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朱煥對李建成依舊保持著一份忠誠,他不想把太子殿下供出來,所以李淵問他時,他低垂著頭支支吾吾了陣。李淵不耐煩了,龍顏大怒,聲色俱厲地連聲喝斥爾朱煥。爾朱煥意識到自己陷入兇險的境地,若不說出真相恐會被皇上一怒之下砍掉腦袋。于是,爾朱煥只得放棄對太子的忠誠,在李淵令人發(fā)抖的目光逼視之下,他顫抖著聲音把太子指使楊文幹除掉秦王一事抖了出來。
果然如此!李淵聽了爾朱煥的口供,頓時一股寒意直從心間升起,使他不由得渾身顫抖了下。他立在爭奇斗艷的花圃前愣了好半天,然后才緩緩地回過神。他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著伏在地上的爾朱煥道了聲平身,隨即就背抄著雙手快步朝宮內(nèi)走去,尹德妃、張婕妤等人緊跟其后。
回到寢宮,李淵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當(dāng)著尹德妃、張婕妤的面大發(fā)雷霆,大罵太子忤逆,氣得直想派人往長安押太子前來問罪。好在有尹德妃、張婕妤在旁輪番勸說,才把李淵的念頭打消了。冷靜下來后,李淵也認(rèn)為尹、張二位妃子所說很有道理。若是真的把事情鬧大了,對太子十分不利,因為這會進(jìn)一步加劇秦王府對東宮的打壓,使太子處境越發(fā)兇險,甚至有可能在群臣的壓力之下不得不被廢。這是李淵最不想看到的結(jié)果,為此他只得聽從尹德妃和張婕妤的勸諫,決定暫時不向太子問罪。不過出于自身安全的考慮,他還是決定派人前往慶州將楊文幹召來秘*死,以絕后患。
此計的確不錯,既可使針對秦王的謀殺行動胎死腹中,又可保護(hù)太子不受牽連,真可謂是一箭雙雕。可惜的是,楊文幹并不是個傻子,乖乖地往李淵設(shè)置好的圈套地鉆。他得知皇上要召自己前往仁智宮,當(dāng)即就意識到太子的行動泄露了。他想連夜逃走,卻被宇文穎攔住了。宇文穎勸道:
“將軍,今九州四海皆是皇上的人馬,你想逃就能逃得了嗎?依在下看,不用幾日將軍定會被皇上的抓住誅殺,甚至夷滅九族呀!”
“說的也是!皇上為人奸猾,必會在遣人召我之時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想要逃過此劫,談何容易!”楊文幹聽宇文穎這么一說,兩道臥蠶眉不由得皺成川字,愁云滿面。沉吟片刻,他嘆口氣說,“然事已至此,我不趕緊逃走,還能怎樣,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將軍部下兵馬數(shù)萬,豈能坐以待斃呢?”宇文穎意味深長地望著楊文幹說道,“依在下看,此乃天賜良機(jī)也!將軍,何不……”
“宇文兄的意思是……”沉吟半晌,楊文幹兩眼緊盯著宇文穎那張清瘦的面龐,壓低聲音說,“舉兵起事,這……這樣做能有勝算嗎?”
“將軍文韜武略,且兵強(qiáng)馬壯,此時若率軍突襲仁智宮,必能一舉而擒拿李淵父子。如此,大唐天下不就成了將軍你的嗎?!”宇文穎答道。
“這……”楊文幹猶豫道,“此計雖不錯,然李世民、李元吉素勇猛善戰(zhàn),且有錢九隴、楊師道等萬余駐軍,恐難如愿呀!”
“將軍此言差矣!”宇文穎很有信心地說道,“仁智宮雖有萬余兵馬,然李淵父子他們根本就不會料到將軍會起兵襲擊,從而不作任何準(zhǔn)備。如此,將軍以數(shù)萬精兵猛將襲擊無備之軍,豈非探囊取物?在下敢肯定,只要將軍立即率軍出擊,就一定能生擒李淵父子,進(jìn)而成就一番帝王之業(yè)?!?
“宇文兄如此有把握,可我心里還是有些拿捏不定呀。這事……”楊文幹一臉猶疑地說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將軍,此乃天賜良機(jī),切不可失??!”宇文穎繼續(xù)勸諫道,“今日之事,要么助將軍成就千古帝業(yè),要么被誅滅九族。請將軍三思呀!”
“此事干系甚大,請容我好好考慮一番再議!”沉默了好半天,楊文幹依舊拿不定主意,只好搪塞句。
“將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宇文穎懇求道,“今皇上遣使前來召將軍,若遲遲不見將軍入仁智宮,他必會起疑心,從而發(fā)兵慶州。到時,將軍想擒拿李淵父子幾無可能,反倒是很有可能會被他們所戮。將軍,事態(tài)緊急,切不可坐失良機(jī),到時悔之晚矣!在下斗膽請將軍馬上發(fā)兵仁智宮!”
“這……”楊文幹仍舊遲疑不決,思忖了半晌,他才接著說句,“宇文兄,我看這事過兩天再說吧!”
“將軍,舉兵之事已刻不容緩,不可延誤時日,否則定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慘局呀!”宇文穎急切地說道,“在下懇請將軍立即出兵,攻打仁智宮!”
