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告白（3）
姜意然把告白看成是一個神圣而又莊嚴的儀式，為此她幾乎把自己能想起來的所有韓劇里的告白橋段都給找出來看了一遍，又去書店翻了幾十本言情小說，只找告白的情節來看，更去找了朋友和周圍年齡在35歲以下的女老師，問她們有沒有告白或者是被告白的經歷，總算是得到了她認為足夠多的信息。
阮晴覺得表姐所做的準備太夸張了，只是個告白而已，犯不著用那么大勁吧，疑惑地問姜意然：“姐，我說你這也太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了吧，告白對你來說不該是輕而易舉的么，你搞出這么大的陣仗，到底圖什么？”
“你他媽是想怎樣，不是你讓我試試我能這么干，我把準備做得充分點你又BB，媽的，有種你來試試！”姜意然一臉兇惡地要把阮晴給吃了的表情，還好，她們之間隔著顯示屏，姜意然咬不到阮晴。
阮晴頭手并用拒絕，既委屈又無辜：“我可不干，我對江謙又沒感覺。以往我跟你說十句話你能聽進去一句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所以我之前才說就讓你聽一丁點就好，我怎么知道這次你會全聽進去，你不能把責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啊，我冤枉！”
姜意然恨地咬牙切齒：“你他媽再裝，再貧，我是這段時間對你太仁慈你就要逆襲了是吧，暖暖我警告你，你再跳，小心我找機會弄死你！”她對著攝像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可能是姜意然表情太逼真，阮晴真給嚇到了，立刻求饒：“姐，姐，我錯了，全是我的錯，我不該攛掇你，你原諒我吧，絕對、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那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快用你那天真無邪的腦子想象一下，要是是你要去跟你暗戀已久的人告白，你會怎么做?！?
阮晴一臉難為情，“姐，我都沒有暗戀過人，你要我怎么想，太強人所難了吧，換個方式成么？”
“你是豬腦子么！”姜意然激動地用食指戳電腦屏幕中間阮晴的臉，“想象都不會啊？班杜拉的社會學習理論聽說過沒，你眼睛長來干嘛的，腦子長來干嘛的，都是擺設么！”
“姐……”阮晴漲紅了臉，可憐巴巴的，“我不認識班杜拉?！?
“算了，算了，”姜意然拿表妹沒法了，給她機會她一點都不頂事，“我指望誰也不能指望你，我關視頻了啊?！?
阮晴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為表姐鼓勁：“你關吧。姐，你要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江謙給拿下的！”
拿下？
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好不好！
畢竟得到了那么多的信息，告白時的畫面她是有很認真的想過的，相比起男生們告白時的花樣百出，不是吉他彈唱就是心形蠟燭，她覺得，簡簡單單就好，至少不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氣氛也不會太尷尬。
其實她想的是，兩個人在一個環境清靜的地方單獨吃頓晚飯，告白的時機就選在吃得差不多了閑聊的話題告一段落的短暫沉默之時，告白的內容要簡單明了，話要一口氣說完，不能停頓，說完之后眼神一定要堅定而含情脈脈，那樣即使對方要拒絕，也不會把話說得太直白太難聽。還要注意一定要給對方留出足夠的思考時間，在那段時間當中神情一定要保持，不能功虧一簣。
如果把這些告訴阮晴，阮晴一定會說她已經考慮得夠周到了，猶豫就是在浪費時間，還不如把時間拿去找合適的餐廳和思考如何給江謙打電話之類的有意義的事。
——沒錯，她能預測出阮晴的反應，但那是因為阮晴是她能夠掌控的人，而江謙她掌控不了，也就預測不了他的反應，才遲遲沒有實施計劃。
要是能有個人可以幫她分析分析再出主意就好了。
可是，怎么會有那種人的存在呢？
她姜意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凡事自力更生的模樣，從來都是幫別人拿主意的，誰會相信她也是個會糾結的人？
最終，她哀嘆一聲，扼殺了自己的搖擺不定，做了無數次深呼吸，鼓足勇氣撥出了江謙的手機號。
她用的理由是她在微博上看到一家評價不錯的西餐廳，想請他一起去嘗嘗。但實際上，她不過就是找了一家相對比較環境安靜的西餐廳而已……
江謙欣然答應，把時間定在了周五的晚上。
在和江謙吃飯的過程中，她內心平靜得沒有半分波瀾，她覺得自己面部表情也很自然，從江謙背后的玻璃里偷瞄到的自己臉上的笑容燦爛得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笑容會因為一個男人而變成這樣。還有談話的速度和內容，她的大腦全速運轉，每個時刻都在同時思考兩件事情，她必須在意進餐每一個階段的推進，還要去想如何把聊天的話題持續下去，并在合適的地方結束。
不這么一試，她都沒發現自己原來有如此強大的能力。
聊天適時結束，她為了最后再整理一下等會兒要說的話，借口去了洗手間。
站在洗手臺面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個目光堅定的姜意然，是一個已經準備好接受任何結果的姜意然，她沒有什么好怕的，只需要把準備好的話用適當的語速表達出來就可以了。
回到座位上剛坐下來，江謙也正把手機放下，她看準時機，進入了今天真正的主題：“江謙，有件事情我現在必須告訴你，那就是，我喜歡你?！?
