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成績和高考成績都出來了,丘安考上了四坤中學,大家並不驚訝;安蓮比第一批分數線高了五十分,讓大家嚇了一大跳。最後,她被渢洲大學錄取了。
欣晴連聲說:“你們看,好人有好報吧?”
廠房正在建。沒了白朮,今年的草莓也沒有種,幾十畝地全都種上了白朮。
英蓮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母親還是很有魄力的。她一口氣租了幾十畝的地,然後那地依然由原來的人打理著,只是種什麼,她說了算;她給他們付勞務費。
安蓮的死對頭錦鵬上了四坤文理學院。得知這一消息,安蓮比自己被渢洲大學錄取了還興奮。
丘安問:“大姐姐,你幹嘛老是針對錦鵬啊?”他覺得錦鵬人挺好的呀。
安蓮說:“小時候,他常常罵我,還和我打架;打架還拽我頭髮呢。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錄取通知書拿到手後,安蓮嚷嚷著要去看大表哥,她說是以前約好的。
欣晴本來不同意,說會打擾大表哥靜修的;可是架不住安蓮的軟磨硬泡,同意了。
去深山老林,看隱在其中的古剎,讓英蓮激動不已。
欣晴準備了一些瓜果,讓這些孩子提著。她給安蓮塞了幾百塊錢,說是香火錢。
安蓮說:“大表哥肯定不會要的!”
欣晴說:“你就拿著。如果他不要,那拿回來就是了。你們難得去看他一趟,怎麼也得客氣些,省得他被人看輕。”
丘安說:“他們都是修道之人,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英蓮笑嘻嘻地說:“有不少人凡心未泯嘛。”
欣晴瞪了她一眼,說:“你們三個,去了千萬別亂說話,小心得罪了神靈!”
這三人坐車去,下了車後走了二十米,站在水邊發呆:沒有船,怎麼過水庫?
突然,遠遠看見有一條小船緩緩過來。青山綠水間,倒也愜意。
安蓮他們招手,大聲喊叫,希望能引起對方的注意。
小舟駛近了,船上的人理著光頭,一身茶褐色衣褲,腳上穿著羅漢鞋,作揖行禮。
安蓮他們三個嚇一跳,不知如何回禮。
那人擡起頭來,淡淡一笑。
“大表哥?!”安蓮怪叫。
羅遠錦笑著說:“上來吧。”
三人登船坐下。
羅遠錦拿著竹竿撐船,船行駛得很穩。
丘安說:“大表哥,你怎麼知道我們來了?難道你已經是得道高僧,能卜知未來?”
羅遠錦說:“我呀,猜安蓮的錄取通知書應該已經到了;這幾天,你們一定會來。所以,就守株待兔了。”
羅遠錦身板子結實了不少,皮膚也變黑了。他眼神平和,如這水庫水。
他笑著問:“你們考到哪裡了?”
丘安搶著回答:“我考到了四坤中學,我大姐姐考到了渢洲大學。”
羅遠錦淡笑著,說:“這兩個學校都是好學校,我都就讀過。英蓮,你在抑揚中學還習慣嗎?”
英蓮一愣,說:“就那樣唄。大表哥,你怎麼知道我在抑揚中學?”
羅遠錦笑著說:“上次,振來了。我聽他說的。”
小舟行到水中央,羅遠錦停下撐船,坐了下來。
安蓮詫異道:“大表哥,你不帶我們去看百王殿嗎?”
羅遠錦說:“你們還太小了,去那不好。”
丘安說:“我們怎麼小了?”
羅遠錦說:“心理年齡小,人生經歷太少。寺廟,是尋求內心平和的地方。你們啊,年紀輕輕的去那幹嘛?若早早就心無波瀾,如何算活過?酸甜苦辣鹹,怎麼也得嚐嚐先。”
安蓮打開裝瓜果的塑料袋子,說:“那我們把這些都消滅了吧?”
羅遠錦說:“姨是個虔誠的信徒。我們要是自己把這些吃了,只怕你們回去都沒法子交代了。還是我一會帶回寺廟去供著吧。”
安蓮說:“大表哥,你真的打算這麼過一輩子嗎?”
羅遠錦淡淡笑著,說:“怎麼了?覺得太可惜了?”
安蓮點頭。
羅遠錦說:“活在俗世,有什麼好?吃好喝好穿好住好?吃喝再好,不過是口舌之慾,再美的食物,最後依然會化爲排泄物。穿住再好,不過是給別人看,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已。能在林間勞作,欣賞日出日落,與天地融爲一體,我才覺出活著的意義——活著,賞天地萬物。”
英蓮說:“你們佛教不是講究什麼積德積福嗎?你出了山,爲世人排憂解難,豈不是更能提高修爲?”
羅遠錦說:“一個人若再次入了俗世,必然會再次面對經歷吃穿住行,也會再次和人打交道。面對人間的恩怨癡情仇,我已經怕了。還不如在這,簡簡單單度此生好。”
英蓮說:“我不信了,你們吃齋唸佛的人,難道個個都心如止水嗎?你們難道就沒有勾心鬥角嗎?”
羅遠錦說:“多得些苦差事,才能讓我修煉的身心更爲健壯。”
安蓮說:“大表哥,你要想身心變得強壯,那更應該去俗世歷練啊。”
羅遠錦說:“身在俗世,不可能不惹塵埃的。負了人,我不願;被人負,我心痛。還是這裡清靜。”
丘安問:“大表哥,那你每天在這待著,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啊?”
羅遠錦笑而不語。
安蓮說:“背經書唄。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安蓮的怪腔怪調,讓大家都笑了。
羅遠錦笑了笑,說:“反正你們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熬過一段,才能重生。人生,不可能事事都稱心如意的。想要什麼,就盡力去爭取。盡人事聽天命。懷有悲憫之心看待萬事萬物,纔不會怒火中燒;纔不會像我這樣,被怨念所困。”
英蓮說:“大表哥,如果你現在有機會,可以一雪前恥,你會如何做?”
羅遠錦說:“我不知道。很早很早以前,我就不再考慮這些問題了。”
大家安靜了會。太陽照在人身上,還挺熱的。
大家聊了會學校的趣聞,然後告辭了。
回去的時候,安蓮說:“如果心裡沒有愛恨情仇,是不是也挺無趣的?要是想起一個人,就讓你恨得牙癢癢,是不是也是一種幸福?”
丘安說:“變態!”
英蓮想:我也該找點追求了。不然這樣一天天過去,確實無趣地很。
雖然,她曾經那麼鄙視目的性很明確的人物,覺得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