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沒人再提這事,路云平照舊每天上學(xué),課間和黎暉一起抽煙,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中間倒是黎暉她媽炒了一罐子大頭菜黃豆,讓黎暉送到了他家,得到了自己老媽的盛贊。
然后日子就慢慢冷起來,剛開始穿毛衣的時候,王欣又突然來找路云平,要不是看她有些不善的臉色,路云平幾乎忘記了之前被人拜托的事情。
倆人還是在揶揄聲中去了車棚,王欣繃著臉,一張口話說的很沖,
“你這人怎么回事?”
“怎么了?”
“我托你的事情,這么久你也不給個回話?!?
路云平吸了一口氣,
“嘖,你也沒來問啊,我哪兒找你去?”
王欣被噎得一愣,她自視為男生的夢中情人,平時也很少有人這樣和她說話,愣了半天才說,
“路云平,你不會是對我有什么想法,所以沒把我的信給黎暉吧?”
這下?lián)Q路云平愣住,愣了幾秒,突然理解了黎暉當(dāng)時的態(tài)度,
“日,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對你有什么想法?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你?!?
說完覺得不過癮,繼續(xù)打擊,
“實話告訴你,信我是給黎暉了,黎暉壓根就不屑看,你在我們眼里,根本還是個丫頭片子,別學(xué)人家早戀啊,回頭再捅到學(xué)校去,你可就沒臉咯。”
王欣聽他說黎暉壓根沒看信,氣的渾身發(fā)抖,
“放屁,你壓根就沒把信給他吧?!?
路云平捏住鼻子,
“的確是放屁,這么臭,我忍不住了,你慢慢在這兒聞吧。”
說到這兒上課的預(yù)備鈴響了,路云平剛好就坡下驢,轉(zhuǎn)身跑了。
下午上課前,路云平和黎暉蹲在行政樓里荒廢的五樓走道里抽煙,路云平連酸帶刺兒的把黎暉損了一遍,黎暉只是淡淡的笑,也沒反駁,也沒發(fā)火,最后說,
“你是不是吃醋啊,我反正不喜歡她,你要覺得可心,你去追好了?!?
“追個錘子,你沒見她那哀怨的樣子,我好像是西王母拆散了一對苦命鴛鴦,媽的,以后這種事可別癱在我頭上,我可不會應(yīng)付女生,麻煩死了。”
“我看你應(yīng)付的挺好,要不你做我私人秘書好了?!?
路云平睨了黎暉半天,
“這么說,你還不止王欣一個咯?”
說完,自己覺得有點不舒服,猛地咂了兩口煙屁股,扔在地上,
“走,走,上課了。”
那天下午是路云平小組負責(zé)大掃除,那時的掃除分兩部分,除了自己班的教室外,每個班在校園里都有一塊固定的地方叫做衛(wèi)生區(qū),路云平那天剛好被分到衛(wèi)生區(qū)——大操場的北面。
那個地方其實很難清理,因為種了很多樹,主要是法國梧桐和泡桐,一入秋就掉葉子,前陣子剛下了雨,那些葉子就深深的嵌在泥里。用掃帚很難掃起來,都要人蹲下一片片揪起來,路云平他們班不幸分到這個區(qū)域,苦不堪言。路云平曾和黎暉抱怨過,黎暉卻說,
“上學(xué)期是我們班負責(zé)的。你不覺得有些葉子被撕起來非常好看,葉脈都印在泥巴里了?!?
路云平提前收拾了書包,拿著大掃帚去操場,書包被掛在一旁的雙杠上,他想著打掃完就很晚了,不想再回教室,掃帚什么的交給勞動委員帶回去就好,反正最后勞動委員也要來檢查。
干起活來,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撿著撿著天就黑了,路云平覺得肚子咕嚕嚕的叫,想著晚上烤點饅頭片就著黎暉他媽的大頭菜吃,越想就越餓,正這會兒,聽見有人說話,
“你是路云平嗎?”
路云平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四五個高個子,天色漸晚臉有些看不清,但是各個都染著發(fā)。那時候,染發(fā)是一種身份——混子!只有混子才染發(fā),正規(guī)學(xué)校里是堅決杜絕的。路云平心里一緊,知道上門無好事,但還是硬著頭皮說,
“我就是,什么事兒?”
