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殘忍的;現實是殘酷的。
一步走錯,便沒了回頭路。
第二天,津津沒有來上課;第三天……第四天……
英蓮她們終於放棄了。
小麗憤憤說:“一定被她爸爸攔住了。真是的!”
兩個月後,莎莎帶來消息:津津嫁人了。
津津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在教室裡坐著。
英蓮想,如果她成績一直沒有提升,如果她沒有遇上揚蕙這樣對自己掏心掏肺的朋友,是不是坐在教室角落裡的那個瘦弱的女孩,是自己?
那段時間,英蓮總是會想起自己成績開始變好的那段時間。她想,她應該感謝喬老師;是他,肯定了自己,庇護著自己,讓自己慢慢成長。
可是,她不好意思去小學找喬老師,當面說感謝的話。她是個被動而膽怯的人。只有在揚蕙這些熟人面前,纔會露出好玩膽大的一面。
有一天,她放學回家。迎面,看見喬老師騎著自行車下坡來。
那是一個大大的斜坡,喬老師的自行車輪子滾得很快,頭髮都被風吹得往後揚。
英蓮收住腳步,站在原地,朝喬老師咧嘴傻笑。
喬老師擡眼朝她瞥了一眼,然後與她擦肩而過,騎遠了。
英蓮愣在原地很久。她想不明白,爲什麼以前她朝喬老師笑,喬老師也會回笑??墒乾F在,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難道,他這麼快就忘了自己?
她的心,有些小受傷。
她又開始怪自己的膽怯。也許,喬老師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是自己。自己不也常常眼神空洞地看人、心裡卻在想別的事情嗎?如果自己大聲喊一聲“喬老師”,喬老師肯定會停下自行車,和自己說上幾句話。
鷹飛中學組織了一次春季運動會。
黃老師給英蓮報了兩百米、四百米。英蓮很高興,總比100米跨欄好。她跨欄的時候,總怕會把欄踹翻,引來旁人的鬨笑。
和英蓮一起比兩百米的,其中一位是嵐英。
嵐英在一班,開始在學校住宿。自從上了初中後,一個在一班,一個在四班。兩人在校園裡很少碰面。即使偶爾遇見,都是淡淡一笑,連招呼都不打。曾幾何時,她們是“老大”“老二”。如今嵐英和小麗的聯繫倒挺多,和英蓮和揚蕙的聯繫少之又少、幾乎沒有。
英蓮不能參加一百米跑步。不是因爲她跑得慢,而是因爲她總是起跑比別人慢一拍。別人起跑前,都是在心中默數;槍一響,身子就衝出去了。而英蓮,總是等槍響了,纔開始發力。所以,她跑一百米吃虧很明顯。而跑兩百米和四百米,就有足夠的時間,讓她追上別人。
喬老師總笑話她,膽子小,連搶跑都不敢。
這次跑兩百米,也不例外。嵐英她們先衝出去了,英蓮纔跟上。英蓮突然起了好勝之心。她拼了全力去追嵐英,五十米內連超數人,追上嵐英。
嵐英見英蓮趕上來了,自然不甘服弱。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兩個人在跑道上你追我趕,肆意揮霍著自己的精力。
這可把體育老師陳老師樂壞了,指望她們倆能破記錄。一百五十米的時候,嵐英的速度慢了下來。英蓮沒了競爭對手,腳步也慢了下來。
這一幕,把陳老師氣得夠嗆——給了他希望,又生生把希望給擊碎了。
跑過終點線,兩人彎腰大口喘氣。
嵐英說:“英蓮,速度不錯嘛。我都趕不上你了。”
英蓮說:“你的優勢,好像不是短跑,而是長跑吧?”
嵐英笑著說:“難爲你還記得。不過,我覺得長跑太辛苦了,還是短跑好。短跑想跑多快就可以跑多快,一下子就到終點了。不像長跑,剛開始得壓抑著速度,到最後跑不動了卻要咬牙跑,太折磨人了??上А冶炔贿^你?!?
英蓮默不作聲;嵐英的話,讓她聯想到了宏建。要是宏建當時沒有拿自己當擋箭牌該有多好?
易柯端比的是一千五百米。他比賽的時候,英蓮在旁邊看了一眼。他滿臉的痛苦之情,讓英蓮看了不舒服。雖然,易柯端的成績不錯,在全校第二??墒窃谒磥恚荣惖臅r候,只有用酷酷的表情獨領風騷,纔是比賽的最高境界。比如宏建,三級跳,身姿翩雅。她忘了,長跑的魅力,在於挑戰人體極限。
出比賽結果,英蓮的兩百米和四百米,都是全校第一。她並不感到吃驚。要是鄉里能得第一,才能讓她吃驚。
易申的兩百米和四百米,也是全校第一。雖然易申是三班的,可是不影響英蓮替他高興。就如英蓮得第一的時候,易申臉上得意的笑,對旁邊的同學說:“以前,是我們班的?!?
武俠書上雲:英雄惺惺相惜。
她和易申,有這種感覺。因爲每個人只能參加兩項單人比賽;全校,只有他們倆是得了兩個第一的人,更何況,兩人的比賽項目都一樣。大家都知道,四百米是很難跑的,既要拼速度,也要拼體力。
讓英蓮遺憾的是,章燕妮沒有參加比賽。上了初中後,不知什麼原因,燕妮不但個子長高了,人也變胖了。再加上,她常常在教室待著不運動。所以,她根本就沒有參加比賽。
體育成績的突出,讓英蓮的知名度大大提升。做宣傳的,是陳老師。連安蓮她們班,都被陳老師宣傳了:“初一有個叫曾英蓮的女生哦,考試能考全校前幾名,體育又棒……”
她們班的人,就指著安蓮,說:“喏,就是易安蓮的親妹妹?!?
陳老師驚訝道:“???怎麼兩姐妹不是一個姓啊?”
安蓮面對陳老師驚訝到極點的眼神,小聲說:“英蓮跟我媽姓。”
安蓮小時候調皮搗蛋,可是上了學,遇見了兩位專門打擊她的老師,讓她性格大變。她每天都在教室裡坐著,幾乎不參加運動。體育成績能好,纔怪。
安蓮羞得滿臉通紅,回家的時候,就繪聲繪聲地學陳老師誇張的聲音,讓英蓮很無奈。
英蓮是一個低調的人,奈何奈何。她習慣了別人說她笨,說她傻。誰誇她聰明,誇她厲害,她就渾身不舒服。難怪有人說,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很重要。不知這,能不能稱爲英蓮的童年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