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雙手托腮皺緊了眉頭看著坐在桌前的清曉。
那天是她擅自出現帶走了清曉。
她無法再藏身暗處,看著她的變得那麼絕望。於是足尖一點就已經落在瑤笙樓中,拉住清曉的那一瞬間,她朝那個笑得仍舊溫和的男子道:“剛纔是師妹同王妃開了個玩笑,茶中無毒,請王爺不要見怪。”
一句話,道明瞭她的身份,也替清曉洗脫了誤會,說完,她便帶著清曉閃身不見。
回來以後清曉就變成了那副樣子。
不言語,不理她,整個人像是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彷彿三魂七魄俱已不在。
起初華清讓她跟著清曉,必要時帶清曉回來,她不在乎的撇撇嘴,覺得是華清多慮了,在她眼中,清曉從來都是穩妥的,平靜的。
可是此刻她必須承認華清的決定是對的,他一定知道什麼!紅杉放棄讓清曉開口說話,立即起身去尋華清。
華清正在練字,爐子上的水已經煮沸了他也不管,整個屋子白濛濛的一片,紅杉一推門就被屋內的水汽迷了視線,她一邊埋怨華清太懶,一邊將爐子上的水提下來,然後往華清面前一湊,問:“老頭,清曉去了一趟墨王府爲何會變成那樣?”
華清筆下生風,墨香濃郁,他笑而不語,倒是紅杉,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然而就在她快要放棄華清的答案時,華清卻淡淡的開口了:“或是她劫,或是她幸。”
清曉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到青碧時的場景。那年她七歲,青碧八歲。
浥河村的冬天向來冷得滲人,青碧就是在一個大雪瀰漫的夜晚倒在了她家門口。
是清曉的娘在第二天一早清掃院中的積雪時發現她的。那時的她只著了一件異常單薄的棉衣,整張小臉已經凍得發紫了,清曉趴在窗邊看著爹爹忙著給她施針,看著娘用棉被將她裹得嚴嚴實實,覺得她脆弱極了。
青碧的病,一養便是一個月,這一月裡,清曉的爹孃詢問過她是如何到的這裡,而年紀甚小的青碧只說有壞人一直在追她和爹孃,以至於她和爹孃走散了,再問她爹孃姓甚名誰可還有其他親人,她卻搖搖頭,只道不能說。
從此青碧就在他們家住下了。
青碧異常的乖巧懂事。當她在村中四處玩鬧時,青碧在書房中整日的讀書,鑽研爹爹的易容術。當她和村裡的孩子下河摸魚時,青碧坐在房中同清曉的娘學習女紅。
她們看似南轅北轍的生活卻並未妨礙她們的感情。
年歲漸長,青碧出落的更加清麗動人,浥河村未婚的小夥子幾乎都找媒婆上門說過親,然而對於這件事,最先說話的卻是清曉,她橫眉豎眼的在門口逼退了許多媒婆,只道青碧是她家的,什麼時候嫁人她說了算,久而久之,村子裡的人都當她是嫉妒青碧的美貌。
事實上她一直記得十五歲時,青碧在閒暇時趴在書桌前跟她說的一句話。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她滿臉疑惑的問這話是何意思。
青碧一臉無奈的搖搖頭,並未告訴她意思,只是垂下眼小聲道:“願將來我嫁之人,如詩所言。”
她雖不懂,卻也知道村子裡的那些武夫是絕對配不上青碧的。青碧心軟懂事,定然是爹孃讓她嫁誰便嫁誰,索性,她便替她拒絕,更何況,這麼多的麻煩也是因爲她當初戴著青碧模樣的人皮面具在村子裡到處騙人的結果。
年歲漸長,她們的感情愈加深厚,她圍繞在青碧身邊的時間,甚至超過了她的爹孃。
直到莫雲深出現。
她開始將大量的時間投擲到這個耀眼的男子身上,每日纏在他身邊問東問西,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費勁一切心思從他身邊的小廝那裡打聽他的喜好,行爲舉止皆不像一個女子。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拿下臉上的面具,卻怕真實而平庸的自己入不了他的眼,她也不止一次的呆在青碧的房間談起他,青碧會淡淡的笑,溫柔的撫摸她的頭。
平靜的日子毫無任何波瀾,再接著,便是那一場毀滅所有的大火。
習武之人耳力一向甚佳,紅杉屏息了一會兒發現來人是清曉後便翻了個身繼續睡。清曉知道她早就醒了,於是直接問道:“是誰中了寒毒?”
紅杉一下子驚得坐了起來,“你願意給我配解藥啦?”
“是不是左將軍霍至境?”
紅杉頓時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要知道並不難。
紅杉身上帶著各種淬過毒的暗器,她偷溜進宮那日差點被抓,隔日她便問清曉要了幾根銀針重新藏在身上,而隨之便傳出霍至境中毒的消息。
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也難怪華清一個死丫頭從頭喚到尾。
寒毒難治,並非難在藥方,而是難在製藥,一般的大夫若是沒有藥方,是擅自不敢配藥的,稍有不慎,便是劇毒。因而紅杉只能來求她。
“把甯畫帶出來,我便給你配解藥。”
清曉說完,便轉身離去。
紅杉在夜裡一聲低嚎,要不是師父不幫她,她也不會萬不得已找清曉,明天又有得忙了,紅杉仰面躺在牀上,決定以後再也不要隨便用淬了毒的暗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