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緩和(3)
“你,你這是,這是什么意思?”姜意然盯著手里的袋子眼睛眨個不停,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怎么,破,破天荒的想起送我,送我生日禮物了,我,我,我不是早說過,過了么,直接把,把我生日當作不存在,不存在就行了!”
其實姜意然想要表達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頭幾年干嘛去了,現在想起來了,肯定有貓膩!只是她腦子里有無數只小蜜蜂在“嗡嗡嗡”的亂飛,把她明晰的條理打亂,致使她說不出來。
“一身的汗味,先進去吃飯,再把澡給洗了,有話等把自己洗干凈了再說。”江謙一臉正色,雙手控住姜意然的肩膀將她調轉方向,推著她往前走去。
姜意然被江謙推進了屋,一直被推進了餐廳,最后被按坐在椅子上。
為什么她毫無反抗?因為她完全傻了。
本來在游樂場玩了一天身體各種機能就因為疲勞而運轉緩慢,又被他這么一刺激,轉速跟不上,造成整個系統直接崩潰。
結果,她對自己怎么把飯吃完的,吃飯時有沒有和其他人有說話話,自己是怎么上樓的完全沒有印象,等系統重啟恢復,她已經□□地浸泡在充斥著熱水的浴缸里了。
恍惚間,她竟然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就是一場夢……
洗完澡她的疲勞減輕了不少,換上睡裙正打算開電腦上網,無意間瞥到沙發上靜靜躺著一個白色的袋子,她先是詫異于這個陌生事物的存在,然后仔細回想了一番,江謙貌似在車庫里是把一個白色的袋子交到了她手里。
她打開袋子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是“氣味圖書館”的盒子,再解開繩子打開盒子一看,是“泥土”。
她打開蓋子噴了一點在手背上,鼻子湊上前去深深一吸氣,熟悉的甜中帶著絲絲苦意的味道在鼻腔中迅速擴散開來。
她一直很喜歡“泥土”的味道,接連買過好幾次,前幾天上一瓶才用完,本來打算過幾天去店里換一種味道試試,沒想到他居然送來一瓶。
這是巧合么?她希望不是。
把瓶子放到梳妝臺上,和其他瓶瓶罐罐放在一起,姜意然不自覺笑了出來,拿起手機想給江謙發一條表示感謝的短信,可在打字的過程中她心里卻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頭——
她明明早就說過不收生日禮物,如果他忘了,那么他為什么這一次又突然想到要送了呢?要是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那就更說不通了,是什么原因讓他又上心了呢?
帶著一肚子的問號姜意然敲響了江謙的房門,聽到屋內傳出“進來”的聲音后她轉動門把打開了門。
江謙正坐在書桌前,桌面上擺著一本翻開的書,他正抬起頭看著走進來的姜意然。
“江謙,我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姜意然一邊走近書桌一邊說。
江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淡問:“哪里奇怪?”
和江謙只有一桌之隔,姜意然豎起了食指,“第一,你送給我生日禮物,”接著,豎起了中指,“第二,你居然會對我說‘生日快樂’”,最后,豎起了無名指,“第三,你居然還說‘有話等把自己洗干凈了再說’。你從來都沒有主動邀請過我跟你說話你知不知道!”
江謙取下鼻梁上的眼鏡,用拇指和食指緩緩按著睛明穴。
在姜意然眼里,這種只是單純緩解眼睛疲勞的行為成了不耐煩、想要避而不談的表現,可她心里的疑惑越來越重,今天非得到個合理的答案不可!沒關系,她現在有的是精力跟他耗,他要是不說,她就不走了!
“意然,”沉默了好一陣江謙才重新帶回眼鏡,關上書,整個背靠上椅背,“今天你不聲不響離開家,你媽媽很擔心,她打電話給我讓我幫她想辦法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所以他是壓根兒就忘了她不慶祝生日的事情了?
好吧,這可以理解。
——可是,這也就表明,他就沒把她放在心上過……
“我從來不過生日,也不需要禮物和祝福,看在你理由比較正當的份上我就原諒你這一次,還是謝謝你的禮物。但我還有個問題,你是怎么知道‘氣味圖書館’的,千萬別告訴我你湊巧進入那家店,湊巧買了個我一直就喜歡的味道。”
“……”
姜意然明顯看到了江謙鏡片之下的目光有所閃躲,嘴角泛起得意的笑意,繞過書桌走到他身側,彎腰取下他礙事的眼鏡扳過他的臉要他和自己對視,完全是調戲的口吻,“我看到了哦,說吧,好不容易抓到了你的小尾巴。”
江謙一把握住姜意然的手,將她的手指從自己臉上拿開,很明顯生氣了:“姜意然你過分了!”
