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的一間茶館之中, 三三兩兩的人圍坐在一塊兒, 正閑聊嘮嗑著。
“誒, 你們都聽說了沒,那臨平王府中的事兒?”
靠門邊的一張桌子上, 某個聲音粗嘎的中年漢子神秘兮兮地道, 說話時瞇著眼,眼中放射著八卦的光芒,和他那滿臉的橫肉極不相襯。
“沒呢, 你快別賣關子了,到底什么事兒?難不成那位臨平王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有那等消息不靈通的, 被這漢子一句話吊足了胃口,趕忙催促道。
心中暗暗惋惜, 以這位臨平王一向的德性, 這次不知誰家姑娘又要倒霉了。只是人家權大勢大,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就算心中不平,也萬萬得罪不起。
“哎,別急別急。”
那中年漢子見有人捧場,臉上的笑容越發得意了些, 捏足了腔調, 這才慢慢悠悠地開口。
“你們有沒有發現, 最近這段時間,這位臨平王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逗留煙花之地,也不四處拈花惹草了?”
“說的倒也是, 的確有段時間沒聽說過了,倒是有些稀奇。”旁邊有人點頭附和道。
“是吧,還有更稀奇的,俺是聽有個遠房親戚說的,據說這臨平王竟是患上了相思之病,這些日子才會突然消停下來。聽說自從這臨平王患了這病后,整日里那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寢,這短短的十幾日,已消瘦了一大圈了哩……”
“哈哈哈……”旁邊有人拍桌大笑。
“哎喲喂,你這編的也太離譜了點。”
那漢子話剛還沒說完,旁邊人已經一個接一個的嘲諷起來,表情明顯都很是不以為然。
“就是,我說張胖子,你這編故事,也不編個像樣點的。”
這臨平王一貫的風流種,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還真以為編個故事,這人就能變成什么單相思的癡情郎不成?
再說了,這臨平王要是真看上了什么人,早就把人家給搶回家了,還能等到患上相思病?
“嘿,你們別不信,這事兒千真萬確。俺妹婿家二表姨的表侄兒就是在那臨王府中當差的,這事兒,可是他親口承認的!哪還會有假!”
那漢子見眾人不信,一時表情頗有些忿忿,立刻擺出證據來。
“這臨平王自從對那位佳人一見傾心后,這幾日失魂落魄,一病不起,就連在病中,都還整日不停地派人尋找那位佳人的蹤影,為了將人娶進府做王妃,甚至準備將后宅中的美貌侍妾全部驅散。你們說這不是相思病,還能是什么?”
那漢子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這可是一手的小道消息,這些人居然還嘲笑他?
“嗬,還真有這事?”
見這張胖子說的有模有樣的,還擺出了在臨平王府當差的親戚,旁邊幾人由原本的譏笑諷刺,慢慢變得半信半疑起來。
“千真萬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難以置信。
難道說這臨平王,還真的浪子回頭了不成?
如果是真的,那能讓臨平王這樣的人浪子回頭的,也不知是位多么傾城的佳人。
一時間,眾人的話題便由這個轉到了那神秘佳人的身份上去了。
紛紛猜測著,這位佳人該是出身于哪位名門之家的貴女。被這臨平王看上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景陽王從二樓包間下來,穿過大廳的時候,正好聽到幾句閑言碎語。
男人儒雅的面孔凝了一瞬,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位不靠譜的皇侄,但愿他這次娶到那位佳人,能真的收心才好。
到時候,他們叔侄倆,說不定能湊個前后腳辦喜事。
——
另一邊,齊遠蒼白著一張臉,搖搖欲墜地進了皇宮。
皇帝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記得上次見這位侄兒的時候,他身形還頗有些胖。
怎么這短短的時日,竟消瘦成這般模樣了。
難不成,這兩天謠傳的那什么相思病,果然是真的?
