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歡顏樓出來的伊爾浣,並未急著趕回王府,她擡眸望了一眼漸黑的天色,對身側冥欒使了一個眼色,冥欒領命而去。
伊爾浣不急不慢的一個人朝遠處走去,而冥欒,則是聽從小姐的意思潛入了秦丞相府,早就埋好的暗棋,現在也該用上了。
“誰?”秦丞相老眼凜厲的瞇起,厲聲問道,手極快的抽出掛在牆上的長劍,一副防守的姿態。
冥欒身輕如燕的飄了進去,一身男裝卻帶著面巾,雖看不清面容,一雙冰冷的眸子卻是露在外面,盯著秦丞相。
秦丞相瞇眼瞧了一會兒,聲音怪異道,“是你?”那個曾解了魅香,救勇兒之人?這氣息太過熟悉了,如此冷冽的氣勢他只從眼前之人身上感受過。認出他之後,秦丞相收了劍,態度緩和的詢問道,“不知公子前來?”
冥欒也不想廢話,從懷裡掏出一張信函扔到秦丞相面前的書案上,冷聲道,“這是在下主子讓在下交給秦丞相的。”
秦丞相愣了一下,掃向那封信函,遲疑了一下才拿起來,見冥欒正一副等著他看完的不耐表情,秦丞相攤開信函,越看臉色越凝重,最後沉聲道,“果然是留王府。”
再看下去,他疑問,“這柳嬈是誰?”
冥欒定定吐出七個字,“伊爾王府柳側妃。”
怎麼會?害勇兒的怎麼會是伊爾王府的人?秦丞相正狐疑著,冥欒嗤笑一聲,“女人的嫉妒。”
秦丞相也不愚笨,後院女人的爭鬥他是看了好幾十年的,他自己後院都是非不斷,經過冥欒的提點他算是知道了,自己那王妃妹妹是遭人眼紅了,纔會有人出來使絆子。不過,那叫柳嬈的柳側妃可真不簡單,居然和留王府瓜葛不清,但是,膽敢害他丞相府的,管她是誰,都該付出代價。
只不過,他看向冥欒,眼裡有了絲猜疑和防備,“敢問閣下主人是誰?”無緣無故的幫丞相府,今日還送來這些隱秘的消息,若說他主子毫無用心,他自是不信的,他想知道這幕後相助之人的用心何在。
冥欒哼了哼,不滿他懷疑自家主子的態度,卻還是聽從伊爾浣的話道,“孤魂門,在下乃孤魂門欒堂堂主冥欒。”
孤魂門?眼前這人是盛名江湖的金牌殺手冥欒?秦丞相大驚,後退了一步。
冥欒嘴角輕扯,有些嘲諷他眼中驚懼的神色,道,“主子不是朝廷的人,對付起留王府難免束手束腳,所以纔會找上秦丞相您,至於那柳嬈的消息,純屬主子送給秦丞相的一點誠意而已。主子的目的只是留王府,若說用心,最多和秦丞相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罷了。”
半真半假,這番話說得秦丞相恍然了,原來如此,孤魂門要想扳倒朝廷中的留王府卻是難了,總不能把留王府的人都暗殺了吧?若一個不小心可就得罪整個朝廷了。
冥欒見他一臉琢磨,冷冷扔下一個令牌,“此乃欒堂的令牌,秦丞相有何需要之處,主子自會給予支持。”說罷,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
來人這般神出鬼沒,出入他秦丞相府的書房跟出入自家大門似得輕鬆,讓秦丞相無比肯定這人定是殺手冥欒了,那他的主子,豈不就是孤魂門的門主了?秦丞相沉吟起來,有了孤魂門暗中相助,扳倒留王府也不見得是難事,主要是勇兒的仇不報不行,他身爲丞相,何時被人這般算計過?不僅是面子問題,還是氣結問題,說白了就是心眼小。
順便解決那個叫柳嬈的側妃,也算是幫了他那王妃妹妹一把,說不定日後就
還有機會與伊爾王府再次聯姻。不過留王府在大承王朝那麼多年了,人脈錯綜複雜的,要想扳倒,也不是易事,這麼一想秦丞相終究是有點頭疼。
