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受傷的事,被袖子山鎮黨委書記姚傲寒知道了,這天早晨,他和妻子提了一籃水果來醫院探望。
姚書記上穿灰色夾克服,下穿青色褲子,眼瞼泛黑,看來昨晚沒睡好,不過看起來臉色還是不錯。
楚江童說只是一點小傷,您又跑來,不好意思。
姚書記并沒有為難楚江童,只要不愿意說的,就不會多問。他身體好了許多,從網上下載了一套太極拳,練了一些日子,感覺挺好,
田之程去了巴西考察項目,姚書記在鎮上主持工作。
倆人彼此心照不宣,避開古城開發建設的話題。
姚書記說:“楚江童同志,你養好傷后,我想求你一幅畫,什么畫我也不要,就要你的《歲月提問》,那天我看過,當時沒好意思奪人所愛,現在想想,還是讓我留下它……”
楚江童說:“姚書記,只是畫得不太滿意,我送您一幅《歲月提問》Ⅰ,其它的Ⅱ、Ⅲ我想留下它們,“只是,古城已無空留畫啊!”
姚書記仰頭望著天花板:“哎呀!千年古城留一畫,也值了……”
姚書記和妻子辭別。
縣委秘書長鐘兆國故意爭取讓田之程去巴西考察的,同去的還有縣委副書記、縣長、滕倩云的丈夫馬正華等等。本來去巴西考察的名額是姚書記,鐘兆國此舉自有他的目的。
一來,他是想讓田之程監視并窺測縣委第一副書記的出境行蹤;二來,鐘兆國讓田之程去巴西私晤自己的美國好友約翰?保羅。
這個約翰?保羅在美利堅是個神通廣大的人物,屬于外籍屌絲,鐘兆國時常與他單線聯系。
鐘兆國這段日子過得挺愜意,一來古城遺址開發項目得以順利開工,二來款項到位及時。
他和姚書記時常見面,姚書記近來很少說話,可能身體狀況讓他再沒有多少激揚斗志。鐘兆國對他的身體,很是關心,每隔幾天就掛一次電話,姚書記每次都說:很好,很好!
這類回答,在鐘兆國看來,即是敷衍又是掩飾,反過來想想,自己何嘗不是在敷衍和掩飾呢?
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太多的敷衍和掩飾,仿佛這是一個人的必修課。
一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要毫無理由和條件地去培養自己性格之外的“性格”,那叫圓滑,那更是一種文化。
但有些人就是需要這種原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文化,因為這種“文化”可以充當你生活和仕途的招牌,讓對手看不透你的真實性格和真實目的,從而將你納入他的免檢關系網。
楚江童出院了,身體恢復得很好,這便是年輕人特有的身體本錢。
曾拜托過父親好好照看著自己的白***兒,聽話又內向的白蝶兒,一天到晚,與世無爭,倒也安然如涅槃。
半夜醒來,卻聽見黑暗中有一種蠶吃桑葉般地沙沙響聲,仔細聽了一會兒,便開燈起身,正好也到了練子時功的時間。
驀地,他不禁愣住了。
只見畫案上的宣紙中間,白蝶兒像在舞蹈似的悠閑走動,它的纖足可能不小心踩進了硯臺里的墨汁,出來后,就在宣紙上留下一條條的如同藏文的符號。
更讓楚江童驚訝的是,這只白蝶兒見了燈光,便立即停下來,一關燈,再次舞動,而且每當舞動一會兒,纖足上的墨汁淡了之后,便立即再飛去硯臺上的墨池輕輕地踩踏。
啊!楚江童趕緊再展開幾張畫宣,關掉燈,任憑白蝶兒子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纖足作畫……
天亮時,白蝶兒好像是累了,立于畫案邊,似睡非睡。
楚江童再看看幾張畫宣,上邊已經密密麻麻的墨跡,一條條,一行行,一道道……
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有趣,越看越有味道,若云、若霧、若風、若石、若澤、若雪……小心翼翼的將畫宣卷起,放好。逗起了小小的它:“小白蝶兒,你畫的畫好漂亮喲,我會為你保管收藏!”
村子里安靜了兩日后,奇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古城遺址突發大火,將一溜小板房化為灰燼,幸虧里邊的工人發現及時,早早逃了出來,好在并沒有人員傷亡。派出所民警將楚江童帶去。對他進行訊問。
所長問:“楚江童,你昨天夜里十點在什么地方?”
“在家!”
“有誰能作證?”
“老爸老媽”
“親人不足為證,有鄰居嗎?”
“媽媽的牌友團”
“舉出姓名”
“張大嘴,姜平頭,楚金牙……”
“好好好……”
“老子成了反面教材了!殺人放火都是第一嫌疑……”
“楚江童同志,請你說話文明點,我們這是要你配合調查,以盡快破案!”
“所長同志,我希望你以后將我的身上按一個電子跟蹤儀,全天候監視我的行蹤!”
“你太張狂了,楚江童同志!”
“沒事的話,我走啦!”
楚江童被無罪釋放,心里窩了一肚子火。他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在鎮政府南邊的籃球場約見了姚書記。
姚書記問:“江童,所長沒有難為你吧!”
