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浣沉默了許久,在所有人都有些失望的時候,才淡淡站起身,擡眸望向聶雲雙,聲音清涼,“不知雲雙郡主想要比什麼?”
聶雲雙見她迎戰,才放下心,傲然一笑,“本郡主不想被人說本郡主欺人,比什麼就由五小姐決定吧。”
聶雲雙語氣中明顯的鄙夷並未隱藏,這話自然惹得很多人不悅,比如伊爾浣的親衛隊。當然,也有人暗中高興,比如伊爾嵐和伊爾柔和秦氏等人。留王和長公主也饒有興趣的看著,不知道讓柳側妃處心積慮想除去的小女娃子有什麼過人之處。
伊爾浣心裡暗道她擅長殺人,不知道聶雲雙可有膽子與她一比,面上卻是淺笑如初一步一步走上臺去。
聶雲雙是京都才女,自然滿腹傲氣,聶含毅和餘晴燕看著自家女兒,也是驕傲無比,自認無人能與自家女兒相比,那伊爾浣即使迎戰,也無非是自取其辱罷了。
伊爾浣站在臺上雲淡風輕的望著聶雲雙,好似看得不是一個對手,只是一個無謂的人而已。
被她氣勢所驚,聶雲雙卻不願意承認,皺眉道,“五小姐到底還比不比了?”
慕容越澤一改之前平淡模樣,緊緊盯著臺上,伊爾浣的視線直直落向聶從寒的身上,眸裡有些委屈和無辜,都賴聶從寒,不然她怎麼會無故被聶雲雙就記恨上了?
聶從寒好笑不已,示意她想如何便如何,反正有他擔著呢,她就是直接從臺上甩手走人都可以。
他毫不掩飾的寵溺讓伊爾浣心裡一甜,這才真正的看向聶雲雙,聶雲雙早已滿臉不悅,對比急躁的聶雲雙,從容淡定的伊爾浣明顯在氣勢上壓倒了她。
“琴棋書畫……”她淡笑著開口,“我十竅通了九竅。”
衆人茫然,聶雲雙皺眉不解的問道,“什麼意思?”
伊爾浣笑了笑,“意思就是一竅不通,”她絲毫不覺得此話有多麼震撼和丟人。
聞言,聶雲雙傻了,孫倫掩面,一副不認識伊爾浣的模樣,唯有聶從寒依舊寵溺,滿含愛意的望著臺上倨傲的小人。
“那,那你,會什麼?”聶雲雙怔怔問道。
伊爾浣斂下眸子,似真的在想她會什麼,在衆人越來越無語的視線中,她終於擡頭道,“仔細想了想,還是由雲雙郡主出題吧,我看著應付。”什麼都不會,還這麼狂傲?五小姐,你果真不愧是目中無人的寒世子看中的人。
聶雲雙氣了,以爲伊爾浣是耍弄她,她冷哼一聲,“既然琴棋書畫你都不精通,那就比刺繡好了。”她面上是一副讓著伊爾浣的模樣,可刺繡?一個連琴棋書畫都不會的人她會刺繡?衆人不禁懷疑。
伊爾王府的人也沉默了,從沒見過五小姐拿過針,真懷疑她會不會最基本的穿針引線。當然還是有那麼幾個人幸災樂禍,巴不得伊爾浣出醜,但另一方面又擔心她出醜丟了伊爾王府的面子,一時糾結不已。
在衆人都以爲伊爾浣會推拒的時候,她卻毫不在意的笑道,“好啊。”神色一點也不擔心,好似她真的會刺繡一樣,連聶雲雙見她的模樣,都以爲眼前人是個隱藏的刺繡高手。
但只有冥欒知道,小姐的繡花針用來殺人比較多,至於
刺繡……
隨即便有宮女把繡品和針線端上臺,聶雲雙冷傲的瞥了其一眼,遊刃有餘的拿起繡花針便在白布上游走。
伊爾浣則風不吹雲不動的立在那兒,好整以暇的看著聶雲雙優美的動作,不時還點頭予以讚歎。
這五小姐難不成要不戰而敗?衆人失望了。
聶老王爺有些翹鬍子了,雖然聶雲雙是他的孫女,但他也不希望未來的孫媳婦在那麼多人的面前丟人。
眼見聶雲雙白布上的花有了雛形,伊爾浣這才緩緩的漫不經心的開始穿針引線,衆人見她有了動作,又齊齊望了過去,所有人都盯著伊爾浣的動作,倒是忽略了聶雲雙。
聶雲雙不禁有些恨恨的,心底卻是想著呆會完成繡品,就有的伊爾浣丟臉了,她的刺繡雖然不算一絕,但京都也是少有人能比的,眼前這個廢物,肯定不能與她相比。
把線穿好的伊爾浣,五指別上無根銀針,只見一陣光芒射過去後,她極其悠閒動作卻很是利落的在白布上不停來回穿梭著,讓看著眼花繚亂至極。
她很不想說在特工組的時候什麼都要學,就連針線活,也沒有落下,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潛入一個舞會,所有的武器暗器都不能帶。最後她暗殺目標的時候,就是利用禮服上的一條絲線才完成任務的。
不一會兒,一朵巨大的張揚的黑線花嶄然出現在白布上,不知爲何,竟讓人看著有些陰森。
再看,聶雲雙白布上那株寒梅已經凌越於白布上,傲然逼真。
伊爾浣命人拿來硃砂,塗在花朵上,然後喝了一口清水,極其乾脆的噴了上去,一朵血色之花驀地衝擊著所有人的視線,攝人心魂。
聶雲雙尚未完工,卻怔住了,看著那近在眼前的血花,心底涌上冰涼之氣。
伊爾浣拍了拍手,把身後白布完全的展現出來,含笑立在一側。
