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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縱兮所言,她只能好好地待在他身側。這天下,唯有他云縱兮不會利用虛懷若,他云縱兮不需要虛懷若亦能問鼎天下,在松云關的時候,若是挾令懷若,也輪不到他槃良得了鬼谷子。
這天下,若是有人動了她虛子棠的主意,恐怕也只有他云縱兮能夠護得住她。
“先生,阿衿明白。”子棠沉寂下去,她絕對不會如此沉寂的,她不能夠成為那些男子的累贅,她必須強大起來。她如若不能強大,在這大爭的亂世,她不僅僅是虛懷若的弱點,還會是寧梧的死穴,亦是他云縱兮的死穴!
殺氣愈發冷冽,越是往前,愈是逼近殺伐絕地,原是早就有人在此候著呢!
縱兮斂目假寐,眉宇間流淌著淡淡的笑意。他將子棠往自己懷里摟了摟,笑意更是盛了盛,渾然忘記自己身側的這個女子與他一般有著不可一世的力量。這種力量與生俱來,暗藏在體內,一旦時機成熟,便會噴涌而出,不可遏制!
子棠靜靜地伏在縱兮膝上,不動聲色地貪戀著這個男子鮮見的溫存。若不是因為寧梧,他亦能待自己這般,即使是為他死去,她此生也不會再有什么遺憾的了。
“阿洛,阿洛……”子棠斂著眉目,口中喃喃,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
這是指屬于她一個人的名字呢!
縱兮耳力甚好,半瞇著雙眸,低頭望了子棠良久,一時竟不知這個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看得這個女子滿臉的安逸,遂是放了心。
忽地,子棠感覺有什么東西擱著自己的腰,橫亙在自己與縱兮之間,生疼。
蹙了蹙眉,伸手摸了摸,再細細摸了摸,陡然抬頭撞上一雙幽深的眸子,一晃神便是發現眸子深處盈盈泛著幽藍色的光芒。
子棠怔了怔,知道這個男子擁有殺伐的力量。可是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時候,卻又是如此心驚膽顫!
這個男子本該是個儒雅的公子,吟詩作畫,落棋奏琴,該是這個男子最好的生活方式。目光落在縱兮的手上,這美麗的雙手,修長的十指,生得是這般完美。這雙手握上兵刃,那又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不需要縱兮解釋,子棠已經摸了出來。橫亙在兩之間的,不是別物,正是一柄長劍!
這個男子竟然在身上藏了一柄長劍!
食指上的紫薇戒赫赫生輝,幽藍的寶石泛著與縱兮瞳孔一般的顏色。平日里,這戒指再是普通不過,絲毫不起眼,此刻怕是因著主人眼底的召喚,竟也生生放出光芒來。
是如此絢爛奪目,再不可忽視!
“你不要殺人。”
忽地,子棠心里一陣犯疼,直覺告訴她,此刻她必須保護好這個男子,這個男子不能殺人,這個男子的雙手不能沾染人的鮮血!
殺伐之門一旦打開,從此將是修羅煉獄!
“你不要殺人。”
子棠握上縱兮的雙手,看著他,再次喃喃開口。這雙手啊,一旦開始了殺戮,那將有多少生命匆匆收場!
“答應我,你不殺人!”子棠目色沉了沉,第三次開口再不是先前溫憐,而是生澀固執的命令與強求。
縱兮淺笑,眼里的溫柔絲毫不減。
“阿衿,我從不殺人。”我從不殺人,但是,如果那些人往我刀口上撞,那也由不得我了。
如玉的模樣,這世間再沒有比他更為溫柔的男子。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天下第一美人,他的眼里沒有絲毫的敷衍,滿滿的都是真誠。
他對她從不說謊,他從來沒有殺人,無心殺人。破軍入命,那殺伐破壞的力量,非常人可以控制,是以他會盡全力避免自己見血。只是,這人世間終究有他想要守護的人事,一旦觸及,絕無留情!