楚江童笑了:“我為難他還差不多,不過,這場大火,有點蹊蹺,不像是人為。”
“怎么?你懷疑是……”
“只是懷疑,我去過現場,應該不是人所做!”
“只是這迷信的說法,我們共產黨人是不信的!”
楚江童握住姚書記的手:“姚書記,您多保重!記住,我們不能明著來往!”
楚江童從鎮派出所回到古城,已是晚上。
正行間,身后傳來一聲咳嗽,他吃了一驚,忙回頭,卻什么也沒有。到了家門前,他再次反反復復查看了車里,沒人。他只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從車后座下抽出一個釣魚竿兜——其實里邊是他的玄武霸天劍。
自從在蟾藏崮山上和卓越遭遇惡鬼襲擊后,他幾乎劍不離身。
這幾日他一直苦悶:什么時候才能練成看見隱身鬼的眼睛?自己能練成嗎?
料到,惡鬼田之行,不會對自己善罷甘休,他一定會有所動作!那么這次放火燒房的又是誰呢?是不是他故意嫁禍于自己?那個在山里傷自己的惡鬼又是誰?諸多疑問,讓自己一時難以靜下心來。
楚江童每次進屋,首先同白蝶兒打個招呼,白蝶兒總是翅翼翕合——分明是在向他作出的一個回應。
自從有了這只帶有靈性的小精靈,楚江童感到屋子里熱鬧非凡。
與“眉月兒”的對話,依然日復一日,從不間斷。
古城邊的小板房重又搭建一新,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在小板房的四周,打了一溜一人多高的院墻,門口增設了一個看門老頭。原本以為,這樣就安全了,其實不然。
在第三天的夜里,看門老頭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狂喊:“救命啊!救命啊!”
頓時,各個小板房里亮起了燈,大家手持各式“武器”沖向門衛室。
只見門衛室里“躺”了三口紅漆棺材。
這三口紅漆棺材,是鎮上的紙草壽衣店里平時賣的。
店老板說:前天夜里,這三口棺材突然不翼而飛,難道招鬼了不成?
于是,全鎮人籠罩于一種壓抑的恐怖中,人們紛紛求助神漢巫婆,捉鬼拿妖,折騰了幾天,奇怪的事也沒有停止。有人說,用紅繩編手鏈戴著可以辟邪驅鬼,也有人說求道士畫符貼在家中可以擋住鬼怪,更有人說天天喝綠豆湯,吃煎餅果子,讓女人夜里光著身子站在窗口十分鐘……操!胡扯!楚江童大罵起來:“老子還是信這個——”
他刷地抽出玄武霸天劍。
劍譜第一套,他已經反復練習領悟過千萬遍。
接下來正準備練第二套,第二套難度上升,仿佛與第一套若即若離,似接非接。楚江童直到練起第二套來時才猛然悟到,若沒有第一套的練習基礎,這第二套根本練不成。
眉月兒自從那日來到這陽間后,便和老婆婆在蟾藏崮山下找了兩間小石屋住下。嫂子佳勃和清智和尚住進山林里的一處廢棄草房。至于白衣鬼士和閻王爺、虎兒、雍門司馬、比干、屈原……則各奔自己前途,各尋了棲身之處。
單說這眉月兒。
來到陽間的第二天,便從懷里掏出那一截古柏松枝,挖了個深坑,將其栽培進去,澆上水,頓時,思緒萬千:
這次從陰世逃往陽間,匆匆忙忙,連去一下雪峰跟古柏公公道個別也沒來得及,便總覺愧對了它。祖父和自己僅僅是在戰場中見了一面,連個招呼也沒來得及打,便再沒他的消息。
山里日月過得緩慢,因為不知何時才有勇氣去和楚江童見面。這天午后,眉月兒正在練功,卻聽見老婆婆悄悄進屋,異常神秘地說:“眉月兒,你看看是誰來了?他只說是你肯定認識他的。”
眉月兒急忙奔出去,頓時高興地大叫一聲:“祖父——”
果然是祖父雍門司馬,目光炯炯,長須飄然,若雪若霧,鶴發童顏,腰板筆直,像個壯小伙子。
原來自從陰世傾滅之后,他便來到陽間,在百里之外的一處山上住下來。一天,卻在無意間遇到從陰世逃到陽世的古叟鳥,還是古叟鳥幫了他,告訴他眉月兒住在這里。
“啊!謝謝古叟鳥啊!”眉月兒望著天空笑靨如花。
她牽著祖父的手便跑去屋里,隨后從墻上摘下祖父的鶴首鐵戟。
祖父大驚:“呵呵,月兒,我的鶴首鐵戟怎么在這里?”
眉月兒微微一笑:“祖父,這您得感謝那個白衣恩士,是他從您住過的草房里搶出來的……”
“白衣恩士?月兒,你是說那位手使蛇形斬魂劍的,我的軍師——商之岸嗎?”
眉月兒點點頭:“祖父,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當時,若不是他出手相救,眉月兒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祖父眼睛里略帶一絲憂慮:“以他之武藝,沒什么事,只是那王賁和鄭袖之流,卻不知又去了哪里,恐怕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