其實齊遠如今這樣子,也就是和常人差不多的身形,只是相比于原來那副胖子模樣,的確是突然“消瘦”了很多。
皇帝見他蒼白著一張臉,眼下青黑,腳步虛軟,還要靠人扶著才能站穩,忙讓人賜座。
“謝謝陛下。”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叫人忍不住懷疑,下一刻面前這人就會續不上氣。
當初皇弟為了幫自己奪位而犧牲的時候,他在靈前承諾過,會好好照顧這侄兒,這侄兒是皇弟唯一的骨肉了,可不能出什么事兒。
齊遠如今在臨平王身體里呆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適應良好的原因,有些原本屬于臨平王的記憶,竟然有時候會出現在腦海之中。
雖然記憶只是零零碎碎的,但他卻隱約感覺到,皇帝對這個侄兒的格外偏心。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回憶,僅僅從臨平王做的那些荒唐事兒,沒受到懲處這一點就能猜出來了。
仗著這一點,他和嚴青商量了一番,才決定試一試這個苦肉計。
這會兒看到皇帝關切的神情,心中把握也更大了些。
果然,他提出求賜婚之事時,皇帝點了點頭,還和顏悅色地問那人是誰。
大概是發現傳言果然是真的,這侄兒還真是患病不輕,身體都差成這樣走不動路了,還惦記著佳人,非要強撐著進宮來求賜婚。
不過,在聽到對方是個寡婦之時,皇帝臉色稍微僵了一下。
這侄兒難得浪子回頭,怎么偏偏口味這般獨特,居然看上了個寡婦。
不過他胡鬧也不是一兩回了,這次雖然口味獨特,但瞧著倒有幾分認真模樣,說不定,也能借此讓他收收心,有個成熟些的王妃管著他也好。
皇帝一直覺得,大約是因為當初皇弟和弟媳婦去的早,這侄兒沒個長輩看顧,這才會長歪,說起來,其中也有他的責任在。
看見這侄兒現在“形銷骨立”,不復以往白白胖胖的模樣,皇帝又是一陣愧疚,哪里還好拒絕他的要求。
再說了,他這王妃之位也空懸很久了,早該娶妻生子,延續家族血脈。好不容易有個他看上的,寡婦就寡婦吧。
——
齊遠這邊顛顛兒求了圣旨,哪里還敢耽擱,病都沒好全,就趕緊跑了一趟威遠侯府,迫不及待地將婚事提上了議程。
等到知道皇帝賜婚的人選時,景陽王險些氣的吐出一口血來。
讓這侄兒患相思病的,居然就是他看上的程氏!
怎么會是程氏?
這侄兒以前不是一向只愛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怎么偏偏就要看上他中意的了。
不過……程氏那般出眾的樣貌,連他都能吸引,其他男人又怎么會注意不到。
要是這侄兒自己上門去提親,不必說,程氏連自己這樣的都會拒絕,肯定不會答應這么個花心大蘿卜。那事情還能有轉圜的余地。
可偏偏,這侄兒居然去求了圣旨。
可那是御賜的圣旨,景陽王即使心中再不痛快,也不能做出什么違逆圣意的事兒來。
——
眼看著自家娘親和爹的婚事定了下來,齊楚楚這些日子心情好的很,就連之前的孕吐反應,也好像被這件大喜事一下子沖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于這件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的,卻是嚴青。
他這幾日瘦了不少。
每次看見齊楚楚吐的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嚴青抱著人心疼的不行,甚至有時候,都恨不得不要那個折騰人的孩子了。
還好,現在這折磨人的小家伙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
婚事要準備的東西很多,齊楚楚雖然想幫忙,卻半點也插不上手,只能去院子里陪阿菱玩一玩。
阿菱蹲在院子里的大樹下,耷拉著小腦袋。
楚楚走近幾步,才發現小丫頭正在偷偷抹眼淚呢。
“阿菱?”
齊楚楚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輕喚了一聲。
阿菱慌慌張張地用手背蹭了蹭眼淚,仰著腦袋看她,看了沒兩下,眼淚卻又是忍不住了,跟斷線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齊楚楚嘆了嘆氣,將小丫頭拉起來,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濕漉漉的小臉。
“阿菱乖,娘親嫁人是好事兒,咱們要高高興興的好不好?”
阿菱咬著小嘴,聲音嫩生生的,還帶著幾分奶氣。
“可是……以后阿菱都見不到姐姐了”
好不容易忍住地哭聲,在說出這句話之后,又控制不住地響了起來。
“嗚嗚……姐姐和我還有娘親一起走,好不好?”
阿菱拉著她的手,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懵懂的臉上滿是期待。
現在娘親要嫁人,要是姐姐能跟她們一起走,永遠不分開就好了。
噗。
齊楚楚險些笑出聲來。跟她們一起走,虧這小丫頭想的出來。可是阿菱這是在認真地提意見呢,她正琢磨著怎么慢慢解釋。
“不好!”
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帶著幾分壓抑的慍怒和不爽之意。
齊楚楚面上笑容還未收斂,腰間已經被人用手攬住,霸道地被男人勾入懷中。
嚴青一張俊臉早已黑的不行,一進來就聽到這么句話,他這整顆心都涼颼颼的。
居然想慫恿楚楚一起走,這小丫頭,真是太氣人了。
看到齊楚楚笑盈盈的模樣,生怕她一時心軟,真的答應了什么條件,留他獨守空房。
好不容易和自家夫人和好,他容易嗎?還沒享受幾天好日子呢!
怎么連這么個丁點大的小丫頭都要來摻和一腳。
阿菱本來是吧嗒吧嗒掉眼淚的,這會兒看到嚴青板著臉,一副“我很不高興,我絕對不答應”的樣子,一下子眼淚也不掉了,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氣鼓鼓地看他。
哼,她明明問的是姐姐,姐姐才沒有說不答應呢。
這個姐夫太小氣了,就知道霸占著姐姐不放。
作者有話要說: 嚴青:還好來的及時,不然夫人又被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