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旌搏氣得夠嗆,要知道,對他不服氣的人太多了,可從來沒有誰像紀暖颯這樣敢義正言辭地在他面前唱反調。
“紀暖颯,你弄清楚了,紀家已經倒了!如果沒有謝氏,紀家殘留的那一點東西根本保不住!你現在住的是謝家,能不能在這座城市立足全要依仗謝家,你居然跟我說不?”
紀暖颯微微低下了頭,深知謝旌搏說得再正確不過,紀權在世時,對謝家極為忌憚,不僅是因為那是提拔他發家的恩人,也是因為謝家在明城權高位重,可現在,她已不想在乎那么多。如果真如電話里那人說的那般,她要幫謝家經營她紀家的事業,多諷刺?在弄清楚情況之前,她必須要按捺住。
“謝爺爺,仰仗謝家的光輝,我很感激,可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想嘗試一下。您就當我年少無知,年輕氣盛,不知道現實的苦,讓我去碰壁,撞個頭破血流,我自然會學乖,聽從您的安排。”
謝旌搏沉重而緩慢地呼出一口氣,看似松懈了不少,慢悠悠地在沙發上坐下,閉起眼,倒有一番眼不見為凈的意味,“你要嘗試什么?”
“我喜歡音樂。”
“你要當歌手?”
“……有這個想法。”
“哼,你是想直接讓經紀公司把你捧紅?”不等紀暖颯回答,他冷嘲道,“我以為你能有多偉大的想法,當明星?當明星有什么意義?無非就是享受眾星捧月的虛榮感!要人崇拜的方法有很多,讓人崇拜又沒有爭議的方法并不是當明星!還是說,你忘不了那個聶梓嵐,要去做他沒有做到的事?經過了那么多事,你不該再有這種幼稚的想法!”
紀暖颯沒有頂嘴,當明星不過是她的一個借口,此時此刻,只要不幫展飛控股,什么出路都可以。
“如果你非要嘗試,我可以安排你去感受感受,但沒有捷徑,你和普通人一樣,都要接受訓練,如果你扛得住,熬出了頭,那就順著你的意思,我不勉強。”
老爺子肯松口,必然是有打算的,只怕紀暖颯再堅強也不見得能熬出頭,好在她心不在此,故而不在意,順從他的話,這場談判才算是結束。
紀暖颯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了書房,沿著走道一路走,壓在心底的沖擊開始翻騰,似一頭頭野獸在她胸腔里叫囂,像是要鼓破沖出,她走得有些踉蹌,險些摔倒,還好及時扶住了護欄。
走道就那么一段路,卻像走不完似的,每一步都顫顫巍巍,腿軟到邁出了這一步就邁不出下一步。她扶著護欄,深深地壓著一口氣,壓得心臟難以負荷,連跳動都變得沉重。
好不容易到了走道盡頭,她要往左轉去樓口,可右邊謝政遠的房間傳來了低低的聲音,談話的內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謝政遠的房門前,透過那虛掩著的門,聽清了話語的內容。
“……沒說出來就好……沒錯,她是紀暖颯,昨天我跳下水救的人就是她……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五年,人總要往前看……這不是借口!當初決定這么做,我根本就沒想到紀權會從樓上跳下來……其他的我不想管,當務之急是要把接收的公司打理好,至于做假賬的那個人就看著辦吧,總之不能讓他脫離我的視線……”
興許是謝政遠打電話的聲音太低,以至于他距離遠或近都沒有區別,紀暖颯站在門口聽他打電話,呆板如僵尸,猜疑徹底被證實后,她依然鎮定,鎮定地聽清每一個字,鎮定地面對房門被拉開、謝政遠講著電話出現在眼前的畫面。
一瞬間,房內的陽光從謝政遠的身后傾斜而下,照亮紀暖颯淡涼的神情,卻照不暖她眼底的冰冷;一剎那,目光相接,一個從風輕云淡轉為不曾預料的驚訝,一個自始至終冰冷不曾改變。
謝政遠愣了神,一只手僵硬地放在門鎖上,另一只一動不動地握著手機,紀暖颯出現得太意外,須臾間,耳邊李唐越的聲音消失不見,眼前紀暖颯呆然的神情十分慘淡,宛如一只幽靈,藏在他身后的風一旦露出,她便會灰飛煙滅。
“暖……”他不自覺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