她深呼吸，換了一口氣：“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我會對帥哥犯花癡，有時候還要一驚一乍你肯定很受不了，要是你認定了我是那樣的人，那你百分百也會認為我是像花癡其他帥哥一樣花癡你，對你的感情根本不是喜歡。但你相信我，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這兩種感情分清楚，對你就是喜歡，絕對不會錯，所以嚴肅算起來，我喜歡了你差不多三年。”
“然后？”江謙的回答格外平靜，眼中沒有驚異，也看不出惶恐，像是他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似的。
姜意然忽然聽見自己耳邊“噗通”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掉進了水里。
由于江謙的回應不在她的預想之內，于是，她懵了。
她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甲陷進掌心的肉里，真實的疼痛阻止了她即將混亂的陣腳，短暫的失神之后，她的大腦恢復了正常的運轉。
她目光惶然，聲音在顫抖：“我需要你表態，你是接受，還是拒絕?！?
江謙雙唇緊閉，似乎并沒有要立刻回答的打算，雙方就此陷入了沉默。
雖說在和自己對視，可她從江謙眼中沒有發現他在思考的痕跡，他的幽深的瞳仁就如同是個看不到底的黑洞，會把她探尋的目光吸進去，導致她什么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說不出究竟是漫長還是迅速，也不知僵持還要持續多久。
“阿謙，我來了?！?
突然，一個甜美的女聲闖入，江謙和姜意然之間的凝滯的氛圍被打破，彼此都借此轉移了目光。
姜意然松了口氣，可抬頭一看，頓時又全身僵硬，進入警戒狀態。
出現在姜意然視野當中的女人，是她三年未見的安珀。
“我能不能坐在你旁邊？”安珀面帶笑容客氣地詢問。
姜意然立刻看向江謙，只見他只是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想解釋為什么安珀會出現在這里，出現在她的面前。
姜意然不明白現在是個怎么樣的狀況，而且江謙他沒有任何表示是個什么意思。
他為什么沒有表情，憑什么沒有表情，是早就算準了會她跟他告白，覺得自己說不好話就干脆把前女友找來，委婉的表示自己其實一直和前女友藕斷絲連？
這么多年，姜意然又一次覺得自己手發癢，有種想要打人的沖動。
安珀的聲音柔柔的，對姜意然的無視完全不在意，轉而對江謙說：“阿謙，既然她不愿意讓我坐在她旁邊，那我們走吧，換個地方說話?！?
姜意然覺得傳入耳朵的女聲極其惡心刺耳。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撕掉了對自己脾氣的封印怒氣沖沖地對江謙低吼：“江謙，你他媽又在逗我玩兒是不是？你為了看我笑話至于話這么繞這么大一個圈子么？你倒是說清楚，我姜意然到底是什么地方對不起你，你說?。 ?
江謙沒說話，安珀倒為江謙抱不平起來：“阿謙什么都還沒說，你莫名其妙沖他發什么火啊，你是對我不滿吧，可這都多久了，你怎么還記在心上……”
姜意然打斷安珀的話，惡狠狠地瞪著她，聲調進一步拔高：“你他媽再說一句試試，我和江謙之間什么時候輪得上你插嘴了！我現在非常、非常想打你，你想試試？”
“夠了，”江謙終于開口，冷冰冰地喝止，“姜意然，你走吧。”
“我走？憑什么是我走？今天晚上是我請你吃飯，你現在要我走？江謙，難道你不覺得自己該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么，她，”姜意然指著安珀，“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時機剛好就在我把話說完等你回復的時候。哦，對了，應該是不管我今天說不說那番話她都會出現，你們也是約好的，對不對？”
“你有什么話，等我回去再說。算我求你?！?
姜意然沒想到有一天江謙會對她用上“求”這個字眼，雖然是為其他女人求的，聽上去更像是“要求”，但她怒火卻不受控制地在轉瞬之間退了三分之一。
要是走得太順從，在安珀面前就顯得太沒骨氣，姜意然咽不下這口氣，低頭搜索桌面，看到沒有酒的高腳杯，沒有半分遲疑，拿起來就朝安珀腳邊摔去。
在安珀大驚失色的尖叫聲中，她拿上自己的包，帶著滿心復雜的情緒離開了。
哼，回去再說？
回去之后，不管他跟她說什么，她要是聽進半個字她就改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