沉下去的面色緩緩舒展開來,終于綻放一抹笑顏。
子棠從縱兮廣袖里面摸出那柄長劍,一股冷意頓時擴散開來,禁不住竟然打了個寒顫,絲絲的寒意,沁得皮骨生疼。
那是一柄全身漆黑如墨的鈍劍,沒有劍鋒,乍一看不過是一塊沒有鍛造過的鐵塊,絲毫不覺有兵刃的危險。只是,這柄長劍絕對是人世間罕見的神兵利器!
子棠撫上劍口,卻是被縱兮一把執住。
“不要去碰劍口!”
子棠望了一眼縱兮,給了他一個了然的神色。是的,不該去碰劍口,這雖是一柄鈍劍,卻有著最為鋒利的劍口,三寸之內吹毛短發、切膚破骨!
撫上劍身,劍身紋路如大河奔涌、連綿不絕,這依舊是千萬年前渾然天成的模樣,沒有經歷過任何的鍛造。
上古之劍——墨玉,因周身漆黑如墨,光澤溫潤如玉而得名。
“我不愛用劍,即使溫潤如玉,終究是兇器。”縱兮緩了神色,吐字溫潤輕柔,卻又染上莫名的哀傷:“但是,有時候兇器也可以用來周全自身,縱使不出鞘,亦能起到威懾的作用。”
像縱兮這般的男子,這劍自然是用不上,只是用來防身威懾,有如此絕世之劍,甚好。
“這天
下……”子棠斂了斂目色,緩了緩:“遲早也是要用劍來解決的,亂世之下,血流成河,縱使兄長他是鬼谷子,亦是擋不住最后一場戰伐。唯有鮮血的純色,才能滌蕩這天下的丑陋,鋪成江山畫卷,安置天下……”
“七國在,天下平;一國滅,天下亂”,這天下的七國平衡之勢已然被打破,大統之勢不可擋,君臨天下者只能有一位,虛懷濬不是仁慈的君主,他嗜血,愛好殺戮。是以,才需要西云諸國聯合抵制。
只是,謹謙選擇了槃良,那位國主不過才十歲,初定天下的王者難道真的會是一位童年稚子?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阿衿若是喜歡這西云天下……”縱兮目光流轉,盈盈閃著如水的溫柔:“待我洵夏安妥,先生為你拿來把玩,如何?”
子棠怔怔地望著縱兮,他是這般地風輕云淡,他說的是問鼎天下,如此難事,從他口中說出竟是如此輕而易舉,仿似反掌朝天覆手朝地的簡單!
她不是喜歡這天下,只是若不經歷一番大戰,連綿不絕的戰役更是折苦天下百姓。蒼生無辜,斷不能日日夜夜承受著遙遙無期的戰亂,成為權謀者的犧牲品。
這西云,亟待王者出帝君現!
“好!”子棠舒了眉角眉梢驚詫,慎重點頭。
這一刻,莫說子棠是相信縱兮的,即使是縱兮自己都是如此自信。只是,數月之后,烈焰從海底升起,一場驚天之變來得措手不及。這一場浩劫,切切實實地告訴他云縱兮,他終究只是凡人,斷斷不是神抵,一人之力遠不能扭轉浪里乾坤!
這一場浩劫,更是告訴他云縱兮,王天下者,當殺伐決斷,勿有慈善猶豫!
至此便也明白,手上的劍,斷不是為了威懾而存在。執劍者,必當拔劍而舞,橫掃天下!
縱兮“呵呵”輕笑,這是第一與子棠之間沒有硝煙的對話,縱兮心情甚好。
“這劍笨重,不是女子佩劍,”縱兮緩道,他好劍,素有藏劍之癖好:“待回槐陽,我將那柄‘畫影’給你,配你正好。那劍素年藏于匣中,自你來到槐陽,常如龍虎嘯吟,錚錚自鳴,這些年不曾給你,怕是它也等急了。”(《名劍記》曰:“顓頊高陽氏有畫影劍、騰空劍”。本來是想給縱兮的佩劍用騰空,想來后面劇情需要,畫影騰空相當,一損俱損,不好。)
“好。”子棠大悅,卻是淺淺回應,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縱兮予劍,便是意味著他許執劍者在側,如此,他便是應了。
“公子!”車中二人正是談論著往后之事,忽地,車外的蘭舟大了嗓門:“您坐穩了,我們要穿越這羅網殺伐之地了!”
