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得以出宮已是一月末了,錦帝並未召見她,而是命李臨泉送來了一道聖旨。
闌月和西蒼的戰爭已是打了起來,西蒼的軍師乃是之前出使過闌月的望江,此人詭計多端,也是用毒的好手,邊疆之地,大風四起,他借風燃了毒煙,讓闌月的士兵苦不堪言,節節敗退。錦帝這道聖旨,便是讓清曉速去邊疆調配解藥,到時大戰告捷,她亦可隨華清雲遊四海。
此事耽誤不得,因此清曉剛剛接過聖旨,李臨泉便讓清曉快些動身,馬車已是在宮門口備了好的。
這聖旨如今倒是合了清曉的心意。邊疆一路雖不好走,卻是個能看看霍至境的好機會,自霍至境出征後,紅杉便再沒有出現過,清曉一直擔心紅杉會跟了過去,她雖有武功在身,可到底心思單純,架不住一些城府深的人使些陰謀詭計。因此清曉心中也沒有任何抱怨的接了聖旨,收拾了一下藥箱,又從太醫院取了幾樣珍貴藥材便動身了。
到宮門口時便見著了一輛頂部鑲金,邊角皆垂了穗子的馬車,鎏金色的簾子隨風而蕩,前面的四匹馬嘶嘶低鳴,一看便知是好馬車,如今錦帝有事交予她,倒是出手大方的很,馬車後面還跟了騎著高頭大馬的二十個侍衛。
清曉在細細一看,當初跟莫雲深一同迎接過甯歌的御林軍統領章維也在其中,清曉與此人打過幾次照面,見他經常出現在錦帝身邊,最後問了明玥才知他是御林軍統領。清曉現下心中是著實有些的驚訝了,錦帝能將身邊這麼重要的人派來看著她,定然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監視,清曉暗自冷哼一聲,錦帝倒沒小瞧了她。
章維擡手示意了一下,馬車邊的一個侍衛便取了梯子放在清曉腳下,章維這才道:“清姑娘,上車罷,此行路途緊張,姑娘若有什麼要求只管提便是。”他倒是客氣。
清曉囫圇的嗯了一聲便鑽進了馬車,馬車空間很大,茶具一應俱全,裡面還放了張矮桌,上面放著一些糕點乾糧。清曉閉上眼小憩,她心中甚是不清楚爲何錦帝和太后會將她看得這般緊,罷了罷了,既然他們多疑,便讓他們隨意去猜便是。只是這一路長遠,竟也未配一個婢女,單就她一個女子和二十個侍衛,當真是極爲不便。
可是一個時辰後,清曉便有些無言於老天對她的有求必應。
馬車行得快,卻也行得穩,一個時辰後便已經出了城門,官道的路口馬車停了下來,清曉聽見章維的聲音,“既然王爺已經到了此處,那屬下便只送到這裡了,皇上還等著屬下回宮覆命,接下來的路,有勞王爺了。”
清曉一聽見“王爺”二字,只覺得頭皮發麻,心如擂鼓,她整個人都坐不住了。章維話音一落她便掀了馬車的簾子,果然,莫雲深騎著一匹通體黝黑的馬正與章維說話。見她掀了簾子,莫雲深正好望了過來,“清姑娘。”他彎著眉眼聲音清朗的同她打招呼。
清曉攥緊了手中的簾子,暗恨錦帝做事當真是糊塗,怎能讓莫雲深也出了宮。
這方她腦中正打著結,那方章維卻已將差事交接完畢,準備回宮覆命,一會兒的功夫,官道上就剩下他們。
章維留了個十五個侍衛在馬車後,莫雲深下馬走了過來,清曉這纔看見他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不是別人,一個是他的貼身小廝文其,還有一個,便是她曾住在墨王府的三日,伺候過她的秦阮。
“清姑娘,邊疆之路,頗爲艱辛,這婢女以前照顧過姑娘三兩日,自是瞭解姑娘的喜好,姑娘若有什麼事,吩咐她便是。”
他倒是心細,清曉沒有回答,反問道:“墨王爺日理萬機,怎會出現在這裡?”