帶頭的那個啐了一口痰,痰落在離路云平腳邊,路云平嫌惡的退了一步,那幾個都哈哈笑起來,
“還挺愛干凈的嘛。”
說著,有一個走到雙杠邊拿下書包,
“這是你的?”
路云平點頭,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他那書包里一窮二白,看來這群人打劫是找錯了對象。那人解開書包帶,然后倒過來,書包里的東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那人蹲下翻了翻,每本書都拿起來抖,路云平突然覺得他們不是在找錢,要是為錢張嘴就好,沒聽說有這么麻煩的。
其他同學(xué)見情況不對,都紛紛往外走,路云平被孤零零的包圍在墻角,翻東西那人似乎沒翻到,把書本扔的到處都是,帶頭的家伙又點了一支煙,像是很有耐性,他對那個人說,
“看看有沒有暗兜,興許在里面?!?
幾秒鐘后,那人從書包里拿出個東西,一邊打開一邊說,
“找到了,就是這個?!?
路云平看了一眼,就覺得腦袋大了,那是王欣給黎暉的情書。上次他給黎暉念完,就順手揣進包里,當(dāng)時是打算扔了,但是又覺得扔在學(xué)校不安全,就一直揣著,再后來居然忘記了。
這伙人看來是沖著這東西來的,這么說,難道是王欣找來的人?
路云平往外看,天已經(jīng)不亮了,操場入口處是一扇不大的門,這會兒擁了一些看熱鬧的人,路云平總覺得里面有個身影看著很像王欣。但是不容他問什么,帶頭的那個已經(jīng)走過來,上手就是一拳砸在路云平的腮幫上,路云平險些摔倒,幸好撐在了大掃帚上。
剩下的人已經(jīng)圍攏過來,路云平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面,多少有些怵,可是沒辦法,只能心一橫掄起掃帚掃了一圈,掃帚上帶著很多泥點子甩了出去,那些人不由自主的又往外退,路云平瞅了個空擋就低頭跑了過去。
路云平的打算是跑回教室,那樣會安全很多,可惜這幫人顯然都是老手,四處圍堵,路云平?jīng)]跑出多遠,就被人一腳踹在膝蓋彎里,當(dāng)場栽倒。他滾了一圈想爬起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些人站成一圈,你一腳我一腳的落下來,鋪天蓋地的鞋底跺在路云平的頭上,肩膀上,肚子上,腿上,開始還一陣陣的疼,后來跺的久的,都有些麻,路云平臉被踩在泥里,心里渾渾噩噩,反倒沒有剛開始害怕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也沒有很久吧,好像外面的人群有喧嘩,路云平隱隱聽到有人喊,
“黎暉,在這邊!”
然后身邊安靜了下來,毆打也停止了,路云平覺得身上辣辣的不知什么滋味,動一下骨頭縫都酸,但是他還是用力把自己撐了起來,一抬頭就看見了黎暉。
黎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看著帶頭的人,那人也轉(zhuǎn)過身去,沖黎暉呲牙,
“來得挺快???”
黎暉說話也很客氣,
“咋了,這是我伙計,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那人抖著手里的情書說,
“你伙計玩了你,把這兒東西藏了起來,還威脅欣欣要告到學(xué)校去,我們只是來教訓(xùn)一下,下手不重,別擔(dān)心?!?
黎暉認出他手里的東西,笑了笑,
“哦,王欣寫的吧,這東西我看了,你幫忙轉(zhuǎn)告她,別玩這些沒用的,我對她沒興趣。”
“日,你不知道王欣是我妹?”
“知道啊,所以更不感興趣?!?
這話說的太傷臉面,這邊有點掛不住,惱羞成怒,
“黎暉,大家看你小都讓著你,你真以為是自己混的開,他媽的再說話這么狂,連你一起廢!”
黎暉默不作響的走了過來,誰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時候,有人突然發(fā)現(xiàn)他手里握著半截磚頭,小心兩個字來不及喊出去,磚頭已經(jīng)實實在在敲在對方腦袋上,那人應(yīng)手倒在地上。
路云平只呆了一下,連忙努力爬起來,他怕黎暉一個人吃虧,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和黎暉站在一起,擺出拼命的架勢。有個人沖了過來,路云平還沒上去,就被黎暉一腳跺在了肚子上,躺在地上裝死,剩下三四個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猶豫。
黎暉把磚頭在手上拋了拋,
“你們還是先送他去醫(yī)院吧,我就在這兒,跑不了,你們隨時都可以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