縱兮收了劍,斂了笑意,略是提了提聲音,卻依舊聲如潤玉:“好!”
依著蘭舟和桑汐,他們是不愿意動手的,本是想把這些事情留給尾隨在后的暗衛,卻不料他們早在前面設下埋伏。如此,怕是不得不動手了。
只是,縱兮身子素來不好,若是能夠縱車穿過,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得不讓那些豺狼的血污了公子兮的眼。
“好”字剛落,只聽一鞭下去,馬車便是飛奔起來。
縱兮蹙了蹙眉,這一路,一千六百里路程,殺伐不斷。這么多人行路,太過暴露。水路那邊定是少不了殺戮,照此下去,半月之內絕對到不了落陽。是以,必須借機擺脫這輛馬車!
“阿衿……”
縱兮俯了身子,側近子棠耳側,喃喃說了幾句,惹來子棠驚詫的目光。然而,也只是一瞬,便是了然了。最后只是呡了呡唇,表示應下。
“娘的,莫不是弗滄出動了軍隊!”
罵人的是蘭舟,隨著一聲抱怨,馬車的速度亦是陡然慢了下來。
縱兮悄無聲息地掀了簾子,映入眼簾的黑壓壓一片人馬,不下百人!
縱兮淺淺地笑,是該罵,難怪蘭舟爆粗。真是不曾想,原來云縱兮竟是這般值錢,他們竟是如此勞師動眾!
“不要停,沖過去!”
桑汐目光一沉,狠狠落下一鞭,頃刻之間,稍稍緩下來的馬車再次飛奔起來!
子棠蹙了眉,目光穿過縫隙,她是窺得一絲險態,前面擋著上百人,如何沖得過去?
“殺過去!搶他們的馬!”乘著縱兮沒注意,子棠竄了身子到前處,撩著車簾,沖著桑汐與蘭舟大聲道。
“好!”
桑汐目色一沉再沉,再次贊同子棠的主意。前方人馬太多,他們一輛馬車載了五個人,縱使有兩匹馬,亦是跑不過他們。為今之計,便是搶了他們的馬!
身后,縱兮亦是沉了臉色。子棠素來不是聽話的女子,方才說得好好的,此刻她竟然沖了出去!
“先生,”子棠回身望著縱兮,也管不得此刻縱兮的臉色有多難看:“待會我來駕車,你坐在車內,不要出來!”
他們要殺的人是他云縱兮,而此刻縱兮是斷斷不能出來染血的,且不說是否要防著云清的人,單是子棠自己也不愿縱
兮出來殺人。
說罷,子棠徑自出了車,任由縱兮的臉寒得結出冰來。
而對方顯然是沒有料到來者竟會駕車直沖過來,橫亙在林道上的人馬頓時紛紛后退開讓,一時之間亂了陣法。
“慕姐姐!你留意我們的馬,先生在車內!”
子棠從蘭舟和嗓子手中接了馬韁,而蘭舟和桑汐已經做好作戰的準備。
一時之間,劍拔弩張,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到極點!
只有一招,能沖過去,便是可以拖延些時間,沖不過去便是要滯留此處!
慕梨抿了唇,自是知道子棠的意思。若要留下車上的人,必先留下載車的馬,那些人勢必要先攻馬。一旦馬受傷,如此速度,無法順停,車內的縱兮定是有危險的!
慕梨顧不得其他,斂了斂目光,一揚手便是握劍在手,一定要沖過去!
“你回車里去!”
一瞥眼,子棠竟看到縱兮撩著簾子坐到了車口,沉了目色沖他低吼。
“無妨。”縱兮動了動唇,沒有發出音,口型卻是很明顯。
子棠狠狠剜他一眼,千鈞一發的時刻,也管不了他了,只能隨了他。
對方百人伴著橫沖進來的馬車,速速后退。那一瞬,黑衣殺手目色大變,斷斷不曾料到這個突然竄出車的女子竟散發著懾人的氣場,雷霆之變,這個女子眸若星辰,緊抿薄唇,手中有條不紊地揚著鞭子!