莫雲深朝她伸出手,忽然間來了一句:“清姑娘且先下來一下。”
清曉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他一直就那樣伸著手,她不好繼續坐在馬車裡不動,又不願藉著他的手下來,於是只得咬牙憋著一口氣自己提了裙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莫雲深見了她的動作,不由得彎脣一笑。他擡眼示意了一些秦阮,後者動作迅速的拿了一個包袱上個馬車,這時他纔回答了清曉的問題,“道阻且長,我需護著你。”
最後是清曉落荒而逃的上了馬車,結果卻發現剛剛莫雲深讓她下來,只是爲了讓那婢女將這裡整理一下,馬車內被鋪了一層又厚又柔軟的紫貂毯子,還放了兩個金紋刺繡的墊子,甚至矮桌上已擺滿了吃食,茶壺中也注了溫暖的茶水。
那婢女就坐在馬車外,同駕車的人坐在一起。莫雲深一聲令下,隊伍便有迅速前進這。只是清曉在車廂內稍有響動,秦阮便會探進頭來詢問是不是需要什麼,清曉本就被莫雲深的話弄得惱了,現下更是心煩意亂,於是啪得一聲將馬車得小門一關,在裡面閉目養神。
只是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清曉只聽咣噹一聲,再睜眼時身邊已經坐著華清,馬車的小門被他好整以暇的用手摁著,同時也將秦阮急得大喊大叫的聲音隔在了外面。
清曉忍無可忍,厲聲道:“不要喊了,來人是我師父!”莫雲深自然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於是馬車外終於靜了下來。
“要去邊疆?”華清一手撐著腮,一手摁著門道。
清曉點了點頭。
“找著紅杉,把她的腿給老子廢了!”
紅杉竟真的跟著霍至境去了邊疆,清曉想到此事只覺得頭疼,“師父,言語如此粗魯有損您老人家的身份,再者,我去廢紅杉的腿,師父您老人家要作甚?”
“前些日子你不是問過我那觸骨之刑麼,我近日在尋藥,看有沒有藥能將骨頭上的洞給補上,那望江用毒一向自負,老子這便尋著法兒把他的毒治好了,與他一較高低,亮亮他的狗眼。”華清說得一臉的憤憤,半白的頭髮隨著他的動作滑下他的肩背。
清曉的頭就跟鑽了蜜蜂一樣嗡嗡作響,疼得讓她咬牙切齒她,讓她恨不得用眼神將華清結果了,說便罷了,偏說得這麼大聲,生怕馬車外面的莫雲深聽不到一樣!清曉只能儘快打發這尊佛,“師父,除了尋到紅杉,可還有什麼事?”
“我們都好些日子沒回齊雲山莊了,你回去看看好不好?”他摁著門,眼睛波光盈盈的望著清曉,似乎在訴說齊雲山莊現下沒有人住好孤獨,快回去看看它罷。
“師父……我此行是赴皇命,是去救人的,沒有時間……”華清一向無恥,壞毛病多,做事無根無據,清曉也早就習慣了。
“哼!救人?誰知道宮裡那兩個打的什麼鬼主意。”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望江的確用了毒煙讓闌月的士兵傷亡慘重,可軍醫卻也沒有那般不濟事,幾番治療也能將病情穩下來,只是治癒的時間用得久一些罷了。讓清曉過去,救人的確是真,救完恐怕還想問清曉配些毒藥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只是這些他並不打算跟清曉細說。
“不去看便算了,”華清終於撤下摁著車門的那隻手,從懷中那出一個恁小的包裹,“這些你帶著。”
清曉拿起包裹,只覺得沉甸甸的,展開一眼,裡面瓶瓶罐罐的都是各種各樣的毒和藥,以華清那般小氣的性子,如今能給她這麼多已是不易了,清曉當即笑瞇瞇的收起這些東西,“多謝師父了。”
華清臉上卻沒有那麼輕鬆的表情,壓低聲音道:“這一路你需好生注意著,到了軍營,你只管留下藥方,找到紅杉便走,紅杉若是不走,”他頓了頓,“便下藥吧。”
清曉愣了,華清之前說的那麼多句,都是氣話。清曉也知道,他這次說的,卻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