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現在（9）

江謙轉過頭, 眼里因為剛才看到的內容而滿是震驚，于是姜意然的大叫他沒能反應過來，就那么愣愣的看著她。

姜意拼命穩住自己不停發顫的心, 提高聲調擺出一副潑婦罵街的樣子, “你他媽準你進我家的！”

江謙終于被叫醒, 看著眼前對自己充滿敵意的女人, 往后退了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回答：“媽給了我鑰匙。”

姜意然最見不來江謙這一副不管情況再嚴重始終都不慌張的鎮定模樣，好像他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不應該受到任何指摘, 相比起來她就是無理取鬧的那一個。

于是乎，她冒火了, 熊熊燃燒的心火將“慌張”這份情緒給燒得渣渣都沒剩下。

她“啪”的一聲將背在身后的本子摔到書桌上那一摞書的頂部, 走到江謙背后兩只手掌放到他背上, 用自己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氣把他往門外推。

“以前我他媽連臉都不要了只求你看我一眼你死都不看我一眼，現在我拼了命要躲你躲得遠遠的你卻又要一次二次不請自來, 姓江的，你他媽的是故意在跟我作對吧，看著我被你玩兒的氣急敗壞你心里很爽是不是，你就不能讓我過過安生日子么，你他媽要是時間多就去找你的安珀玩兒去啊, 我心臟有病, 經不起你折騰, 你就高抬貴手放過我成么！”她一邊推一邊大叫。

好不容易把人推到了房門口, 姜意然把手掌從江謙背上拿開, 把門開到最大等他自己走出去，可是面前的人卻像不是活物一樣,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眉頭緊緊皺成一團，曲起手臂，手肘抵在江謙背上又用力一推，將他往前推了好幾步，立刻退回房內毫不遲疑“嗙”的一聲摔上了門。

江謙終于暫時從自己眼前消失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幾欲抓狂。母親居然會把鑰匙拿給他，真是想不通她是怎么盤算的，難道自己跟她說得還不夠清楚么！好吧，她果然是江鍔的好妻子，終究還是變成了和他一個德行，非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的頭上，還自作主張亂來，這些個長輩只顧著自己心里舒坦，就不能稍微認清一下現實，尊重一下自己的孩子么！明明就說得好好的，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是有多么不在乎她的感受啊！!

江謙在門外沉重地吐出一口氣，他也說不清現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儲存在腦海中的那張原本是完整的姜意然的臉現在不完整了，這里缺一塊那里缺一塊，可手邊又沒有缺的那些部分，或許是需要他去尋找，但線索只能從她口中知曉。

他左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著自己的額頭，就她現在的狀態，不管他問什么她都聽不進去的吧。

最后，他又一次嘆了口氣。既然自己的出現只會讓她不安，那他還是走好了，面對面無法心平氣和的談那就只能借助媒介間接交流。

走到玄關，低頭就看到地上躺著的一黑一白，黑的是快遞包裹，白的是超市的塑料口袋。他彎下腰把東西撿起來，停了兩秒又轉身走回去，把包裹放在了茶幾上。打開口袋發現里面是一瓶醋，又提著口袋走進廚房把醋拿出來放進櫥柜，順手掀開鍋蓋看了一眼，關了火。

就在“啪嗒”聲響起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就不想走了。

回到客廳，看到眼前亂糟糟的一團，他脫掉外套，卷起襯衣袖子開始從沙發上裹成一團的薄被開始整理。

在江謙收拾的這段時間里姜意然在房間里心煩意亂地不停來回走動，把不準門外的人是會留下還是會離開，所以就更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才是安全的。

那個被命名為“去死”的本子是她這些年心情不好時用來舒緩心緒讓自己好受點的工具。因為每次寫的字數不多，她也不能堅持像寫日記那樣每天都寫，于是就沒有按照年來劃分，1-12指的是月份，年份和日期她在每次寫的時候也沒有特別標注出來。

本子上寫的每一個字都是她最真實的想法，有的是本該對江謙說卻終究因為各種原因而沒能說出口的話，有的是對各種人抱怨發牢騷，全都是她最真實的部分，現在毫無鋪墊的就被他看了去。雖然不知道他究竟看了多少，可最大的問題在于不是她主動給他看的，他這樣算是侵犯隱私！她準備好之后會主動告訴他的！

最后，姜意然成功地被自己走過去走過來給繞暈了，只好在梳妝臺前坐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不得不說，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姜意然該有的樣子，反倒像極了阮晴那個死孩子——遇到點突發情況就完全忘了鎮定兩個字該怎么寫，只顧著一個勁兒心慌而不正經想想如何才能把危機解除。

她果然是退化了，隨著年齡的增大反而越來越脆弱，以前好歹是外強中干，現在在江謙面前如果不是提前做好心理建設，就是外干內也干，但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設也撐不了多久。