“宇文兄,事情恐怕沒你想象的那么嚴(yán)重吧!”楊文幹不以為然地答道,“再說,這起兵之事也得好好謀劃謀劃一下,哪能現(xiàn)在就貿(mào)然進(jìn)兵呢?”接著,他邊站起身邊說句,“好了,這事就說到這兒!”
說完,他便邁開大步朝陰沉沉的門外走去。
“將軍,你不聽在下之言,禍將至矣!”宇文穎捶胸頓足道。
果如宇文穎所料,李淵見楊文幹在預(yù)計的時間內(nèi)沒有前來覲見自己,心里頭就有些不安起來。他隱隱感覺到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于是便把李世民、李元吉、錢九隴、楊師道等人叫到自己身邊商對策。
李元吉已從尹德妃、張婕妤她倆那兒得知刺殺秦王的計劃被父皇知道了,也就不敢再有什么異常舉動,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父皇身邊。此時聽說父皇要命人引兵前去慶州捉拿楊文幹,他第一個挺身而出,要替父皇效勞。他這樣做當(dāng)然不是為了父皇,而是為了自己。他知道,楊文幹一旦被捉來見父皇,就會把太子勾結(jié)他的事全部說出來。到時大哥免不了受懲罰,他也因參與其中而難辭其咎,必定會受到父皇的責(zé)罰,甚至?xí)却蟾绺兀驗楦富蕰榱吮Wo(hù)太子而把大部分罪責(zé)推到自己身上。他若親自前往慶州,就可借機(jī)殺人滅口。這楊文幹一死,他和大哥就都安全了。
應(yīng)該說,李元吉的算盤打得相當(dāng)不錯??上У氖?,李淵把這事看得太重,以為李元吉難以勝任,須由智勇雙全的二兒子前往方可安心。于是,他不顧李元吉再三懇求,執(zhí)意命李世民率軍前去擒拿楊文幹這個逆賊。李元吉見父皇主意已定,只好在心里暗暗叫苦,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李世民聽說楊文幹要造反,自是憤怒不已,巴不得即刻手刃他的狗頭。因此,他當(dāng)下向父皇建議立即發(fā)兵慶州,以免楊文幹禍害城內(nèi)百姓。李淵也認(rèn)為此事宜快不宜慢,稍作考慮就采納了李世民的意見,決定立即遣軍前往慶州捉拿楊文幹。
于是,不到半個時辰,李世民就領(lǐng)著秦叔寶、尉遲敬德、侯君集、錢九隴、楊師道等萬余精兵猛將出了仁智宮。他們頂著午后的炎炎烈日,沿著塵土飛揚(yáng)的山間小道,飛也似的朝慶州城奔去。仁智宮跟慶州城不遠(yuǎn),加上李世民部下行軍速度很快,當(dāng)晚三更時分便抵達(dá)了慶州城下。
這時,楊文幹正摟著自己的嬌妻睡大覺。說真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李淵會這么快派人來緝拿自己。因此,當(dāng)聽到外面的人馬聲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宇文穎慌慌張張地跑來向他稟報,楊文幹才驚出身冷汗,立即披甲執(zhí)刀跑出營署。沒過多久,他便策馬來到城墻上,放眼一望,但見城下火光通天,喊殺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這時候,楊文幹非常后悔自己沒有聽宇文穎的勸告,錯失了殺向仁智宮的良機(jī)??砂没谟钟惺裁从媚兀∷麑χ岷诘囊箍臻L嘆了一聲,然后打算率軍沖出城殺退李世民。他以為自己兵馬比李世民多,力拼一陣完全有擊退李世民的可能。
不過,宇文穎很明智,他知道李世民兵馬雖少,卻驍勇善戰(zhàn),可以一當(dāng)十。更為重要的是,城內(nèi)守軍大都忠心于李淵父子,他們不想背上叛逆之罪,故而得知李世民前來征討楊文幹,軍心很快就動搖了。如此之師,怎敵得過城下氣勢如虹的唐軍呢?因此,他聽到楊文幹欲率軍出戰(zhàn),便立即上前勸阻。他把敵我雙方的現(xiàn)狀跟楊文幹深入細(xì)致地分析了一番,以為此時出戰(zhàn)必為李世民所敗,到時楊文幹只能充作李世民的戰(zhàn)利品。為了避免被李世民生擒活捉,楊文幹只能趁李世民部下人馬尚未形成合圍之際趕緊出城逃走。出戰(zhàn),抑或堅守城池,最終都只能是死路一條。
楊文幹聽了宇文穎一番很有道理的勸說,就慢慢地打消了死戰(zhàn)李世民的念頭。默然會兒,他便帶著宇文穎等一班親信乘黑向沒有什么動靜的北門飛馳而去。不一會兒,楊文幹便領(lǐng)著部下萬余人馬偷偷地出了北門,朝寧州方向飛奔而去。楊文幹的運(yùn)氣也真不錯,李世民因一時疏忽而沒能注意到楊文幹的動向,讓他就這樣逃跑掉。等李世民知道楊文幹已逃時,東方已經(jīng)泛出了魚肚白,天漸漸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