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白蓮宗總壇的時候,林羽鴻就覺得奇怪。雖然說宗門覆滅、典籍散失、精英凋零,但此地并沒有被發現,應該有人幸存才對。
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算絕了傳承,好歹尸骨總有幾具吧?
“咯吱咯吱……”隨著兩扇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林羽鴻心中的疑惑,終于找到了答案。
一眼望去,是無邊無垠的紅色,就像漫山遍野盛開的罌粟花,鮮艷奪目,卻暗藏殺機。
這里雖然是一處密閉的空間,但氣流激蕩,陰風怒號,徹骨的寒意爭先恐后地滲入體內。耳邊還能隱約聽見,有凄厲的哀嚎聲。
就像一群九幽冥獄中的厲鬼,發現了新鮮的血肉,紛紛撲過來啃噬撕咬。
驟然遇冷,洛秋眉身子哆嗦了幾下,牙齒“得得”作響,連連打著寒顫。
林羽鴻心臟猛地跳動,急速運轉氣血,由內而外,散發強烈的陽剛氣息。
他那寬厚的背脊,立刻變得炙熱無比,讓洛秋眉全身如沐暖陽。不由自主地舒展雙臂,緊緊摟了上去,就像抱著自己最喜歡的布偶大熊貓。
這些天來,洛秋眉待在林羽鴻背上的時間,比獨自活動的時間還要多。
但她始終很警惕,攀山過澗時,總會騰出一只手掌,按住身下男人的肩頭。
盡量挺直腰板,讓自己飽滿的胸脯,和對方保持距離。否則的話,豈不是被臭小子占了便宜?
可是現在,受到寒意侵襲,再也顧不上矜持了。
洛秋眉將溫軟的身子整個貼了上去,兩人再也沒有一點間隙。臉頰一陣陣發燙,心兒撲通撲通亂跳,默默安慰自己。
“這可不是我主動,是情非得已。嗯,就是這樣?!?
只可惜,不懂得揣摩女孩心思的林羽鴻,沒有好好把握機會。
他此刻正被現場的詭異情景所震驚,這里大約有一千多具尸身,密密麻麻,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也許是因為陣法和特殊環境的緣故,歷經兩百年,所有尸身完好無損,沒有腐敗的痕跡。
就連他們身下的血液,也依然是那么鮮艷,紅得觸目驚心。
外表莊嚴巍峨的大殿,只是為了掩蓋真正的隱秘。殿內沒有絲毫裝飾,保留著剛被發現時,最原始的風貌。
這是一處不知多少歲月前,古文明留下的遺跡,規模浩大,氣勢驚人。
在足球場大小的地面上,鋪著大塊大塊的玉石。隨便撿起一塊石頭就會發現,它質地晶瑩,水色通透,竟然是最上等的翡翠。
雖然玉石已經片片碎裂,但依然可以辨認出來,上面篆刻著玄奧難明的符文,暗合天地至理。
看情形,似乎是一處龐大的法陣,至于功用,林羽鴻這個土包子,實在是不懂。
不知當年這里盤踞著什么勢力,是何人所造,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敗落。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歷史的沙塵中了。
林羽鴻在瞎感慨的時候,洛秋眉卻看得眸中霧氣蒙蒙,她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身子瑟瑟發抖,險些掉下淚來。多年來的夙愿,終于觸手可及了。
四個字到了嘴邊,差點脫口而出:“星空古道!”
不錯,這就是星空古道。傳說在洪荒時代,許多頂級勢力,都建造有類似的傳送法陣。
無論你是想橫跨星河,還是穿越三界,只要踏上法陣,轉瞬即至。真是外出踏青、居家旅行的必備工具。
洛秋眉觀察法陣的時候,林羽鴻卻在仔細打量那些尸體。在這些人中,大多數是身穿五色錦緞的侍女,還有穿著青色布服的仆役。
在他們的臉上,清晰流露著臨死前的恐懼和絕望。許多侍女還是二八年華,梳著雙抓髻,面容俏美,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在縱貫法陣的中軸線上,端坐著數百具尸體,身穿黑、白二色服飾,身形剽悍健碩。
他們神色肅穆,滿臉決絕,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很顯然是白蓮宗內的高手,而且肯定是死忠粉。
在法陣的正中央,佇立著一根數人合抱的石柱。上面用淋漓的鮮血,寫了八個大字: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林羽鴻感覺有些奇怪:“莫非這群腦殘見到宗門覆滅,再也沒有翻盤的希望。所以想不開,集體自殺了?”
“才不是呢。”洛秋眉帶著譏誚的口吻道:“他們施展了血祭之法,希望死后能被神靈接引,去天上過好日子。哼,想得倒美?!?
林羽鴻聽得直搖頭:“嘖嘖,百分百的邪魔外道。只可惜這些侍女仆役,被拖著一塊殉葬?!?