冥欒去向伊爾浣覆命的時候,伊爾浣正在湖邊小亭坐著賞景,這湖邊乃爲京都的一大景點,小亭無數,最重要的是視野開闊,她坐在小亭裡,一眼便可把周圍盡收眼底,絲毫不怕有人偷聽靠近。
聽了冥欒的話,伊爾浣淡笑了笑,她本也沒想指著秦丞相就能扳倒碩大的留王府,留王府和長公主府來往也很密切,慕容留和慕容蓮一看就心機陰沉,不可小覷。她之所以拉秦丞相下水,也不過是迷惑留王府罷了,多方人的針對不容易讓留王查出她的存在。而且沒事給留王府使使小絆子讓留王手忙腳亂的同時,她也好趁機做些什麼。
犧牲一個秦丞相府當前鋒她毫不覺得可惜,畢竟秦丞相府裡也沒一個好鳥,秦丞相府裡出來的秦氏便是最好的例子。伊爾浣做事向來喜歡一石二鳥,所以當初秦丞相府遭遇魅香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盤算了,不得不說,耳濡目染久了,玩起這些小計謀她竟得心應手。
曾經的果斷殺絕哪裡去了?若依著特工浣的性子,她估計會直接利索的斃了留王,柳嬈,秦氏這些人。可現在,她竟玩起來貓抓老鼠的遊戲,喜歡一點點的把他們逼到絕境,想到他們無處掙扎的模樣她就覺得暢快,難不成,她真的變壞了?
伊爾浣搖頭,有些迷茫,這樣的自己纔是真實的她嗎?說柳側妃心機深,她豈不是更深?說他們狠毒,她也不遑多讓,這樣的她,也不是善類。
冥欒見小姐失神,不由關心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伊爾浣許久才聽到她的聲音,有些不確定的詢問,“冥欒,你會不會覺得,我陰險毒辣?其實我所做的,不見得比那些人仁慈……”
冥欒從未見過小姐這樣彷徨的模樣,有些心疼,小姐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吧?她第一次放柔了聲音,勸慰道,“不一樣的小姐,小姐從沒有害過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小姐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總不能任由著被欺負陷害吧?”如果小姐是惡人,當初就不會救起她和冥霧,也不會那樣對待曲言,小姐她,對自己人,無比真誠和用心。這樣是非分明的小姐,是她冥欒甘心一生追隨的。
聽了她的話,伊爾浣迷失的眸子漸漸清明瞭,有些好笑,自己是癔癥了纔會胡思亂想吧?那些害她和聶從寒前世落得如此結局的人,她怎麼能手軟?即便陰險毒辣,即便是惡人又如何?她決不允許有人再傷害聶從寒,這一世,聶從寒有她守護,不顧一切,哪怕淪爲惡魔,她也要讓聶從寒這一世安然無憂。
“走吧,冥欒。”堅定了心中所想,伊爾浣站起身,無比輕鬆的往伊爾王府走去。有些事情,一旦想開了,就豁然開朗,海闊天空了。
冥欒見自家小姐又恢復到那副信然姿態,心下不禁鬆了,脣角也難得的微微勾起一點弧度,不明顯卻可以看出她眼眸中寒冰微化,暖意流轉其中。
知道秦氏今晚肯定會好好‘叮囑’伊爾嵐,伊爾浣也不擔心秦氏再找她的麻煩,沒有走正門,潛回浣閣之後,語畫和椿芽居然還窩在賞賜堆裡,不時傳來碎語。
“呀,這衣料顏色好看,做成衣裙肯定很襯五小姐。”
“這對玉梳也不錯,回頭給五小姐收拾一下帶宮裡用,五小姐那頭烏髮就得用這種玉梳。”
“語畫姐,這些東西應該不用再交給王府了吧?”椿芽擔
心的問道,怕五小姐的賞賜又被搶走。
語畫笑了,“放心吧,這可是我們五小姐被封爲郡主的賞賜,沒人有權利收走。”
