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總,紀副總,我們吃完先走了,你們慢用。”在這里用餐的職員笑呵呵地打招呼,將他們無言的對視打斷。
謝政遠的回應算快,微笑著頷首做了回應,但是紀暖颯就怔了半天,等人走了才明白過來。
她拍了拍額頭,“最近太忙,人都開始恍惚了。”
“嗯。”謝政遠應了一聲,“快點吃吧,吃完了抓緊時間午休。”
紀暖颯點點頭,卻已食之無味。
剛剛那一瞬的對視,她毫無防備,更沒有心理準備,只感覺到他開始還風輕云淡的目光剎那間似燃起了火焰,灼灼炙熱,那種感覺仿佛直探到了她心底。而她呢?只一眼,卻像是魔怔了般,斬斷之后,久久回不了神。
下午結束了周例會已臨近下班點,紀暖颯回到辦公室讓田瑩欣先走,自己一人坐在寬闊的辦公室發(fā)呆。
想起例會上眾人一致的稱贊,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淚水倏地滑落下來,她趕緊用指肚抹去,瞪圓了眼,翻出日程本子查看早起標記好的重要日子。
本子一翻開,她看到的還是眾人稱贊的笑容和肯定的眼神,終于不再遏制,趴在桌上嚶嚶地哭起來。
到了今天,廣告告一段落,等下周投入播放就可見成效,但至少從例會上來看,她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如此,這段時間忍受的排斥冷眼和鄙夷蜚語都值得了,辛苦奮戰(zhàn)到垮了身體也是有價值的。
驀地,辦公桌上電話響起,驚得她顫了顫,忙不迭抹去眼淚,低咳一聲調好聲線才接通。
“你好,展飛紀暖颯。”
“還沒走嗎?”是謝政遠。
她緩了一下,“還有點事,等會兒跟朋友有約,你回去幫忙說明一下。”
“嗯。”頓了一下,謝政遠試探著問,“你不會是哭了吧?”
“……”暖颯大氣不敢喘,放聲咳了一下,極力否認,“好端端的,笑都還來不及,我有什么可哭的?”
“那就好……跟朋友好好玩,要是太晚回不來住朋友家也不勉強,明天周末,好好放松一下。”
暖颯對他這番話還有疑問,他已掛斷,只剩她呆呆地對著“嘟嘟”響的聽筒,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感覺躥升到頭頂。
想那么多做什么?暖颯用聽筒敲了一下腦袋,翻開日程表一看,霎時目瞪口呆。
這么快,這么快就已經(jīng)一個月了,那么今晚必須得回謝家,明早才能一起出發(fā)去祭拜。
手指順著標注的字跡劃到最近的一個日子,那里寫著“聶梓嵐”三個字,她的話語一下子充滿了落寞,“我不該有幻想的,對吧?欠下的就是欠下的,怎么可能遺忘?何況那是生命?唉……到底還會不會回來?在我還扛得住的時候,還能再見一面嗎?”
周六這天,紀暖颯天剛亮就起來,洗漱完畢,專門挑了一套衣服換上,黑色哈倫休閑褲,白色襯衫打底,黑色中長款小西服外套,連高跟鞋都是黑的,平日里提的色彩艷麗的包也換成了白色,一切只因一個月前謝老爺子的一句“祭拜”。
早餐也是第一個到,廚房她是一竅不通,便幫著霞姐端盤端碗。
謝老爺子到達時,不禁怔了怔,瞇眼幾秒,定神后笑問道:“三丫頭今天怎么還有這個心情?”
暖颯把最后一杯牛奶倒好,微笑著回答,“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已經(jīng)讓霞姐都準備好了祭拜的物品,吃過早餐就可以出發(fā)了。”
她如此輕松地提起祭拜的日子,倒讓謝旌搏不得不刮目相看,謝旌搏什么話也沒再說,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下。
沒一會兒,除了腿腳不便的紀暖姿外,宅子里的人陸續(xù)到場,因為老爺子沒吭聲,其他人也是一語不發(fā)地用餐。
早餐尾聲時,霞姐把準備好的東西用籃子轉好遞來給暖颯,謝政婷見了,好奇地問:“霞姐,你給紀三小姐的是什么東西?”
“這個是三小姐讓準備的,說是去祭拜沒出生的小少爺要用到。”
霞姐一說完,餐桌上的氣氛全都變了,原先的沉默是規(guī)矩,這會兒的沉默則是詭異以及隔岸觀火的幸災樂禍。也是在這個時候,某些人松了一口氣,即使紀暖颯坐到副總裁的位置又如何?她是殺害老爺子最期待的小曾孫的兇手,這個現(xiàn)實如何都抹不去!
沉默間,謝旌搏放下了碗筷,對緘口不語的謝政遠道:“政遠你也準備準備,我們一起去祭拜那無緣的孩子。”
謝政遠低低應了一聲,喝下最后一口牛奶,起身就走。直到踏出餐廳的門檻,他才呼出積壓在胸口的那口氣。當霞姐說出那句話時,他愕然了,他早已忘了還有這么個事,但她卻記得?究竟該說是她太堅強還是什么?
一同去祭拜的連上江川有四人,開了一輛車,謝政遠坐副駕駛,紀暖颯和謝旌搏坐后座。
孩子尚未出生,是不曾到過世間的生命,謝家并沒為孩子買下墓地,而是在郊區(qū)的寺廟立了個牌位,整天念經(jīng)誦佛,也好讓那個小生命早日超度,再投胎到這世界來。
奉上了鮮花和糕點,又上了香,暖颯很虔誠地退到一邊,讓出空間給謝旌搏懷念。
老爺子拄著拐杖凝視著牌位,半晌,幽幽道:“政遠,你和江川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三丫頭說。”
謝政遠側目看了一眼身旁的暖颯,什么都沒說,和江川默默離去。從聽到霞姐說那話開始,他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低落,連一個字都不想說。
人都退下后,謝旌搏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轉過身來平靜地看著低埋著頭的暖颯,“三丫頭,能猜到我要跟你說什么嗎?”
“猜不到,爺爺。”
謝老爺子笑著點點頭,笑容里凈是老者的慈祥,“三丫頭,你這個低沉的樣子我可不喜歡,盡管你今早的笑容是強裝的,我還是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或者,你在公司雷厲風行的樣子。“
暖颯一臉怔然看著謝旌搏,尷尬得忽然不知如何面對,揚了揚唇,卻看不到那笑容有多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