眉角的海棠花似是活了一般,一個晃神,竟能看到一片片紅色的花瓣從眉角飄落!
“先伏殺那菲衣女子!”
陡然,后退的殺手中一個聲音發出了命令,此誅殺令鎖定的正是駕車的子棠!
這個女子的氣勢太盛,不明世故的人自是把她當作了領頭,鐵定了只要殺死這個女子,這輛馬車便失去了靈魂,如此也方便留下聞名天下的公子兮!
“衿姑娘!”
一側的蘭舟有了些許的慌亂,在他看來,這個女子是荀漠的徒弟,身手并沒有達到如火純青的地步,此刻卻成了眾矢之的,他們是要先保護她才是。
“無妨!”子棠嘴角抽出一絲笑容,此刻當是沖過去為上上之策,其他的都不要緊。
“慕姐姐,一定要護住馬!”子棠瞇起了眼,危險的氣息毫不掩飾。
“駕!”
那一剎,子棠狠狠地下了鞭子,整個人從車上站起,雷霆之際,氣吞山河的氣勢陡然鋪張開來,逼得周側的人馬步步開讓!
也就在那一瞬,慕梨縱身越過子棠,執劍落到兩馬之間的韁繩之上,隨時準備斬殺撲過來的豺狼虎豹!
而蘭舟和桑汐如閃電一般躍出馬車,幾個縱身,劍光凌厲,只是幾道白光閃現,人落、馬走。
“跟上去!斷不能放走公子兮!”
如此,瞬息萬變,只是晃眼的一剎,馬車赫然沖破了兇險屏障!
血濺了一身,滴滴答答地從長劍上滑落。
“娘的,還真是不怕死!”縱馬在后的蘭舟再次爆了粗:“桑兄,你方才斬殺幾人!”
“五人!”桑汐如實答上。
“老子也是五人!”蘭舟話音里有了笑意:“可是方才好像倒下了十余人吶!”
如此一論,繃緊的神經倒是緩了幾分,只是情勢所迫,刻不容緩,追兵是窮追不舍!
“是慕姑娘斬殺了七人!”桑汐縱馬護到車側,嘴上雖是在給蘭舟解惑,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蘭舟忙里偷閑瞟了一眼已回到車前的慕梨,目色變了變,抿了唇,不置一詞。
是含光,視不可見,運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如此好劍,竟落在這個如梨花一般的女子手上,可謂不得不震驚!(《列子?湯問》:“孔周曰:‘吾有三劍,惟子所擇。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練……秋韻那把劍是霄練,通體緋色。)
桑汐亦是蹙了蹙眉,只是一瞬,隨即又舒展開來。慕梨是仰慕公子兮的人,他身邊有這般厲害的人物!
慕梨一個縱身躍上車棚頂部,戰斗并沒有結束,不可掉以輕心。目光略略掃過子棠,此刻慕梨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菲衣女子。方才陡然鋪張的氣勢,莫說是赫赫嚇退了對方的人馬,即使她亦是差點被攝住!
那不是簡單的殺伐氣息,這個女子身上流露出來是氣吞山河的霸者之氣!
“真是想不到,在漠漣國境內,弗滄竟還敢如此猖獗!”蘭舟不得不佩服虛懷濬的野心,這位年輕的弗滄王當真是一位漠漣沉寂了么?
車內的縱兮斂了眉目,蹙了眉,嘴角卻淺淺揚笑。這撥人馬不是云清的,此趟落陽之行,云清只可能讓他死在回來的路途中,絕不可能讓他死在去的途中!
然而,這撥人馬也絕對不可能是弗滄派過來的,弗滄到漠漣速度絕對不會如此之快。那么,這對人馬究竟是誰派出來的?這洵夏除去云清還有誰要致他死地?還是說,漠漣已然有所行動,準備參入這大爭的戰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