“我怎么不覺得啊,我就是單純很好奇原因而已,”姜意然將自己的臉一點點靠近江謙的臉,“說吧……”
江謙臉色越發難看,但姜意然不為所動。眼看著彼此的距離一點點拉近,江謙不知為什么并沒有出手把姜意然給推開。
當姜意然的嘴離江謙的唇不過兩三厘米時,不知從哪里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嗡嗡嗡”的震動聲打斷了姜意然的動作。
姜意然正用余光搜索聲源,卻被找到機會的江謙給一把推開。她踉蹌地往后退了好幾步,還好及時抓住桌沿穩住了重心,不然可能會一屁股坐到地上。
發出震動的是江謙放在書桌上的手機。
江謙接起電話,表情很由憤怒變成了焦急,說了一句“你等我,我馬上就來”后猛的站起來,伸手將擋在面前的姜意然撥開。
人著急的時候完全不會注意自己的力度,姜意然被這一推推得直往后退,最后背重重撞到了墻上。
“你他媽要不要用這么大的力氣啊!”姜意然忍著后背的疼痛大嚷。
“有急事。”扔下這兩個字,江謙就步伐急促地打開門走了,響亮的“嗙”一聲帶上了門。
姜意然只停頓了一秒,就不顧自己衣著沖回房間拿上車鑰匙飛奔追上去,如果她聽力沒有問題的話,剛才從聽筒里傳出的聲音是安珀的!
**
因為是晚上,路上的車并不多,江謙的車速不斷加快,讓姜意然在后頭跟得很辛苦。由于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避免被發現,她好幾次差點跟丟,幸好每次都有紅綠燈,她才能最終順利跟到了目的地。
姜意然怎么也沒想到江謙居然會把車開進醫院,于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江謙從車上下來跑進大廳,自己卻只能坐在駕駛室里雙腿發軟呼吸急促根本動都動不了。
她怕醫院,和不想過生日一樣沒有原因,就是莫名的害怕,避而不及。
每次只要靠近醫院她就會雙腿發軟、全身發抖,有時候還會產生窒息感,就算只是診所也是一樣的反應,只是程度沒有那么重罷了。
記憶里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無法避免的恐懼感是六年級的時候因為發燒后吃了藥也體溫也降不下來,沒辦法母親只好把她帶到醫院。眼看著快走到醫院大門了她卻怎么都不愿意繼續往前,全身一個勁兒的發抖,恐懼感一陣又一陣襲來,不管母親怎么拉她拽她,她始終賴在原地不動,也不哭只是扯著嗓子大叫。后來她好像暈了過去,醒來后已經躺在病床上右手背插著針,于是她再一次控制不住全身顫栗,拼了命想要逃走。母親根本控不住失去控制的她被她推倒在地,而她發狂了似的拔掉手背上的針往病房外面沖,最后是被醫生攔住注射了鎮定劑才總算平靜下來。
那次母親被她嚇壞了,而她自己回想起來也難以置信。于是之后她就盡量不讓自己生病,即使不幸生病也只吃藥,最多打針,離醫院遠遠的。
再后來,上了大學之后她才知道,她那是場所恐懼癥。
在車里焦躁不安地等了半個小時,姜意然終于看到江謙扶著安珀從醫院里走出來。
安珀好像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手臂上還纏著繃帶,江謙小心翼翼把她扶進車里,還幫她系好安全帶,然后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醫院。
今天,真是波瀾起伏、變化無常的一天!老天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她好不容易抓到了一點點小破綻,結果轉眼間就被重重打擊!
又是安珀,又是安珀,她怎么老是要出來壞她的事啊!
為什么江謙他就是要和安珀有聯系呢,為什么安珀做了那么對不起他的事情他都能原諒她呢,她分明還什么都沒做他卻臉一個好臉色都不肯給她呢?嘴上說都是朋友,這個借口真的太瞎了,難道他沒事兒的時候都不會比較一下兩者的區別的么?
好吧,他忙,整天忙公司的事情都來不及哪會再分心到這種不重要的小事上,反正她在他心里就連最起碼的地位都沒有,卻還不死心妄圖和別人做比較,完全就是作死!
姜意然一拳用力打在方向盤上,手被砸得生疼。她拼盡全力大叫一聲,雙手把頭發給揉的亂七八糟。
越想越糟心越想心煩,她干脆把車載音樂打開,音量開到最大,讓聲音壓制住她那顆胡思亂想的心。
等到繁復的心境在音樂的強行壓制下好不容易平復了些,她才悵然若失地開車回了家。
回家之后她戀戀不舍地把才在梳妝臺上呆了一小會兒的“泥土”拿起來進包裝盒里,放回了江謙的書桌上。
這么敷衍的禮物,她可要不起。
還有些不舍地不想收回手時她突然又想到了上次的巧克力,又跑回房間把剩下的拿過來,一并放在了書桌上。
要知道,由于是他送的,她寶貝珍藏都還來不及,非常舍不得吃,太嘴饞吃了兩三顆后就沒再舍得動了,現在看來還給他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她現在不得不重新懷疑起這份禮物的動機,與其擺在自己眼前讓自己心煩還不如還給他斷了自己的念想來得好,之后他要怎么處置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可是,把兩樣東西放下回到房間后她鬼使神差地給江謙發了條短信:“你的禮物我果然還是要不起,放在你桌上了,怎么處理隨你。ps:別再拿給我!”
她很清楚,最后一句話很多余,不,就連發短信這個行為都很多余,只是,只是她希望江謙可以來問問她,那么,她就把話全部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