沒辦法，一看到他心里有塊地方就不好受，隱隱刺痛。

不行，不管他在或是不在，她都得出去，鍋里藕還在燉著，要是不出去看看，燒干了怎么辦？

想到這個，姜意然極其認真地正視著鏡中的自己開始調整眼神，將慌張一點點用憤怒掩蓋，直到練習到了連自己也看不出破綻的地步才手撐著桌面站起來，用力地點了點頭，在心里對自己說：姜意然，你可以的。

打開門走出房間，第一眼就看到江謙站在茶幾邊上真低頭認真地扣著自己的袖口，再往旁邊一看，發現被自己弄得一團糟的客廳完全變了樣，原本被她隨意裹成一團的薄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上，原本亂放在茶幾和沙發上的幾本雜志被規整到了茶幾右上角處，還有那幾件亂搭在沙發上的衣服也被統一搭在一處沙發背上。

就在那么轉瞬之間她想立刻退回房間，可江謙已經抬起頭朝她看過來，她只能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刻意叉腰讓自己顯得更有底氣些，清了清嗓子，又惡狠狠地對他說：“雖然我媽給了你鑰匙，但這也并不代表你能一聲不響就到我家來，你要知道，”她用食指往地上一指，“這他媽是我家，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如果沒有我同意你這就叫私闖民宅你知不知道，剛才我把你從我房間推出來意思還不夠明顯么，說好聽點是讓你走，但說難聽點就是要你滾！”

一口氣把話說完，她以為江謙起碼會在表情上所有反應，可他沒有任何回應，看起來耐心十足的樣子，在她說完話后只是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外套開始穿，除了拿衣服的時候轉移了下目光，剩下的時間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

她一下就沒底了，他這突如其來感受到的耐心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向來都對她沒有多少耐心的呀，他不耐煩的模樣她已經記不清見識過多少次了，差不多每次她都硬著頭皮撐到最后，既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沒讓他看到自己失落的一面。

“我說的你聽不懂啊，我叫你滾，立刻從我面前消失！消失！”她氣勢洶洶發起了第二輪攻勢，“你給我留點清凈地不行么，我最近腦子已經夠亂了，你就當我是個乞丐，你行行好成么！”

江謙還是沒有吭聲。

“媽的，你到底想要怎樣啊！”她徹底找不到話說了。

江謙這下總算開了口，語氣如常：“我想聽你親口說出心里的真實想法。”

她只覺得自己像是突然被閃電擊中，全身一個激靈，本就速度有點快的心跳進一步加快了速度，舌頭打結，聲音顫抖：“說，說，說個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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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亂成一鍋粥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字：逃！

現在她只有理由往廚房里逃，可剛一轉身還沒來得及邁出步子就從背后被抱住了，兩條手臂緊緊將她禁錮，她動彈不得。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太久都不曾觸及到他的懷抱了，突然被抱住她居然覺得暖暖的，是從心底里生出的暖意，還帶著踏實感——這分明就是她之前求而不得的溫暖啊，居然會在這種情形下再一次出現，真夠諷刺的。

江謙沒有再說話，就這么抱著懷里的人，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也好久都沒有抱過姜意然了，她的觸感依舊如此柔軟，頭發上的香味依舊。

太溫暖了，溫暖得姜意然漸漸平靜了下來，甚至想就這么一直感受下去，不想失去。

可她終究還是被放開了。江謙感覺到姜意然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就松開了手。

后背的溫度迅速降低至常溫，原本陷入某種氛圍中的姜意然陡然回到現實，沒有任何留戀，繼續剛才想做的事情向廚房走去。

走進廚房卻發現火已經被關了，電飯煲的飯也早好了，那就先把晚飯吃了吧，他的去留她才不管。看吧，剛才就那么松懈一下下就被他抓住了小尾巴，但他也是，剛才就只是抱住她，什么話都不問，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

他不問，她自然也不知道說什么。

舀了一大碗湯，盛了一碗飯，再拿上筷子從廚房出來姜意然就直接回了房間，打開電腦點出最新一集《來自星星的你》，一邊吃一邊看。

要是以前，被江謙那么抱一下她估計會立刻轉身把他狠狠吻住，但現在她才不會這么做，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她必須堅定立場，既然說不聽那就冷處理，總會有一個方法有用。

可能是修煉得還不夠，她從第一口開始就覺得飯菜沒味道，吃著味同嚼蠟。那就專心看劇吧，可感人的場景她感動不了，悲傷的橋段也進入不了情緒，并且還有點不耐煩，最后，她拉著快進總算把看完了一集……

端著還剩下大半碗飯的碗又一次走出房間，只見江謙坐在沙發里低頭認真看手機，她很快收回了目光，走進廚房去洗碗收拾。

洗完碗把碗放回櫥柜，一轉身就看到江謙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廚房門口，身體斜靠在門框上，眸色深邃。

朝他走近了些，走到大概離他一臂遠的距離，她試探性地問了聲：“我說，你怎么還不走，難道想留下來過夜？”

她話音剛落就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抓住手腕拉過去抵在門上，緊接著，沒有任何停頓，她就被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