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盛夏,日頭雖是毒辣,卻也是極盡了陰涼。
這樣,算是被軟禁了么?
蒼堇臣蹙著眉頭,藏在袖間的雙手緊緊相扣,目色愈發(fā)沉了些。為了一個女子,賣了洵夏三座城池,葬送兩萬無辜百姓的性命。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這一筆罪孽,他終究是逃不過的。
只是云清……
蒼堇臣斂了斂眉目,胸中郁結(jié)之氣久久不能排解。終究是他負(fù)了云清的期望,那個男子,一生無友,獨(dú)自站立在硝煙彌漫的朝堂之上,十余年來不曾有絲毫的弱處。唯一可以交心的也便只有他一人了,他對他的依賴,他蒼堇臣從來都是知道的。
這誅九族的大罪,現(xiàn)下云清一人扛下,駁回了天下人的悲憤,只為保住他蒼堇臣。這一份情義,百死不能償還!
斂下的眼簾緩緩睜開,長長舒出一口濁氣,握緊的雙手亦是漸漸松緩開來。這樣的大仁大義,怕是不僅僅只為他蒼堇臣乃是唯一的知己。
只是,如論如何,這份情義他定然不會忘記。需要一人扛住天下人的議論,挺住天下人的怨念,終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于云清而言,他本來就是一位天生的權(quán)謀者,做出這樣的取舍,怕也是鋌而走險了,他是拿了江山賭他蒼堇云這二十余年來的情義!
陽光透過樹縫,斑駁落下,點(diǎn)點(diǎn)成影。
沒有他蒼堇臣,原來還有一個荀漠。這些年荀漠屈尊于槐陽城,實(shí)在是委屈得緊,荀家亦是無辜被累,沉寂了十余年。現(xiàn)下,他荀漠傷心而歸,一上戰(zhàn)場便是連連得勝,荀家亦是可以揚(yáng)眉吐氣了。
方才兄長從邊關(guān)而來,不知為何竟會帶回槐陽君公子兮的情況。塔洛峽谷,那樣的高度,那個病秧子落下去,定是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吧。如此甚好,也是省了云清親自動手。這些年他云縱兮的名聲過旺,云清遲遲不能動手,現(xiàn)下云清該是安心了。
只是不曾想到,這洵夏,這西云,除去云清容不得他云縱兮,竟還會有他人容不得他這個天下第一美人。
然而,為何此刻除去覺得在利益之上,他們或許真的可以安下心來。情感之上,為何尋不得半絲的喜悅?
蒼堇臣的目色再次暗沉下去,他素來是不喜歡云縱兮的,此與秋韻無關(guān),是素來如此。男子漢但是頂天立地,血染長沙,縱使上不得戰(zhàn)場也不能縱情聲色。他槐陽君作為洵夏仲公子,這些年來仗著自己的身子不好,不僅不懂得為云清分擔(dān)絲毫的朝政之事,更是依仗著云清待他的容忍得寸進(jìn)尺,甚至拿著自己的斷袖之癖逼得云清退無可退!
這樣活著只是天下笑柄的男子,真是應(yīng)該早就死去的!
蒼堇臣癡癡地笑,雖是如此厭惡于他,此刻他自己怕是也沒有了嘲笑他的資本。他蒼堇臣,有著洵夏雙璧之稱的少將,此刻一樣是受盡了家族人的冷眼責(zé)罵,天下人的唾棄亦是如洪水猛獸一般從緊閉的大門中噴涌而來。
“堇臣。”
身后傳來女子溫婉的聲音,不曾回頭,便是知道來者。這天下間除去秋韻,還有那個女子會是這般溫柔地喚他的名字。
只是,這個女子終究是不愛他的,她的心里裝著那個天下第一美人。她說,或許他們都該給對方一個機(jī)會,給自己一個機(jī)會。只是,他是這般了解這個女子,他們是同樣執(zhí)著的人,一旦認(rèn)定,如何輕易作改?
真是不能明白,那個胭脂男子,病得連風(fēng)都可以拂倒,為何天下女子會為之趨之若鶩,大有九死不悔之勢態(tài)。甚至連那個自小目空一切的荀漠荀大公子,竟也是為了他一怒之下割袍斷義永訣天涯。
這個胭脂男子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韻兒……”蒼堇臣轉(zhuǎn)身,笑臉迎上,心下捉摸著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知秋韻。畢竟,那個男子才是她心上的人兒。
秋韻是一如既往地溫婉,笑得無害溫順,一如她的性子。這樣的女子,乃是英雄致命的弱點(diǎn),眉角眉梢沁出來的溫柔,皆是是欲奪男人性命的。
“你的傷尚不曾好,出來作甚?”秋韻望上蒼堇臣含笑的眸子,不禁蹙了眉。
這個
男子,或許自小便是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素來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那一日,蒼父震怒,每一鞭下去皆是皮開肉綻。現(xiàn)下,傷口尚沒有結(jié)好,在這炎熱的日光下,若是出了汗,傷口更是難愈合了。
“一直待在屋子里,悶得慌,出來站站。這些傷不礙事,你放心。”蒼堇臣淺淺地笑,他知道這個女子是在關(guān)心他。
因著連城美人的稱號,這個溫婉美麗的女子終究是不受蒼家待見的。他知道,這個女子不似她表面的溫婉,她的性子執(zhí)拗,身手怕是也不再他之下。只是,這么多年她隱沒在槐陽城,不知意欲何為。
她是弗滄人,或者她是弗滄的細(xì)作,或者她是公子兮的細(xì)作。然而,她沒有說,他終究還是愿意相信她只是一個纖弱的良善女子。
“進(jìn)屋去吧,你站了很久了。”秋韻上前一步扶上蒼堇臣,她是怕他傷口感染,更難處理。
蒼堇臣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眼里閃過些許的苦澀。她怕是把他當(dāng)做的那位胭脂男子了吧,弱不經(jīng)風(fēng),縱使是夏日里,他也嬌弱地吹不得風(fēng)。而他,他乃是在沙場之上混了這么些年的男子,又如何會在意這樣的傷?
心中雖有淡淡的不悅,終究只是在心下默默嘆息,這個女子他傷害不得。
“韻兒……”蒼堇臣微微斂著眼簾,素來剛毅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的痛楚,有些話他終究還是要說的,縱使知道一言出可能永遠(yuǎn)會失去這個女子。但是,對于秋韻,他從來沒有奢求她可以留在他身側(cè)一輩子,他所求的不過是她心中有他這么一個人,不會怨恨于他便行。
今日,這話若是不告知于她,來日,她定是會憎恨于他。
秋韻抬眼望他,來到這里已然多日,蒼家的實(shí)力素來不容小覷,雖然本身有些身手,終究還是不敢亂動。是以,這些天她是與外界隔絕了,不知道外面已然風(fēng)云變幻了幾重天。
“公子兮他……”蒼堇臣咬了咬牙,終于下定決心還是告訴她真相:“他在出使落陽途中不幸被人逼落塔洛峽谷,現(xiàn)下生死未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