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在三日後按時回了宮,回宮之前,自然是要去見莫雲深一面。
她倒也簡單明瞭,“在墨王府叨擾了幾日,還請墨王爺見諒。”
莫雲深笑了笑,卻拿過一個盒子遞到了清曉面前,“府裡一向素簡,這幾日委屈姑娘了,這金參姑娘便收下吧。”
那盒子雖小,卻足以讓清曉愣在當場,金參貴重,不僅在它的藥性,還在它的難得,金參之所以叫金參便是因爲它的生長之地一直盤踞著金蟒,常人去尋,非死即傷,她雖一直想要,卻礙於生性殘暴的金蟒一直未曾得手,如今,莫雲深卻雲淡風輕的將這樣貴重的送與她。
清曉很快回了神,推拒回去,“這太貴重,民女不能收。”
幾乎與五年前如出一轍,“合適的東西該給合適的人,姑娘便收下罷。”
這一刻,清曉非常想笑,差點就諷刺的笑出了聲,她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良久,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她接過了那個小小的盒子,然後打開了自己隨身的藥箱裡,將金參放進去的同時,拿出來了一個小小的錦袋。
“既然墨王爺送了民女這麼貴重的禮,民女也該回一個纔是。”她拿出錦帶裡那個她曾無數次放在手中把玩的小小的玉壺掛墜,放在了莫雲深旁邊的檀香木桌上。
她清清淡淡的笑,溫婉又無害,“既如此,墨王爺,民女便先告辭了。”
她腳步輕快的走了,而莫雲深看著桌上那個小小的玉壺掛墜卻久久沒有說話。
他慢慢伸手拿起來,白淨的掌心中,那玉墜散發著溫潤的光,可他一眼便知曉,這玉墜是假玉做的,與他當年送出去的那一枚,形一樣,質卻不同。
然而也足夠令他沉默了。
走在街上的清曉暗自冷笑,這樣也好,本來做了一個假的掛墜便是爲了給他,如今他倒是給了她一個好藉口,讓她將那假的掛墜送了出去,她把玩著那個真的玉壺掛墜,再次想起莫雲深肩骨上的洞,若當真如華清所說是西蒼的酷刑觸骨的話,那麼他應該不止肩骨上有洞,腳骨上,肯定也有。
穿骨之痛,隨人一生。是有怎樣的耐力纔會讓他避人耳目活得像個正常人一般?一絲痕跡都看不出。
他被莫王尋到那一年不過一十有八,然而在那之前的十八年,他到底身在何處,做了什麼,經歷了什麼?
清曉至今才笨拙的發現,他比她想象中更難了解。
甫一入宮,清曉便替明玥把了脈,所幸一切安好。
然後她便隨意找了個藉口,去錦衣局找戚衛。
戚衛剛剛忙完手頭上的事,領著清曉到他的別院坐下後,這纔要起身去泡茶,清曉卻一把拉住了他,示意道:“戚公公,我時間不多。”
戚衛見她面色凝重,便重新坐下了,“姑娘今日這番匆忙所爲何事?”
清曉幾乎是不加掩飾的問道:“戚公公知不知道墨王在被尋回以前住在何處,是何人,並且是如何才被莫王尋到的?”
戚衛卻意味深長的道:“你說的這些,他的身份甫一公佈時,錦帝便暗中調查過了。”
“被老莫王尋到前,他一直住在離洲城,當年帶著他私逃的姨娘在路上便病死了,因而他被離洲城的一個小戶人家收養,就這樣過了十幾年,直至上京科考時,才被莫王發現。”
清曉嘲諷的道:“錦帝信?”
戚衛卻沉了一口氣,“由不得錦帝不信,調查這件事的人皆是他身邊訓練有素的暗衛,從上一朝開始執行任務便從未出過差錯。”
良久,戚衛才說,“他毫無破綻。”
這個“他”,自然便是莫雲深了。
戚衛說的這般肯定,差點迷惑了清曉,然而莫雲深骨頭上的洞卻足以推翻一切。想來至今仍未有人發現他身上的秘密,倘若這件事說出去,那麼他這墨王的身份難保!
可是要如何說?說了可會有人信?說了會不會被他壓下來,這些卻是她必須要考慮的事。
“這些年,從闌月到西蒼的人可多?”清曉再次問道。
“闌月與西蒼素來不合,邊境之地更是嚴加防範,但從闌月到西蒼的人卻也不少,多數爲了錢財,風險大,錢財便多。”
這便無從查證了。
說到此處,戚衛又道:“此番西蒼的使臣來闌月並非真的示好,許是來摸摸闌月的底,這些年西蒼比之闌月國力增強了許多,西蒼對闌月一向虎視眈眈,若是不出意外,過一陣子也許會天下大亂也說不定。”
“姑娘,人活一世,愛恨面前,性命爲上。”
“過去的事皆是生之微末,大好河山尚未看盡,怎捨得讓怨恨蒙了眼。”
“何不放過你自己?”
清曉沒有接他的話,站起身便走了。
戚衛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然而她要如何將這滅門之仇當做微末!切膚之痛尚未痊癒怎能忘卻那把傷人的刀!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她踏進宮內時,便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清曉剛走,便有小太監提了個食盒進來,“戚公公,晚膳放在桌子上了。”
戚衛點點頭,算是知道了,那小公公看了他一眼再次囑咐道:“這晚膳可是重要的很,戚公公一定要吃才行。”
戚衛驀地睜開疲憊的眼,那小公公卻是笑了一下,退下了。
他快速打開食盒,食盒中不過是與尋常一樣的幾個飯菜,然而在飯菜底下,卻壓著一封信。
他拆開一看——是纏香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