許久,還是慕容擎開了口,“這是何花?”竟無人識得,慕容擎甚至懷疑這花是否存在。
伊爾浣嘴角上揚,語調冷慢的道,“此花名爲彼岸花,彼岸花,花開開彼岸,意爲死亡之花。”
死亡之花?“有意思,倒是沒見識過五小姐口中的彼岸花,本皇子看來是孤陋寡聞了。”慕容越澤說道,俊美的臉上意味不明。
“既然是死亡之花,開在忘川彼岸,五皇子沒見識過也是合乎情理的,日後有機會總能一瞥其妖冶之姿的。”暗喻五皇子死了就能看見彼岸花了,也不知慕容越澤聽沒聽懂她的暗喻,只見他的臉色僵了一下又恢復正常。
“既然五小姐說了是死亡之花,那也就是隻有逝去的人方能見到,五小姐又從何得知?”慕容越澤目光已然鋒利,若伊爾浣說不出個所以然,便是糊弄衆人。
他不依不饒,伊爾浣卻也不急,緩緩道來,“相念相惜不相知,彼岸花又名曼珠沙華,有葉無花,有花無葉,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惜。”
“過忘川,忘今生,也有傳說逝去的人會忘卻生前的種種,把記憶留在彼岸上,開成一株妖豔如血的花。”她伸出纖纖十指,輕輕的落在白布上妖豔的血花上,聲音沉了許多,帶著些淡淡的滄桑,“浣女有幸聽過這個唯美的
傳說,便憑著想象畫出了這株彼岸花。”
宴會鼓樂不知何時聽了,滿堂寂靜,只有她淡淡的聲音徘徊在衆人的心中,“我想,我也把最美麗的記憶留在了彼岸花上,所以才錯過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逝在脣邊,徒留一抹清淺的嘆息。
她說的故事如她布上的血花一般,攝人心魂,迷人心魄,惹得所有人不禁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他們都想到逝去的人,是否也見到了這般神奇的花,把自己生前的一切化作一株彼岸花。
只有聶從寒,緊緊的望著伊爾浣,他心裡突然不安起來,浣兒眼底濃濃的哀傷,是爲了誰?他手緊緊握起,突然伊爾浣朝他看了過來,對他露出繾綣一笑,聶從寒頓時心靜了下來,不再煩躁。
“這什麼鬼花?”此話來自於聶雲雙的嫌惡。
伊爾浣轉眸掃了一眼她白布上的寒梅,清淺一笑,“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雲雙郡主的刺繡,果然韻味十足。”
聞言,衆人的視線這才落在聶雲雙的繡品上,然而他們驚歎的不是聶雲雙布上的寒梅,卻是伊爾浣脫口而出的詩,驚歎於她的才華,而後懷疑,這樣的五小姐,當真棋琴書畫一竅不通?當真廢物懦弱?
伊爾浣自認不是才女,但經過現代的薰染,順口捏來一句詩還是簡單的,此詩配上聶雲雙的繡品倒也完美,若非她的故事取勝,單論針線技巧,當真是比不上聶雲雙。
這詩自然又驚動了不少人,連聶雲雙臉色都白了,她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五小姐真是讓朕出乎意料,”慕容擎開了口,眼含激賞。
伊爾浣卻自謙道,“陛下謬讚,彼岸花是浣女閒來之作,當不得什麼繡品。至於詩,也是浣女偶然聽人說得,今日一見雲雙郡主的寒梅,便覺甚是相宜,隨口賣弄而已。”她也不是故作謙虛,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卻博得不少好感。
伊爾浣也不強要分勝負,淡笑的退了下去,給足了聶雲雙的臉面,後來慕容擎道二人不分上下,堪稱京都才女之最。衆人皆知,皇帝這是給了雲雙郡主面子。
“陛下,從寒有一不情之請,那彼岸花既然是五小姐所作,不如便給了從寒吧,”他站起,笑著討要。
慕容擎微微遲疑,看向那驚世之作的血花,竟有些不捨,可若不允,倒顯得他小氣了。“既如此,那便賞給寒世子吧。”
“從寒謝過陛下,”聶從寒不掩喜悅之情,竟親自上臺取了那繡品,視若珍寶的拿了下去。衆人心想,寒世子果然對五小姐癡心一片,竟連她隨手之作也要收藏起來。
聶從寒的確是因爲那是伊爾浣所作纔開口要來,更多的亦是因爲心裡的佔有慾,她的東西,他不想讓別人擁有。她的一切,他來珍惜就好。
聶從寒此舉,自然讓下臺的聶雲雙臉色又僵了僵,眼底再也掩不住她的嫉妒。憑什麼她的繡品被視若敝屣,而伊爾浣的鬼花卻讓哥哥如此急切的討要回來?想和伊爾浣一較高下,讓她難堪,自覺配不上哥哥的計劃也落空了。
爲什麼明明是她的哥哥,卻被別人搶去了?她不甘心,憤恨的聶雲雙心裡已然扭曲了,卻仍不自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