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蓮已經踩著高跟鞋，跑了五家律所了。她的包裡，除了放著簡歷，還放著一張地圖，上面標記這盤安市大大小小幾十家律所。
英蓮找了家銀行，進去在大廳裡坐著，從包裡掏出水和地圖。她擰開瓶蓋，喝了口水，然後把水瓶放在一邊。她一隻手按摩著自己的腳踝，一隻手展開地圖翻看著，查看附近還有什麼律所。
看完地圖，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頭疼。她腦子動著，回憶著今天的行程。
第一家律所，前臺MM笑容燦爛，問：“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嗎？”
英蓮怯怯說：“請問，你們律所在招聘嗎？”
前臺MM說：“您有預約嗎？”
英蓮暗想：我要是有預約，就直接說，我是來應聘的了。
她一愣的功夫，前臺MM淡淡一笑，說：“沒有預約，抱歉不能讓你進去了。”
第二家律所，英蓮變得聰明瞭些。她直接說：“您好，我是來應聘的。”
前臺MM翻開文件夾，說：“您好，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英蓮偷偷瞄了眼文件夾裡的名單，說：“姓陳。”
前臺MM有些疑惑，爲什麼不報全名，因爲姓陳的人挺多的。但是，她沒有想到，有人會冒充。她說：“陳小姐你好，請跟我來，先去會議室填一下資料。”
資料填完了，她遞給坐在一旁的文員MM。文員MM看了看英蓮的簡歷，說：“曾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裡只招研究生。”
英蓮急急說：“當律師，重在能力，有沒有研究生學歷，不是最重要的。”
文員MM笑著說：“曾小姐，你說得很對，有沒有高學歷，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家裡有關係，就算你是大專畢業，我們照樣要你。可惜，你沒有高學歷，也沒有關係。所以，抱歉。”
第三家律所，英蓮剛在前臺站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經過，看了英蓮一眼，說：“你是來找工作的？”
英蓮笑著點頭。
中年男子說：“你跟我進來。”擡腿要走。
前臺MM及時插進來一句：“主任好！”
中年男子朝前臺MM點了點頭，帶著英蓮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在自己的老闆椅上坐下，上下打量了下英蓮，開口說：“你有帶簡歷嗎？”
英蓮趕緊從包裡掏出簡歷，雙手遞上。
中年男子簡單看了下簡歷，說：“曾小姐，請坐。元安市的政法學院不錯，你怎麼沒去那念？”
英蓮說：“元安大學是第一批，政法學院是第二批。”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說：“可惜，元大的重點扶植學科，不是法學。”
英蓮不知該說什麼，保持沉默。
中年男子說：“是這樣，我看你外形條件不錯。不知你酒量如何，能不能適應應酬？”
英蓮一愣。
中年男子說：“放心，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就是和客戶一起吃個飯，喝個酒，聯絡聯絡感情而已。我們律所，不缺優秀的律師，缺的是可以公關的女律師。”
英蓮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漲紅了臉。在她的心中，公關，往往後綴是“小姐”，即“公關小姐”；而公關小姐，就是“三陪”，陪吃、陪喝、陪睡。
中年男子很淡定。他站起身，把簡歷還給英蓮，順便把自己的名片遞給英蓮，說：“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要是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第四家律所，英蓮在前臺那站定，正在琢磨著該講什麼。
前臺MM忙著接電話。她接完電話，說：“您好！請問你找哪位？”
英蓮想了想，說：“你們律所有女律師嗎？”
前臺MM說：“如果是諮詢關於婚姻的，男女律師都可以服務的。”
英蓮堅持說：“我就想找個女律師。”
前臺MM說：“不好意思，我們律所沒有女律師。”
英蓮悻悻下樓，想著這麼大一個律所，居然連個女律師都沒有，這不是性別歧視是什麼？
第五家律所，英蓮順利進入一個女律師的辦公室。
女律師理著短髮，穿著職業套裝，看著挺幹練的。她站起身，說：“您好！請坐，不知您想諮詢哪方面的法律問題？”
英蓮猶豫著沒有坐下，說：“您好！請問您想招助理嗎？”
女律師盯著英蓮看了會，說：“律師助理，是我們律所統一招的。你也知道，我們律所是合夥制的。幾個律師，會公攤律師助理的費用。”
英蓮遞上自己的簡歷，說：“耽誤您幾分鐘時間，看看我的簡歷，容許我做個簡單的自——”
女律師打斷英蓮的話，說：“如果你是個帥小夥，我可以考慮考慮接受你爲我的私人助理。我時間很寶貴的，希望你能體諒。”
英蓮臉一紅。
女律師說：“我知道，法學畢業不好找工作。我很佩服你的勇氣。我希望你自己走出去，而不是我叫保安來請你出去。”
想到這，英蓮欲哭無淚。腳後跟被鞋子磨得出了血，這不算什麼。自尊心嚴重受損，才讓人難過。她突然想起了曹老師的話：“想當律師，先把《厚黑學》這本書看了。臉皮夠厚，心夠黑，才能在律師行業混出頭。”
英蓮站起身，暗自給自己打氣：勝利就在前方。丟臉無所謂，找工作有什麼好覺得丟人的？就算試了一百次，只成功了一次，那就是成功。不過才試了五家而已，怎麼就能膽怯示弱？
她收拾好東西，朝第六家奔去。
這次律所所在的辦公樓有些簡陋，連個漂亮的前臺MM都沒有。
英蓮站在門口東張西望時，被裡面一個辦公人員看見了。他問：“你好，找哪位？”
英蓮說：“請問，你們律所招人嗎？”
那男子揚聲說：“小方——”
一個女孩跑步過來，說：“王律師，什麼事？”
王律師說：“這位女孩來應聘……”
小方笑著對英蓮說：“你好！快請進！”
她熱情地把英蓮迎了進去，給英蓮倒了杯茶水。
她的熱情，讓英蓮有些受寵若驚。
英蓮端著一次性紙杯子東張西望時，突然發現對面的房間門開著，裡面擺著很多的電話機。電話機的旁邊，很多女孩在打電話，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您好，我是XX律所的，請問您是否需要法律服務？……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們律所……”
英蓮心一驚，暗想：法律，一向高高在上的。什麼時候，姿態擺得這麼低了？還挨個打電話。
小方笑著說：“請問你有帶簡歷嗎？”
英蓮趕緊掏出簡歷，遞上去。
小方簡單翻看了下，說：“是這樣。我們律所呢，會在培養年輕律師上，花很多精力。但是，我們需要能吃苦耐勞、抗壓能力強的律師。”
英蓮笑著說：“我能吃苦耐勞，抗壓能力也挺強的。”
小方淡淡一笑，說：“我們每個能正式入職的員工，都需要先在客戶開發部工作三個月。”
英蓮一愣，說：“客戶開發部？”
小方說：“對。我們對潛在的客戶挨個打電話。你要是有很好的口才，就能說服對方和我們律所簽訂法律顧問合同。運氣好、正好遇上有案子的話，就能直接籤法律服務合同……”
她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說白了，就是先要打三個月的電話。如果這三個月，拉不下十個訂單，那麼，走人。這三個月，不但沒有勞動合同。而且，工資是按天計算的，一天20塊錢。
英蓮苦笑著站起身，說：“我回去考慮考慮。”
小方說：“我理解。希望你能儘快做決定。因爲現在是應聘高峰期。過了這個點，很有可能我們人就招滿了。”
英蓮笑著點頭，然後出了律所的大門，暗想：這樣的職位，只怕常年都招不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