兩人感慨了一陣,來到了中央的石柱前。只見上面篆刻著漫天星圖,密密麻麻,繁復無比。還有七個凹槽,排列成勺子的模樣。
洛秋眉仔細觀摩,確定這座法陣,是通過上接蒼穹,導引天罡北斗之力運轉的。至于那七個凹槽,肯定就是放置靈石的地方。
白蓮宗的首位宗主,應該是從這里推衍到一鱗半爪,才創出天罡北斗陣。即便如此,那也算頂級陣法了。
自從相識以來,在林羽鴻的眼中,洛秋眉就是一個小財迷。腹黑手狠,貪得無厭,就算大雁飛過,她都想拔下毛來。
但這一切是有原因的,為了能夠回到家中,見到闊別多年的親人,洛秋眉必須在自己短短百年的生命中,造出傳送法陣。
在這個靈氣枯竭、物資貧瘠的人世間,她只能盡力搜羅,一樣不漏。
星空古道在許多萬年前,就已經失去傳承。但洛秋眉自幼遍閱典籍,過目不忘,對于丹道和法陣有超卓的天賦。她有信心,可以修復出一小部分。
雖然傳送的目標方位,無法保證精準,但破碎虛空應該沒有問題。
可最麻煩的是,人世間根本沒有靈石存在。就算真的將法陣恢復如初,也無法啟動。
洛秋眉一會喜笑顏開,一會愁容滿面,心中猶疑不定,愁腸百轉。
正想得入神,身下的林羽鴻卻哇哇亂叫:“腹黑女,你再不松手,我打你屁屁了!”
洛秋眉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凝神思索的時候,兩手無意識地動作。大把大把地揪林羽鴻的頭發,就像在薅羊毛似的。
害怕這小子真的沒節操,又對自己輕薄。洛秋眉連忙松開手掌,捻了捻他的耳朵,柔聲安慰道:“吁吁,不痛不痛?!?
不愧是神醫,認脈點穴之術天下無雙,敏、感點把握得很準。輕輕撫摩幾下,林羽鴻滿肚子的火氣,立刻煙消云散。
兩人出了大殿,邁步穿越整個白蓮宗總壇,來到蛇尸所在的谷地中。
一看之下,林羽鴻頓時后悔莫及:“嚓,慕容恪老瓜皮呢,莫非被人救走了?”
沿著土著野人留下的痕跡,一路追尋,幾刻鐘后,來到他們聚居的山寨中。
這里比起月亮寨,要原始得多。壓根沒有房舍,所有人都住在樹上,將濃密的枝椏稍加整理,再鋪點蒿草黃泥,就算是安家了。
林羽鴻先前和巨蟒、慕容恪輪番大戰,被這些人看在眼中。現在見他手持鐵棒,氣勢洶洶地沖過來,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寨中十多位擅長操尸、養蠱、驅靈的法師,都在慕容恪的劍芒下,死傷殆盡。
雖然還有千多位成年男子,而且人人身子健碩,力量和速度都堪比虎豹。卻對林羽鴻敬若神明,不敢和他動手。
不用吩咐,他們把寨里的東西歸置了一大堆,供在兩人面前,還奉獻了幾個臟兮兮的小孩子,給神靈當開胃點心。
然后大家按照地位尊卑排好,跪伏在地,等候處置。
竟然這么自覺,以林羽鴻的蠻橫,都不好意思動用武力。
其實對方并非真正的野人,而是遁入山林時間太久,和外界不接觸,導致文明水準嚴重退化。
幸好,無論生苗熟苗,所說的語言都傳承自當年戰神蚩尤的部族。
雖然經過數千年各自演化,改變了很多,但連比帶劃,好歹能弄懂大致意思。
當林羽鴻和野人們溝通的時候,洛秋眉拉傷的韌帶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她獨自一人走到雜物堆前尋寶,看見好東西,毫不客氣地據為己有。
翻找了一陣,心滿意足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林羽鴻身旁,拍拍他的肩頭。
“喂,問得怎么樣,要不要我幫忙。先說好了,每用一次剎那芳華訣,一噸上好翡翠?!?
林羽鴻神情詭異,眼神閃爍,凌空一指寨子中央的木臼。
“老瓜皮就在那?!?
“他在那里面做什么?”洛秋眉好奇地走近,先看了看木臼的質地,口中嘖嘖有聲。
“竟然是金絲藥檀木,好東西呀,泡藥浴最棒了?!?
“噗嗤——”林羽鴻忍不住偷偷樂,讓洛秋眉莫名其妙。
踮起腳尖一看,只見在墨綠色的藥湯中,一具渾身布滿齒痕的白森骨架,正在浮浮沉沉。眼窩空洞,嘴巴大張,好像在控訴著什么。
“哎呀!”
雖然洛秋眉神經堅韌,三更半夜,敢獨自一人在工作臺解剖尸首。但淬不及防之下,也被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憤憤地錘向林羽鴻:“臭小子,竟敢耍我,難道這玩意就是慕容?。俊?
“沒錯啊?!绷钟瘌櫿J真點頭:“就是他,這些野人有個傳統。據說吃掉一個人的血肉,就可以繼承他的本領,所以……”
話沒說完,洛秋眉已經臉色慘白,使勁撫摩胃部,感覺里面正在翻騰洶涌。