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裳踏進。
御書房內(nèi),陰冷的感覺瞬間的朝著她的全身襲來,池裳下意識的就收緊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分明還是白日里的時候,可是這皇宮,這御書房,包括眼前的這個人,都是讓她心生恐懼和寒意。
四目相對,卻是無言。
榮柯不止一次的在腦中想過今日這樣的情景,一旦她想起來,會是怎樣的情狀。
日日沉浸在恐慌,驚懼,患得患失的感覺之中,折磨著他的身心。
現(xiàn)在好了,他什么也不用擔心,什么也不用害怕了。
因為他已經(jīng)徹底的失去她了。
“這個時辰過來,可是有什么要事?”榮柯避開池裳的目光,低著頭,看著面前的折子。
知曉今日她會服下解藥,可是他的確的是沒有絲毫的勇氣面對著池裳。
如今,就連看著她的雙眼,都是一種挑戰(zhàn)。
這般冷靜,毫無感覺。
逼著自己遺忘,將自己留在這邊這么久,他內(nèi)心當真就如此平靜么!
池裳本以為,在見到榮柯的時候,他至少,會有一些失控,或者,其他的……
如今看來,終究是她想的太多了。
榮柯終究是榮柯,他心狠手辣,鐵石心腸。
過去可以那般的對待自己,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于他而言,想起來與想不起來,終究,她都會被他困在這座皇宮之中。
“郁家,你準備何時動手?”池裳壓下心中的異樣,狀似無意的開口。
她失去孩子的那個夜晚,永遠的都不會忘記。
郁太后的陰毒。
榮柯的絕情。
一次一次,她都不會忘記。
她縱然心軟,卻從來不是一個以德報怨之人。傷她之人,必定一件一件的討回來。
面前的人,她下不了手,卻不代表著,郁家的人,她會放過。
更何況,如今文淵的事,郁琉秀還在顧宅之中,她必須要一次解決。
她還沒有忘記,面前的男人答應過自己,要將文淵救出去。
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池裳就明白,文淵一定的不可以留在這顧宅之中。
如今什么都想起來了,更是如此。
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付文淵最后落得一個和自己一般的下場。
榮柯低頭,“啪嗒”一聲,手中上好的毛筆就這么輕易的被折斷了。
尖銳的地方一下子的扎進了榮柯的掌心之中。
“時候未到。朕會處理。”榮安的事情,池裳知道的多了,并沒有什么好處。
會處理。
池裳輕笑。
會處理就好,好歹,面前的人還是一國之君,有些言語,還是值得相信的。
她不會放過害了自己的人,當然,更加的不會,原諒面前的人。
她費盡心力的想要離開,卻被他用這么殘忍的法子扣在身邊。
“你……都……想起來了?”
分明已經(jīng)是既定的事實,可是榮柯,還是忍不住的想要詢問一句。
池裳的嘴角輕輕的扯出一抹弧度,甚至于都不能算得上是笑容,“榮柯,鳳儀宮縱火之前,我同你出宮那日,你可還記得?”
榮柯的目光,終于的落到了她的臉上,只是眸中,滿是對自己的自嘲。
哪怕是知道答案,榮柯還是緊張于她的回答。雖然知道,她一定會恨他。
“自然,記得。”榮柯只感覺,自己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那般的艱難。
池裳繼續(xù)道,“我當時不過是想著,將你放在我心里這么多年。硬生生的剜去之前,總要留下一些,還算得上美好的記憶。畢竟這樣多年,你留給我的,從來沒有任何,好的回憶。”
說到這,池裳已經(jīng)不需要繼續(xù)的說下去了。
當初,出宮那日,那樣嬌俏可人的池裳,卻是帶著訣別的念頭,與自己共處。
她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記起了當初的一切,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他曾會那么恐懼于她知道以往的一切。
甚至于在知道有憶蠱解藥的時候,不惜鎖住自己,也要杜絕自己服食解藥的可能性。
“榮柯。我身懷六甲,這是你唯一的孩子。服下解藥之前,我自己寫下的東西,我也還記得,我知道,你不可能也不會,放我離開。”池裳輕輕的摸著肚子,想起來自己在吃解藥之前。
被榮柯強硬的逼著,寫下的那一份,在生下孩子,恢復身子之前,不允許離開皇宮的字條。
榮柯的心口發(fā)疼,微微垂下的雙眸,遮住了他猩紅的雙眼。
“天下很大,卻也沒有我池裳的容身之處。”無論她在哪里,只要榮柯想,就一定可以找得到自己。
“但是榮柯,這皇宮,一樣很大。我只希望,余生都不想再同你產(chǎn)生任何的交集。”池裳的聲音不大,卻猶如利箭一般,直接的刺中了榮柯的心臟。
余生……都不想再產(chǎn)生任何的交集么?
這還真的,比任何的憎恨和厭惡,都來的更為殘忍……
榮柯自嘲的輕笑起來,笑聲一陣一陣,卻是無比的悲涼。
他到底是有多可悲,葬送了自己的孩子,逼得他深愛的女人,和自己只想老死不相往來。
這都是報應。
一切都是他應得的報應!
直到池裳離開,榮柯才終于起身,臉色蒼白,雙目毫無焦距。
腳下虛浮的離開了御書房。
掌心,則是已經(jīng)干涸的血漬。
一個人失魂落魄的邁出御書房。
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卻狼狽的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
她不惜縱火,離宮。
一次又一次的,就只是為了離開他。
榮柯笑出聲,眼底慢慢的蓄積了一些淚花,視線也是一點點的模糊。
如今,他終于的坦然了一切。
真好。
他再也不用擔心她會記起來,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失去她了……
他心里的恐懼,心里的魔,再也不用害怕了。
他所謂的心魔,再也不會存在了。
因為,他已經(jīng)徹底的失去她了……
江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在榮柯的身后,卻不敢發(fā)出半點的聲音,跟在皇帝身邊多年,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帝王。
我只希望,余生都不想再同你產(chǎn)生任何的交集。
池裳,是不是我的世界,我的天下,無論如何,你都不愿意,再踏進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