的死,寧梧之死,子棠自也清楚,縱使沒有荀漠那一掌,寧梧怕是也無回天之力。八年來,子棠算是看清了,外人傳言如何如何美好的公子兮私下里盡是做些有違天倫之事。尋常人家的公子,府上姬妾成群此也不怪。而這位受天下人稱贊的公子,府上的宮婢盡是來自天下的美人,他的姬妾盡數是美男子,個個威武陽剛。但在子棠眼里,卻皆是骯臟之人。
這些男子中,最令子棠厭惡的便是那位荀家公子。每次輪到荀漠,便是動靜最大的時候,徹夜的狂歡,攪得兮王府雞犬不寧。子衿苑離得縱兮的寢殿最近,子棠最是
討厭每個月圓之夜,那些畸形的歡愛聲聽在耳里,令人作嘔。
今夜無月,卻是個日子。想來,荀漠也是知道子棠的心思,是以方才讓她出去走走。
子棠不懂,為何那些男子會甘愿居身于兮王府,當著縱兮的“*妃”,還有那些女子,明知無望,年年竟也如飛蛾撲火一般從西云各處而來。
縱兮不是一個自由的王爺,事事受著長公子的約束,這府上的細作多,盡是長公子云清的眼線。表面上,長公子放縱著縱兮,實質……怕是縱兮的一舉一動云清都了如指掌。因著此事,縱兮為了護住子棠,子棠也知是如履薄冰了。
子棠從深宮而來,這王族兄弟之間的牽制排斥,甚至是爾虞我詐,她也自是看得明白。
想來,縱兮應是知道云清待他的堤防,以致胸中郁悶長年無法排遣,才會如此**聲色,夜夜升歌,如此作想,子棠似是釋懷了。望著荀漠消失的地方,眼神柔和起來,嘴角勾起淺淺的苦笑。公子兮也是個可憐之人,一如懷若的艱辛,生在帝王家真是悲哀。
子棠靜靜地立在原處,夜風輕輕地吹拂著,槐樹葉的婆娑聲里混雜著銅鈴的宏混之音,聽得久了,也便產生了情愫,戒都戒不掉。細碎的六月雪在周側亂舞似如活潑的小精靈,頑皮地磚進衣袍和發絲里,隨著風來來回回亂竄,風一停便落了一頭一身,再起便又會飛舞起來。如此細碎濃密,迷了雙眼,子棠覺得整個人飄忽起來,聲音漸漸遠去,一切都變得虛離了。
心情焦慮,徹夜難眠,氣血虛,神不安。
自寧梧走后,即使是高塌軟枕、錦衣玉食,子棠的身體也一直都未調整過來。前些年還是個孩子,不打緊,近些年因著身子的變化,來了月紅,子棠便是日漸消瘦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榻之上。陽光從窗子里射進來,晃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