椿芽聞言,這才放心了。
伊爾浣看著她們二人,不由好笑,正欲走進去,便聽見灰影不知何時到了浣閣,在她身後道,“五小姐,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伊爾浣看著灰影,點點頭,輕聲道,“我一會兒就過去。”
“王爺,五小姐求見,”成德見眼前淡漠如水的五小姐,眼裡劃過一抹異色。
伊爾浣似是沒看到,卻在進書房時,深意的望了一眼成德,這人是秦氏安排在伊爾持身邊的人,她相信她看出來了,伊爾持自然也早就知道。走進去,看著伊爾持揹著身,她喚了一聲,“父親。”
伊爾持轉過身來看她,點點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進宮的事你不必擔心,皇上他,會看在父親的面上護著你的。”
她好笑,也有些動容,“放心吧,浣女不會惹事的,”只要別人不來惹她就好。
伊爾持明顯瞭解她性子了,纔不放心,要不也不會腆著老臉去請求慕容擎護著點自家愛女。
“你這丫頭,切記別亂來,”伊爾持最終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了,“那五皇子你也別去招惹,陛下的兒子哪個也不簡單。”
哪個也不簡單嗎?父親你這是在提點女兒什麼嗎?她一笑,點頭。
“太后是寵愛寒世子的,你也上點心,半年後你嫁去聶親王府,有太后……”他嘆了一口氣,聶親王府也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啊,他就算沒去調查,也隱隱知道寒世子一個遺腹子在聶親王府想必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不然爲什麼裝廢物那麼多年。
伊爾浣知道伊爾持這是提醒她該好好抓住太后這個庇護,她雖明白,心底卻不以爲然,太后的寵愛若真有用,聶從寒何必無能那麼多年?還受傷無數。這明顯就是,是衆人皆知卻坐視不管造成的,她很討厭太后和皇帝那種表面上的寵愛,卻也無力改變。
她雖沒有親眼看見,但可以想象聶從寒是如何一個人在聶親王府活下來的,她心疼不已,太后和皇帝的寵愛是保住了聶從寒的命,卻也爲他招來無數嫉妒和暗害。碧如她在辛者院救下聶從寒的那一次,如果沒有她,聶從寒現在不一定還有命在。可太后和皇帝呢?明知道聶從寒遭受到的磨難,卻,卻無視他,讓他自生自滅。如果聶從寒不裝作無能,不知有多少人容不下他這個世子爺吧?
她看得清清楚楚,皇帝一方面惋惜聶從寒沒有承其父的才能,一方面也放心不已,因爲無能的聶從寒纔不會握住對皇帝威脅極大的兵權,纔不會讓帝王忌憚。她也知道這不是慕容擎的過錯,這是每一個帝王都會有的心思,可那個人是聶從寒,她就不滿了,心疼了。
“父親,浣女心裡有數的,”聽她如此淡然說道,伊爾持無奈的點頭了,罷了,他這女兒也是聰慧的,他還是別插手了吧。
離開書房,伊爾浣走後,瞧見成德往秦氏的院子偷偷摸摸的走去,不由冷冷一笑,這內奸做的可真拙劣。
“王爺,五小姐很敏銳聰慧,您就放心吧。”灰影掃了一眼外面,他看得清清楚楚,五小姐既然能發現成德這個奸細,自然也有本事在宮中立足。
伊爾持點點頭,對伊爾浣亦是欣慰的,然後下一刻便斂去所有情緒,變得冷漠,對灰影低聲道,“去查柳側妃和留王府到底有何勾結。”
“是,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